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硝火映霓裳

    
    咸湿的汗味夹杂着浅淡的涩苦药味涌入鼻尖，强悍又血腥。
    乔灵被吓了一跳，本能的害怕，腰肢却被箍得很紧，来人直接一手箍着她的腰将她提溜起来，脚沾不到地，腰有点疼，好像要被勒断，整个人好像被嵌进这人怀里。
    “放开我！”
    乔灵小声说，心里直打鼓，有种陌生的骇人的悸动。
    “你自己撞上来的，怎么放？”
    那人问，声音沙哑，克制隐忍到了极点。
    乔灵仰头，先看见他冷硬如刀削的下巴，然后是笔挺如松的鼻梁，再往上，是一双黑亮幽深的眼眸，现在那眸子卷着风暴，像黑沉沉的漩涡，要将她整个人都卷进去。
    乔灵觉得那目光很可怕，却中了魔似的不能移开半分，只痴痴地望着，良久，莫名其妙的有点心疼，竟伸手摸到他的眼睑。
    触手是滚烫的，但并不平坦，乔灵这才注意到他眉骨处有一条歪歪扭扭的狰狞伤疤，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又盘踞了多久。
    “不疼的。”
    乔灵软着声安慰，像安慰乔寒笙的时候一样。
    季峥抓住她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一下，沉声答应：“嗯，不疼。”
    那伤早就好了，一点都不疼，但他一颗心鼓鼓涨涨疼得厉害。
    他没有想到乔灵会出现在这里，会义无反顾的撞进他怀里。
    她明明这么娇小这么软，一头撞进来的时候，却好像要将他的魂魄都撞得离体为她疯魔。
    自从她被带回家，他强迫自己不要去看她，任由脑袋想她想到发狂也不靠近她半分。
    天知道之前听说苏志武带人把乔寒笙堵了的时候他有多狂躁想杀人，他终是忍不住去见了她。
    那是这十多天里，他离她最近的一次。
    她小小一只缩在黄包车上，睡得很安稳，与世无争，只是手上还揪着乔寒笙的衣服不放。
    那一刻他所有的血液都在咆哮，想拥她入怀，想把她刻进骨子里再也不放开。
    然而最终他什么都没做。
    他想这辈子他再不会这样去爱一个人，爱到连触碰都变得小心翼翼。
    然而几个时辰后，她像只闪闪发亮的蝴蝶，带着光亮和无比的勇气，狠狠砸进他心底，将他所有的理智和克制激得粉碎。
    去他的一世周全，去他的克制隐忍。
    他爱她，想独占想圈禁，哪怕下一刻会被炮弹炸飞，这一刻也想拥她在怀。
    他不能保证自己活得比乔灵久，但他能保证，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他会给她最好的保护！
    灵儿……
    季峥在心底低唤，很想亲亲她，乔灵却一脸戒备的看着他，半晌开口：“你不许做坏事，不然我二哥会……会打你的！”
    她弱弱的警告，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季峥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她根本完全没有恢复，甚至连他都认不出来。
    怕吓到她，季峥努力放软声音：“嗯，我不做坏事。”
    说着话，季峋终于从地上爬起追过来。
    还没走近，他身上浓郁的酒味先飘过来，乔灵立刻紧张的绷紧身体，惶恐的想要逃跑，被季峥抬手把她的脑袋摁进怀里。
    “别怕。”
    季峥软着声说，嗓子里的沙哑裹满了柔情，恨不得燃烧自己的生命淬炼出刀枪不入的铠甲给她。
    话音落下，季峥抬脚毫不客气的把季峋踹倒在地。
    季峋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恶心被这一脚开了闸，趴在地上大吐特吐起来，狼狈又难闻。
    季峥捂住乔灵的耳朵，半搂着乔灵往里走，走了没两步，季峋捂着肚子追上来，酒醒了一半，还没完全清醒，从背后抓住季峥的肩膀：“老二，我可是你大哥，你凭什么踹我？”
    “放手！”
    季峥命令，季峋不放，他气得很，这一天憋的火气在这一刻达到极点。
    “季峥，我告诉你别犯浑，季家现在……”
    话还没说完，季峋手腕一紧，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腾空被季峥一个过肩摔摔到地上。
    季峥的动作很快，在季峋摔到地上以后，伸手一捞，再度把乔灵捞进怀里，好像他刚刚根本没有放开过乔灵的手。
    “闭嘴，你吓到她了！”
    季峥冷冷的命令，抱小孩儿一样抱着乔灵往里走，季峋躺在地上，不知是摔疼了还是醉意上头，半晌没了动静。
    一路上楼，进了房间，把门踢上，季峥把乔灵放到床上。
    屋里还保留着她之前住过的痕迹，没有点灯，只有他的眼眸亮得惊人。
    他两只手撑在乔灵身侧，凑得很近，将她圈在自己的狭小空间，好像任何危险都侵入不进来，但她也别想逃出去。
    乔灵心里很矛盾，她一方面觉得眼前这个人并不让人讨厌，另一方面又觉得他有点可怕，让她不敢靠得太近。
    “我……我找我二哥。”
    乔灵小声说，小兔子一样自以为聪明的悄悄往后面挪，没一会儿便缩到墙角，抱着腿缩成一团。
    季峥没有追过去，走到门边点了灯。
    柔和的灯光瞬间填满房间，屋里变得明亮，给了乔灵一丝安全感，但她只是稍稍松了口气，并没有从床角出来。
    想了十几天的人终于出现在眼前，突然同处一室却是这么个情况，季峥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跟乔灵相处才好。
    “找你二哥做什么？”
    季峥问，无意识的在屋里转了一圈，最终勾了个凳子坐在床边，目光灼灼的看着乔灵。
    不能轻易触碰把人吓到，他就坐这里看看总行了吧。
    “我……”
    乔灵说了一个字又闭上嘴巴，一脸警惕，她才不要告诉一个陌生人，只能跟二哥说。
    她现在的想法全写在脸上，心思实在好猜得很，季峥面不改色的撒谎：“我知道你二哥在哪儿，你告诉我找他做什么，我就带你去找他。”
    乔灵抿唇思索，她不算完全的痴傻，任何一点外界的刺激都有可能让她恢复一些。
    乔寒笙受伤就让她恢复了不少，至少季峥现在说的这些字句她都是能理解的。
    “你说真的？”
    乔灵睁大眼睛看着季峥，满脸写着‘你不要骗我’五个大字。
    季峥又好笑又庆幸，幸好今天他回来了，这丫头撞进了他怀里，要是他没回来，她会撞到谁手上？到时候会不会被人卖了还在替别人数钱？
    “嗯，真的，不骗你。”
    季峥点头，乔灵弯眸笑起，相信他说的话，然后气愤道：“我要找二哥帮我替哥哥报仇，哥哥今天被人欺负了！”乔灵说着掐住自己的脖子：“他这里都肿起来了！”
    季峥想起乔寒笙被苏志武带人堵在巷子里的场景，那个时候她还在睡觉，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想二哥怎么帮你报仇？”
    “当然要……”乔灵失声，表情茫然，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这二十年她一直活得循规蹈矩，没有想过要害人，如今提起报仇，也不知道该从何报起。
    她苦恼的挠挠脑袋，巴巴地向季峥求助：“你……你说怎么报才好？”
    “宰了，喂狗！”
    季峥毫不犹豫的说，语气森然，好像真的这么做过一样。
    乔灵被吓了一跳，连忙摇头：“不不不，不用这样！”把人宰了喂狗也太可怕了，而且哥哥也不是伤得很重。
    “就……就让他也像哥哥那样就好了。”
    乔灵终于想到解决办法，觉得自己的想法很不错，还自我肯定的点了两下头。
    “好。”
    季峥答应，乔灵反应过来，不满道：“你说好有什么用，要二哥答应才行，你快带我去找我二哥呀。”
    她说着从床角出来想要下床，被季峥扣着手腕摁进怀里，郑重的承诺：“二哥答应了。”
    “你又不是我二哥……”乔灵弱弱的反驳，季峥直接硬怼回去：“我是！”
    乔灵不说话了，扭头鼓着腮帮子看着他，一寸一寸，看得特别仔细，但眸光澄澈，没有丝毫杂念。
    “二哥没有你这么黑的。”
    “晒的。”
    “二哥这里没有伤的。”
    “被坏人打的。”
    “可是二哥不像你这么凶，他对我可好了。”
    乔灵说着皱起眉头，收回摁在季峥眉骨那道伤疤上的手。
    “我现在很凶吗？”
    季峥问，乔灵毫不犹豫的点头，见季峥绷着脸身上散发着冷气，伸手戳住他的唇角，往上一提，硬生生提出个笑来。
    她点点头笑得欢畅：“这样就像了。”
    没离开恒城以前，季峥对别人都是冷冰冰的，但在乔灵面前其实很爱笑，每次拿了什么东西给乔灵，若是哄得乔灵开心了，他的唇角也会控制不住的上扬。
    那个时候他的世界很简单，只有乔灵一团火苗是温暖的明媚的，所以跟乔灵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开心的。
    但这次回来以后，他的表情总是很严肃。
    意识到这个问题，季峥的心又开始犯疼，不用乔灵再用手强撑，他温和的笑起：“以后二哥会记得多笑一笑。”
    “是要多笑一笑的。”乔灵学着叶蔺奉，特别老成的拍拍季峥的肩膀，还捋了一下自己根本不存在的胡须：“人这一生可长可长了，你得开开心心的走过去才行呐。”
    季峥胸口发热，紧紧抱住乔灵：“对不起！”文学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