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迟归

    
    岳珊见她久久不说话，以为是被自己的话给惊到了不知作何言语，刚想要出声讽刺两句，却见叶语芙低垂下眼帘，声音有些低沉。
    “你若是想要，那我便给你。”叶语芙的声音之中听不出任何感情，仿佛叶语归此时此刻于她而言只是一个并不重要的物件。
    “你舍得？”岳珊有些意外叶语芙竟然能如此轻松的便同意她本就有些过分的请求。但又转念一想也许叶语芙只是逞强罢了，便接着道：“虽然我对语归还不甚了解，但我看的出他对你是有几分在意的，难道你对他就没有吗？”
    怎么会没有，叶语芙心中酸楚。她怎么可能会不在意叶语归。如果说叶语归对她如岳珊所说有那么几分在意，那她对叶语归的在意就多到不能用任何言语去形容。
    虽是如此，她心中却隐隐有预感，她与叶语归已经回不去了。她言辞显得有几分强忍的悲哀又道：“有亦或没有又有什么重要呢。”
    岳珊张了张嘴，想要在说些什么，却不知为何有些说不下去了，因为她在叶语芙的脸上看到了她曾经无数次见过的东西。
    那是身为后宫女人所无可避免的悲伤，此悲伤源于爱，但是这份悲伤却也只有爱才能治愈。她注意到叶语芙说把叶语归然给她的时候自称用的是我。就好像她是故意除去皇后身份以叶语芙本身这个人的身份在陈述。
    叶语芙感觉有些累了，不论是在面对太佑的人，还是面对其他事。但纵使是累了，她现在的身份也不允许她表现出来。
    二人不知在她们交谈的时候，叶语归听见了所有。
    叶语芙感到肩上一沉，一只大手附在了她的右肩上，这只手她从看到大，化成灰都认得出。
    只听叶语归声音前所未有的脆弱，那双好看的黑眸盯着叶语芙的就这么看着：“你方才说的可都是真心话？”
    岳珊吓了一跳，没想到叶语归会突然出现，赶忙迎了上来脸上堆满笑容：“皇上，你怎的突然来了，也不让宫人通报一声，我这正和皇后娘娘聊天呢。”
    叶语归根本没理睬岳珊，只是等待叶语芙的答案。
    叶语芙感觉叶语归搭在她肩上的手越收越紧透露着慌张，不知为何她竟感觉有些畅快。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皇上心里应该最清楚臣妾这话是真还是假。”
    岳珊明显看出叶语归生气了，淡色的薄唇抿得紧紧的，眉头皱的更紧。叶语芙却好像一点儿都不紧张似的，眼中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也让她开始有些看不透这个女人了。
    “你，很好。”叶语归怒气冲冲的撂下这句话便干脆离开了。
    “那既然回答了你的问题，本宫现在可以离开了吗。后宫还有些事情需要本宫处理。月底你就要正式嫁进大胜了，这段日子就好好养着，有什么事托人来告知本宫便可。”
    岳珊后知后觉的点头，叶语芙却已经离开了。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月底，这期间叶语归再没来找过叶语芙一次。
    而岳珊和叶语归的大婚典礼隆重非凡，大胜百姓无人对这桩婚事有任何不满，和当初得知叶语芙为后之时的反应截然不同。
    大婚当夜，整个皇宫都灯火通明，处处传来的仿佛都是喜悦的气息。只有叶语芙的宫中冷清的仿佛没有人居住。
    雪儿捧着一壶酒，十分心疼的看着叶语芙，眼见着叶语芙这喝的第二壶酒也见了底。
    叶语芙斜靠在塌上左手中握着白瓷酒杯，右手直着下巴倚在窗口，窗口打开着从这个方向能看到不远处的一片红色。那红色红的似火，灼伤了她的眼。
    雪儿实在看不过去眼，上去就夺走了叶语芙的酒杯。
    叶语芙感到手里空空，迷茫的抬头皱眉训斥道：“做什么，赶快把酒杯还给我。”
    雪儿把酒杯远远的放在了桌上，而后坐到了叶语芙身旁，替她整理了一下散乱的衣衫。然后痛心道：“公主，你喝的太多了，再喝的话明日该头疼了。时辰不早了奴婢伺候你休息吧。”
    “我不困。”叶语芙甩开雪儿的手，摇晃着就要去桌子哪儿拿酒杯。酒杯拿到手之后干脆坐在桌边又倒了一杯一饮而尽摇摇头道：“我开心，所以才要喝酒。你不要管我。”
    “公主，奴婢知道你心里难过，但是再难过也不能这么糟践自己的身子啊。皇上要是知道了你这么喝酒，肯定也要责罚奴婢的。”
    叶语芙听到皇上二字微楞片刻，然后竟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喃喃道：“对，皇上会生气的，我父皇他会生气的。我不能再喝了。”
    雪儿听了这话一个没忍住眼泪湿了眼眶。她想说“公主，先皇已经去了，现在的皇上是叶语归。”但她根本说不出口。因为她知道叶语芙是知道的，现在不过是下意识的逃避。
    逃避这个叶语归与另一个女人成婚的日子，逃避这个现在让她压抑的喘不过气的后宫。
    “公主，睡觉吧。”雪儿偷偷摸了摸眼泪，去扶叶语芙的胳膊。
    叶语芙笑了下，任由雪儿扶着走向榻旁。她乖巧的躺下，然后盖上被子，突然又道：“我真的很开心，我的语归终于娶妻了。再过不久他就会有孩子，我就是那个孩子的姑姑。真好啊。”
    “公主”雪儿终于没忍住，趴在榻边埋头哭了起来。
    叶语芙摸了摸雪儿的脑袋。闭上眼嘴中还喃喃着：“真好，真好。”直到沉沉睡去，她的眼角才滑下一滴泪水。
    那眼泪顺着眼眶留下，却被叶语归的手指接住。
    夜深人静之际，宫内一整天的喧嚣也落下帷幕，朝阳即将在一个时辰之后升起。叶语归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了叶语芙的榻旁。
    黑暗之中，他就这么坐在叶语芙的旁边，什么都没做，只是这么看着她。看着她的睡脸，看着她微微蹙起的眉头。
    当天边洒下第一缕阳光，照在叶语归额角，他终于出声道：“芙儿，我知道你没睡。”那声音沙哑透着说不出的疲惫。
    而回应给他的依旧是叶语芙那平缓的呼吸声。
    叶语归爱怜的摸了摸叶语芙的脸颊。然后俯下身子凑近叶语芙的耳边道：“皇姐，你对我的好我无以为报，却还用这样的方式将你留在我身边。我不知究竟是哪一步踏错，让你的心离我越来越远。我本不想这样的。”
    叶语芙睫毛微颤，但还是没有醒过来。
    “我知道你现在不愿意面对我，我可以等，等你想通。但是你要知道我真的耐心不多，等不了太久。所以在我耐心消失殆尽之前你”
    “你要接受我。不许在说要把我让给别人的话。这一次我原谅你。下一次我不会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叶语归才离开。叶语芙缓缓睁开发红的双眼，半晌用胳膊又捂住了眼。
    “语归，你可知我也不想这样的。”
    自岳珊正式入宫之后，叶语芙身上的担子轻了一半，一时间空闲的时间也跟着多了起来。但饶是有了时间，却不知该做些什么了。
    “公主，一会儿要不要去桃花林饮茶？”雪儿整理着多余的布料，问道。
    叶语芙抬眼看了看门外，笑道：“赏什么桃，现在都七月了，桃花也都谢了。”
    雪儿拍了拍脑袋，嘀咕道：“敲奴婢这脑子，都忘了天都这么热了。再过几日就得在宫内放上冰块了。”
    “是啊，时间过得太快，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一晃眼今年的桃花也谢了。”叶语芙叹息着手中的汤匙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银耳雪梨羹中的枸杞。
    “对了，公主，皇上昨日派人送来了颗珍贵的南海黑珍珠，特别好看，奴婢这就给你拿来。”说着雪儿跑进库房，然后片刻后捧着个紫檀木盒子献宝似得递给叶语芙。
    叶语芙接过盒子，然后打开，就见红色绒布中静静的躺着一颗闪着蓝黑色光芒的珍珠。那珍珠个头约有人眼那么大圆润饱满，一看便是上好的品质。她以前也见过黑珍珠，但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么大颗的。
    “公主，这珍珠这么好看若是做成发簪定是在合适不过了。”
    叶语芙摸了摸那光洁的珍珠，然后合上了盒子。摇摇头道：“不必了，就这么放着吧。”
    雪儿可惜的接过盒子，这么好看的珍珠不做成首饰真的太浪费了。但可惜归可惜，她也猜到叶语芙会这么说。因为这几个月皇上赐下了许多珍贵东西，但叶语芙大都只是看了一眼便扔进库房了。
    “雪儿，我记得母妃好像前几日传信回来说这几日会回来，也不知动没动身。”
    “我昨日得到消息，说是舒太妃明日便可到宫了。”
    叶语芙难得开心一次，她已有很久未见过母妃了，自从先帝驾崩之后宋薇就很少在宫中了，大多数时间都是居住在郊外的佛堂诵经祈福。
    雪儿走到叶语芙身后，替她揉着有些酸痛的肩膀。叶语芙最近的日子过得很是安然，本以为岳珊入宫后会多有刁难，但是却并没有。叶语归也是由于政务繁忙，除了偶尔午膳时出现大多数时间都不见踪影。
    叶语芙低头喝了口银耳雪梨羹，觉得这样安然的日子也许也不错。但银耳雪梨羹刚咽进肚子，那股甜味就涌上喉头让她泛起阵阵恶心。
    连忙起身跑到门外吐了出来。而且吐了好一会儿才扶着墙虚弱的进门。雪儿被吓了一跳，连忙扶着脸色苍白的叶语芙在贵妃榻上坐下。并且快速去请了太医。
    不到一刻钟太医便到了，把了脉，沉默了片刻跪在地上口中透着喜悦：“恭喜皇后娘娘，您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