这面苏慕与吴舟刚刚走进这一伙人时常闲聚的小院子,就看见囫囵子一把冲了过来。
苏慕笑眯眯地伸手抱住囫囵子,还未说话,鼻子便擤了擤,略微皱眉,“又吃酒了?”
囫囵子讪讪笑,伸出爪子比划着,“就一点点!”
“哎呀!苏小九你这人怎么婆婆妈妈的?”马卿来为囫囵子打抱不平,“男子汉大丈夫,无非就是吃了一些酒么?这算得了什么?又没去吃花酒是不是?”
吴舟呵呵一笑,“你倒是想去!”
马卿来耸耸肩,浑不在意,“我肯定想去啊,只是我父王的话撂在这里,我敢去么?你们又不陪我去,搞得我连个像样一点的借口都没有,烦人得很!”
末了马卿来左右看了一眼,略微纳闷,“江漓漓那混账呢?怎么没见着他?难不成是死了?”
“哪个说我死了?胆敢站出来?”江漓漓将那浮罗寒纱衣幻化成一件极为气派的长袍披在身上,大迈步走来。
马卿来原本想装一装身份,可望见江漓漓身上的气势之后瞪大了眼睛,“你龙象了?!”
江漓漓得意一挑眉,“你以为我是你这等毫无长进的人?”
马卿来腹议了一句,随即皱着眉头盯着江漓漓的脑袋,“你头发这是怎么了?全白了?被女鬼吸了阳气了?”
“你晓得个屁!”江漓漓骂了一声,“老子乐意一头白头发,老子想白头发就白头发,想黑头发就黑头发,你管得着么你?你有本事你也来一头白发啊?屁本事没有就只知道在这里放屁,果然是半桶水最为晃荡!”
马卿来哑口,心想老子就问问你头发怎么白了,你给老子在这里胡诌诌一大堆做甚呢!心中虽然有些气恼,但也懒得跟江漓漓计较,望着江漓漓身上那件长袍心中一动,“可以的呀,这浮罗寒纱衣还真叫你取来了?你没给我父王送过去?”
“马屁他爹?你可滚你大爷的吧!”听到马卿来谈及他父王江漓漓便恼了,“我看你也是同样的货色,长得倒挺像个人,没屁本事,就只晓得在这里逼逼叨,你离老子远一点儿,老子懒得搭理你,免得碍了老子的眼睛!”
得,老子以后便也懒得理会你的事儿,不是好人心!
马卿来悻悻走远了几步,坐在了院子里边的椅子上,端起一杯酒自顾自闷着。
吴舟冲着马卿来做了一个莫要理会这厮的眼神,随即问道:“成如是那人呢?他不是最爱吃酒的吗?怎么如今就只剩你与囫囵子二人呆在这里?我记得这个时间可不是他给华采教书的时间段。”
说到这里囫囵子就兴奋了,“成如是那厮真是好大的福气,如今哪里会给我们赏脸?他忙着自己的事儿都来不及!”
“他能有什么事儿?”江漓漓一脸鄙夷。
“诶,这你可是说错了!”囫囵子一把从苏慕的肩膀上跳到桌子上,兴许是有些醉意的原因,没站稳堪堪一头栽倒,略微尴尬笑了一声之后囫囵子摆足了架势,咳了一声,“如今成如是的事儿也真是天大的大事儿!恩,不说天大好吧,至少也是这中府之地的大事儿!”
吴舟心中一动,心想该不会与这鬼王城内外的喜庆风貌有关吧?忙问道:“莫要卖关子了,快且说说!”
囫囵子嘿嘿一笑,“成如是要成亲了!”
江漓漓正吃茶,听到这话儿一口将嘴里的茶水喷了马卿来一脸,“什么玩意儿?!”
马卿来一脸怒容,可想起自己如今远不是江漓漓的对手,便只恼怒哼了一声,搬起凳子离江漓漓远了几步,低声骂了一句娘。
吴舟与苏慕两人此时也有一些愣神,“真的假的?同谁成亲啊?男的女的?”
囫囵子翻了一个极大的白眼,“华采。”
江漓漓又喷出一大口茶,目瞪口呆,“啥玩意儿?!”
马卿来怒不可遏。
“华采!成如是那厮要同华采成亲了!”
吴舟与苏慕面面相觑,忍不住问道:“真的假的?”
“骗你做甚?!我能得一袋子松子儿么?”囫囵子哼哼一声,“只是这事儿未曾传出去,就只有这王宫上下的人晓得。”
江漓漓喃喃道:“他不是喜欢纪文君么?怎么如今会同华采成亲?”
“谁?纪什么君?”囫囵子没听大清,连忙凑了过来,瞪着黑溜溜的小眼睛,“成如是喜欢谁?好看不好看?有华采好看?”
江漓漓给囫囵子脑门上弹了一个瓜崩,“我懒得说,你且将我们离开之后发生的事儿细细说道说道!”
囫囵子极为委屈,揉着自己的脑袋,赌气撇过头去,又被江漓漓可劲儿瞪了一眼之后连忙打开话关子,将前因后果细细讲了一遍。
听完之后江漓漓几人唏嘘不已,吴舟叹道:“成如是这厮果然是有福气,可是他怎么就被华采看上了呢?就凭他那模样?也没我生得好看啊!”
门口传来噗嗤一声笑,“要脸不?”
吴舟转过头去望见鬼母缓缓摇曳而来之后讪讪笑了一声,“说实话,我生得也不差是不是?”
鬼母给了吴舟一个白眼。
江漓漓撇撇嘴,“我原先还骂成如是说他这一辈子都难娶到媳妇儿,如今倒好,竟然还有人给他来一首霸王硬上弓的把戏。这也就罢了,竟然还是华采这等富可敌国的千金大小姐。”
马卿来插嘴道:“生得还是貌比天仙?”
江漓漓点头。
吴舟冲着江漓漓打趣道:“你也觉得貌比天仙?你原先不是觉得这类女子是最为丑陋的么?”
吴舟跟了江漓漓有两三年的功夫,自然是晓得江漓漓一些黑事儿。
马卿来眼睛一亮,“这还丑?那你喜欢什么样儿的?”
江漓漓恼了,骂了马卿来一声滚之后转头冲着吴舟喝道:“你少给我哪壶不开接哪壶!”
吴舟嘿嘿一声笑,不再接江漓漓话头,只道:“可是说到底,华采怎么就瞎了眼看上成如是了呢?我还真是想不通!诶?马卿来,你与华采认识的时间长,你晓不晓得一些辛密?”
马卿来无奈耸肩,“我哪里晓得?虽说我与华采认识的时间长,可咱们两个怎么说呢?君生我未生,君生我已老懂吧。华采还是一个小屁孩儿的时候我都已经三百多岁了,虽然是应当是要被她喊一声哥哥,但是我哪里会同这么一个小屁孩儿玩?就算是被我父王逼着带她的去游街,也是心不在焉。而等华采长大了吧,得,人家看我便是那副表情了,一脸嫌弃。”
如今马卿来倒也对自己的脸面不在意了。
“人家嫌弃你也是应当的,”囫囵子笑道:“你成天就是这么一副倒霉模样,还总是想着去红楼逛,谁看你不嫌弃?”
马卿来哼哼一声,“看我嫌弃?至少我这副皮囊生得也算是俊美吧,至少至少我也是龙象境吧,怎么就比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和尚?”
囫囵子心中一动,“我晓得了,说不定就是成如是给华采教书教得久了,两人日久生情也说不定!”
“屁的日久生情!”马卿来骂道:“我与华采认识的时间不比他多多了?怎么就。。。”
话说到这里马卿来没说了,吴舟眉头一挑,“怎么说?你难不成心中还懊恼得不行?近水楼台都未曾得月,倒是为人捷足先登?”
马卿来忙道:“先说好,我心里对华采可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啊,我就只是将她当做妹妹看待,只是人家极为嫌弃我罢了。”
“那你还说那种话?”
“也不是,就只是发一句牢骚而已,”马卿来琢磨了片刻,道:“这样说吧,我是将华采当做妹妹看待了。若是你们也有一个妹妹,突然一天看上了成如是这厮,你心中作何感想?”
众人沉吟片刻,深以为然。
苏慕笑道:“莫要再说成如是的背后话了,人各有福,成如是心地善良,被人喜欢也不是什么意外之事。只是如今成如是才多大,同我们年纪差不多吧,也就十八岁?成亲未免是不是太早了一些?”
马卿来摆摆手,“没事儿,华采大啊,华采可有一百多岁了。”
“这话儿被华采听见你就完了!”吴舟笑了一声,随即又道:“华采为鬼魅之身,一百多岁的年纪其实也同成如是没有多大的差别。说这个年纪成婚的话,其实也无多少关系。在阳世之中十三四岁的女子成婚的大有人在,男子也是普遍都是这个年纪成婚,只是因为你们都是修炼之人,将心神放在了修炼一道上,对此事便就疏漏了一些。若是成如是在那琼湖城中安稳过日子的话,说不定膝下早就有儿女了。”
末了吴舟贼兮兮地道:“值得提点的是,虽然华采已经是为上天承认,可受限于魂魄之身,要是想生下一儿半女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看来成如是以后还有得忙!”
鬼母面色一红,使劲瞪了吴舟一眼。
苏慕略微尴尬,干笑了一声,扭过头去。
马卿来与吴舟两人相视一眼,淫贱而笑。
只剩下江漓漓与囫囵子二人面面相觑,满头雾水。
。。。。。。
几人在这院子里边吃了一顿晚宴之后便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正临近门口时候,江漓漓心中一动,转身顺着这昏暗的天色绕着偏僻的小道缓缓走,一面左右扫视。
不多时,便在一个僻静的亭子里边望见了成如是的身影。想必是成如是正愁着不晓得什么烦心事儿,就连江漓漓已经加重了脚步也未曾听见。
江漓漓便悠悠道:“果然是有了媳妇忘了爹,怎滴?如今在想着今后几天的大喜事儿?”
成如是回过头来愣了愣,“你回来了?东西拿到手了吗?”
“早回了,至于东西?你以为我是谁?自然是我囊中之物!”
成如是笑了一声,“那就好,马屁他爹给你说了你姐的消息没有?他未曾食言吧?”
“他要是敢食言,我就敢一把火烧了这王宫!”江漓漓哼了一声,随即略微低沉道:“只是他说我姐在冥台之地,又说冥台之地有数道关卡,最简单的一道关卡也是升玄神通境的大修士,我可不晓得能不能闯过去。”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成如是劝道:“放心,事情做起来总没有那么难?原先我还未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来冥地呢?”
“是未曾想过,只怕也未曾想过你有朝一日竟然会有这等的丰功伟绩吧?!”江漓漓随意坐下,揶揄道:“你是怎么将华采弄到手里的?”
“你晓得了?”
“哪里能不晓得?外边人不晓得,王宫里边都传开了,走到路上都能听侍女商量以后该怎么称呼你,郡主爷?驸马爷?又或者唤一声大官人?”
成如是苦着脸,“你可莫要挖苦我了,别人不晓得,你难不成还不晓得么?我心里是有纪姑娘的。”
江漓漓嗤笑道:“纪姑娘?那人就连看都不看你一眼,你又念叨着她什么呢?你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想娶一个媳妇儿,如今这华采被架子赶着送上门来,你难不成还将她拒之门外不成?”
成如是声音低沉,“话也不是这么说,感情这事儿总得两情相悦才好不是?”
江漓漓一挑眉,“成啊你小子,眼高于顶了?华采还生的不好看?若是裴长风。。。。不说他。这华采放在苏州,扬州,成安,在哪个地方不是大美人儿?你敢说你不喜欢?”
“这。。。”成如是极为郁结,“话也不是这么说,华采生得是好看,可是我从来就未曾将她。。。不晓得怎么说,也不能算是不喜欢,就只能说喜欢纪姑娘多一点。不,多得多!”
江漓漓嗤之以鼻,“一口一个纪姑娘纪姑娘,我就搞不懂了,那纪文君究竟有哪点好,能叫你这么着迷?你将那纪文君与华采各自摆在桌子上比一比,两人的相貌虽然是不分上下,但是华采比纪文君有本事得多的,不说华采身家厚,就单单只说她以后必定是神通境的大修士,就不能叫你被别人欺负吧?华采脾气是差了一些,不过你也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主儿,两人倒也是绝配,这门亲事我允了。”
成如是叹了一口气,转头望着远方的无边黑夜,莫不做声。
江漓漓有些恼,“你这脑袋看起来也算是聪明绝顶,怎么到了这里就想不开呢?你说说看,纪文君究竟有哪点好?!”
“话也不能这么说。。。”
“话也不能这么说,话也不能这么说。。。”江漓漓是真恼了,“不该这么说还得怎么说?”
成如是也有些火气,声音硬了许多,“那你说说看,素素生不生的好看?”
江漓漓略微愣神,目光晦暗不明,“没事儿你说她做什么?”
“你管我说她做什么?”成如是咄咄逼人,“你就说他生得好看不好看?”
江漓漓便回道:“那黄毛丫头能有什么好看的?”
这话说完江漓漓似乎是想起了自己同秦老出门修炼两年之后回来望见素素亭亭玉立的模样,略微迟疑,“也不算难看,也不算是好看。就是看的过眼,看着也不烦。”
成如是又大声道:“那素素的做派怎么样?有没有大家闺秀的模样?”
这会儿江漓漓敢确定了,大声笑道:“那丫头能有什么大家闺秀的模样?就是一个黄毛丫头罢了。终日里边吃了睡睡了吃,一看见书就头昏眼花,张九龄没少骂过她!不仅如此,还懒得很哩,头发三天不洗早就流油了也不在意,脚丫子还有味道。脾气还差,蛮不讲理,一言不合就要离家出走,那天成安冬,我可是寻了她蛮久,险些一恼之下就要将她丢了!说了半天的好话给她请回了王府,还得受她的冷眼。打不得骂不得说不得,还事事要顺着她的来,就像。。就像供着一尊活祖宗,哪里有什么大家闺秀的模样?”
“那素素家室好不好?”
“她有个屁的家室!”江漓漓笑骂道:“就是一个孤儿罢了,也就是被张九龄那厮捡了起来,否则的话,只怕早就冻死在了外头!寻常贫苦人家的孩子一分钱都当做三分钱花,她倒好,自己兜里干干净净,倒是花钱比谁都厉害,就连路边遇上一个乞丐也要给个几两银子,不嫌心疼!真以为自己是公主命儿?我还真是头一回遇见这种人,只怕也是最后一回遇见这种人。”
成如是冷笑一声,“按你这么说,素素这人不就是一个胡搅蛮缠的混子丫头么?既然如此,那你怎么还喜欢她呢?”
江漓漓一时之间愣住了,随后恼怒道:“放屁,我会喜欢那丫头?!”
成如是一摊手,没多说。
江漓漓恼着恼着就不恼了,咂咂嘴,抬头望向天空。
如今冥地的天空就像是被一张黑幕给牢牢遮掩住,根本就透不出一丝的光芒。
黑得纯粹,黑得自然,黑得就像是世界都已经是抛下了你!
原本江漓漓还未曾在意,如今听成如是这么一说,他此刻心中还真是有些想素素那丫头了。
自己身上的真金白银根本就花不出去,也不晓得她如今有没有钱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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