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脸黑得跟锅底灰似的,浑身煞气腾腾,恨不得把背后捣鬼的人揪出来活剥生吞了一样。
老爷子的神色倒是十分平静,不知是见过的风浪太多,还是对季峋的死活根本不关心。
“遭劫了?”
老爷子沉吟了一句,声音不高不低,在场的人心底却都是一紧,不自觉在心底回想了一下自己最近有没有做什么坏事,要是被老爷子发现,那可就不得了了。
季峋更是头皮发紧,努力想记起昨晚自己醉酒后都发生了什么,脑子里却一片空白,什么都不记得,只能咬着牙回答:“嗯!”
季峋咬死了这件事,老太太的脸色越发难看,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明目张胆的给出提示,便把气都出到下人身上,厉声呵斥:“你们眼睛都瞎了吗?没看见大少爷受伤了,还不快去找大夫来给大少爷看看!”
季峋头上的伤其实已经包扎好了,老太太这话颇有点不讲道理,但她在家里积威已久,也没人觉得不对,张妈配合的上前一步准备去找大夫,老爷子再度开口:“慢着!”
这话一出,张妈立刻低垂着头退回到老太太身边,连跟老太太交换眼神的机会都没有。
老爷子面色沉沉的看着季峋,原本浑浊的眼睛迸射出精光,像生了锈又被磨得锋利的刀,露出最锐利的势不可当的部分,让人无法抵挡。
季峋也察觉到不对劲,不由自主的看了老太太一眼,老太太垂着眸,把玩着手上的佛珠珠串,好像根本没注意到季峋。
“昨晚发生的事,你还记不记得?”
老爷子沉声问,季峋脑子一片空白,但一听老爷子这话就知道不对劲,斟酌了一下反问:“可是儿子醉酒后神智不清做了什么失态的事?”
季峋强调了‘神智不清’,一句话便给自己减轻了罪行,不管昨晚发生了什么,他喝醉酒了,那是无心之失,就算要怪罪也怪罪不到哪儿去。
老爷子没理他,移开目光看向门口:“带上来!”
外面很快进来两个人,抬着担架,担架放到地上,兰溪脸色惨白的躺在上面,她的头发还有点乱,穿着昨晚那身衣服,露出小半个白皙圆润的肩膀,肩膀上缠着绷带,绷带被血浸湿,红得有点可怕。
一看见这架势,季峋心里就‘咯噔’一声,直觉不好,正要说话,身边飘来一股浅淡的熟悉香气,季峋记得他在苏云染身上闻过,然而现在出现在他身边的是夜澜。
夜澜也还穿着昨晚的衣服,妆容并不精致,可以看出只是简单收拾了一下,她的脸色也不大好,唇色惨白且干燥,眼底有睡眠不足的青黑。
“儿媳见过爹、娘和各位姨娘叔伯!”
夜澜低着头见礼,脑袋埋得很低,没有看季峋一眼,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一夜未睡。
没人理会夜澜的到来,老爷子懒懒掀眸看向季峋:“自己干过什么好事记起来了么?”
季峋当然记不起来,但看到这会儿的情形,脑子里还是隐隐有几分猜想,他犹豫了一下试探的问:“可是儿子昨夜醉酒与澜儿起了争执,误伤了她的丫鬟?”
从闻到夜澜身上的香气季峋就连回忆带揣测大概拼凑出了昨晚的事,应该是他白天被苏云染气得去兰香阁喝了酒,醉醺醺的回来以后,闻到夜澜身上的香味认错了人,在伤了人以后,自己便冲出去找苏云染了。
这样整晚的事就显得合理起来,虽然醉酒伤人影响不好,好在伤的只是自己院子里的人,在事情没有闹大之前还可以解决。
季峋暗暗在心底松了口气,下一刻却听见老爷子冷笑:“误伤?我看你是喝了二两黄酒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是他想的那样?
季峋震惊,正拼命思考着想要为自己辩解,门口传来脚步声。
季峥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走进来,硬实的鞋跟磕在地砖上,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莫名的很有震慑力。
然而和他冷硬的形象完全不同的是,他背上背了一个小姑娘,那小姑娘穿着一件宽大的灰色长衫,小小一只伏在他宽厚的背上,脑袋枕在他肩膀,朱红的小嘴微张,睡得正酣。
走进屋里,季峥没急着说话,先眼神冷厉的在屋里扫了一圈,无声的警告:谁要是敢乱说话吵醒老子的人,老子就崩了谁!
他的眼神跟滚刀子似的,谁都扛不住,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屋里安静得落地有声,季峥这才满意的走到旁边落座。
夜澜没看季峥,声音轻柔的开口:“昨日夫君不知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喝醉酒回来后拉着兰溪想强要了她的身子,她吓得惊慌失措,不过反抗了两下,就被夫君一通毒打,甚至还差点死在夫君手里,这些事夫君都忘了吗?”
忘了?
季峋这点是没有忘的,他隐隐约约还记得兰溪跌坐在地上惊恐地望着自己的场景,但后面的事他就不大清楚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季峋感觉有点压力,刚刚还疼得僵滞的脑子飞速运转起来,片刻后,他果断开口:“是这个丫鬟处心积虑勾引我的!”
不愧是老太太一手教养出来的儿子,在遇到这种事的时候,做出的反应都是一致的。
怕没人相信,季峋立刻举出辅证:“澜儿平日用的香薰都是百合花香,但现在她换了香薰,这种味道和阿染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一定是这个贱婢见我喜欢阿染,所以故意用这种下三滥的伎俩想要伺机爬我的床!”
季峋这话一举两得,既撇清了自己伤害了兰溪的事,又当众表露了自己喜欢苏云染的心迹,苏云染嫌他年纪大看不上他,他偏偏要把她娶到手看看她到时候还能不能嘴硬不求饶!
“阿染?哪个阿染?”
老太太特别有默契的开口问询,季峋立刻回答:“就是苏家二小姐苏云染,自从她上次登门拜访以后,儿子便一直对她念念不忘,最近苏家遭了变故,阿染自知配不上我,便要与我绝交,儿子一时郁闷,才会去兰香阁喝酒,没想到竟遭了这个贱婢的道,实在糊涂!”
季峋终于把整件事解释通了,兰溪哪听得这样的诬蔑,连忙撑着身子跪下:“请老爷夫人明鉴,奴婢绝对不敢有这样的妄想,这些香薰澜姐儿早在两个月前就定下了,那时苏二小姐尚未登门,老爷夫人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香坊查账簿!”
兰溪说得硬气,比季峋还有理有据,老太太沉着脸拍桌:“贱婢,主子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掌嘴!”
老太太气得狠,忘了季峥刚刚的警告,话音落下,一声软糯的嘤咛突兀的响起,众人的目光顿时被吸引到季峥肩上,搁在那里的脑袋动了两下,眉头皱起,抬手揉了揉眼睛。
要醒了!
众人的心提起来,有种季峥身上某种神秘的禁制就要解除,马上会释放出无比可怕的怪兽,那怪兽会张开血盆大口,露出獠牙一口把老太太嚼吧嚼吧吞进肚子里去。
季峥的脸色比怪兽好不到哪儿去,他伸手把乔灵转到怀里抱着,乔灵揉着眼睛打哈欠,睡眼朦胧的嘀咕:“天亮了怎么不叫我呀?”
她还没完全清醒,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被多少人看着,声音软软糯糯,有点像在撒娇。
“没什么事,想睡就再睡会儿。”
季峥温声说,声音柔和得完全不像他自己,也不管屋子里众人惊得快要掉地上去的下巴。
“不睡,饿了。”
乔灵温吞吞的回答,一扭头冷不丁看见十好几双眼睛都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下意识的往季峥怀里缩了缩,扭头紧紧抱住季峥的脖子。
只不过一晚上,她便像依赖乔寒笙那样依赖他。
季峥那点不满被她的举动抚平,拍着她的背安慰:“别怕,有我在呢。”
“我想找二哥。”
乔灵要求,声音有点委屈,她昨晚就是来找二哥的,经过一夜的相处,她虽然不害怕这个人了,但还是最喜欢二哥。
“吃了饭就带你去找他。”
季峥承诺,把乔灵的脑袋摁进自己怀里,也没耐心听季峋和夜澜对峙了,直接开口:“按照律法,强迫黄花闺女还欲图伤人性命,应该丢进大牢关几年的,是要我亲自动手,还是你自己投案自首?”
这条律法,两年前老爷子和几个叔伯也摁着季峥的头逼着他认过,现在从季峥嘴里说出来,有种天道好轮回的既视感。
季峋没想到季峥会插手这件事,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几乎是本能的,他回头恶狠狠的瞪了夜澜那一眼。
就那么一眼,很迅速,却也被季峥很精准的捕捉到。
夜澜一直低垂着头没有反应,季峥却突然明白季峋那一眼背后的含义。
平日看着憨厚老实的季家大少爷,原来早在两年前就下了一盘大棋!
如今落在他手里,这算不算是自食恶果?请牢记:百合,网址手机版 ,百合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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