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如新想,大人们一定会很快告诉她那不是真的,只是一个恶作剧。
可是,她等了很久,吵吵闹闹的大人们集体变成了哑巴。他们沉默地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她,欲言又止。
她一下子害怕了。陈如新不敢看所有人。他们的目光,他们的表情,都令她害怕。直到很久以后她才知道,那种目光叫做“怜悯”。
陆贞贞下定决心想去抱陈如新,然而陈如新躲开了,她躲进外婆的怀抱,无声地哭泣。
陈思贤看不下去,对陈如新说:“你怎么可以这样?”
“算了,”陆贞贞摆出无可奈何的落寞神情,“这孩子,到底是养不熟。”
陈如新的天真被扼杀在五岁那年。索性人都是要成长的,陈如新常常想,早点看透真相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难道要等到十七八岁,哭哭啼啼地控诉父母为什么不爱自己吗?
希望就像海水,会慢慢淹死海里的鱼。
她也一次次回想,如果她没有问出那个问题,是不是今天会有不一样的人生?
终究,她问了,陆贞贞也给出了答案。
从那天起,陈如新再也没叫过“妈妈”。
她叫陆贞贞“阿姨”。
希望就像海水,会慢慢淹死海里的鱼。
在她窒息之前,电话响了。蓝亭舟在那一头呼救。
。。。
张达西又挂了一通电话。
看着来电显示一连串号码,不觉好笑,这么多人赶着来当说客,似乎老头子这些年生意应该是做的不错,身上吸血的虱子越来越多,以为有点亲戚关系就能管上他,比太平洋还要闲得慌。
他可不会忘记,他是怎么离开中国的。
陈若萌慢慢吃着提拉米苏,余光打量着心情阴霾的张达西。她不明白对方的心情突然在接到几个电话后就晴转暴雨,很小心地组织自己的措辞。
张达西已经把今天的耐心耗尽。他想快速而不失礼貌地和陈若萌道别,然后去喝一杯。
不过事与愿违,眼前这个总是微笑的小学妹,好像绞尽脑汁要把他留住。
“学长,晚上我请你去家里吃饭,你可要赏光。”陈若萌眼睛亮晶晶的,非常令人难以拒绝。
张达西偷偷给冯泽发短信,让他打电话过来解救自己。然后假装晚上和朋友有约,必须离开了。
“冯泽学长是吗?”陈若萌耳尖地听到对面的声音,一把夺过手机,“学长,好久不见,你还欠我一个人情,今晚就请我吃饭吧!”
她笑嘻嘻地归还手机:“学长,麻烦你带上我咯~”
张达西偏偏也拿她没办法。
冯泽选的地方不是那些热门的酒店,餐厅,而是苏州河边一家小饭馆,地方不大,但是干净卫生,家常菜的味道特别地道。
冯泽是个老克勒,吃喝玩乐样样在行,噶起山胡更是眉飞色舞,一点都不会冷场。他和陈若萌到了兴头索性说起上海话,张达西听得懂,但是绝不插话,他一个人安静地吃东西,喝茶。
过了一会,借口上厕所,拐到了二楼天台。
天台正对苏州河,寒冬腊月水腥气扑鼻而来,能把所有表情都冻住。
冯泽也偷偷摸上来。一开口就取笑他躲得可真快。
张达西见他点烟,不悦地皱眉。“你把她一个人留住那,她不会怀疑吗?”
“她又不傻,你真以为她不知道?”冯泽朝另一个方向吐出烟圈。
“张达西,小萌不差。”
“我支持你追她。”张达西不为所动。
冯泽碰了钉子,囔囔道:“你们一个个就知道烦我,我真是吃多了萝卜给你们操心!”
“那件事你一定要记得替我去做。”
“你都回国了,自己不查又要麻烦我!”
“我去调查会引起老头子的注意,我不希望让他插手。”
冯泽沉默了一会。黑暗中只见星火点点发亮。
“人海茫茫不好找呀。”
“你找就是了。”
张达西忽视了冯泽的不满,他何尝不知道人海茫茫,但是那人就像夜色中一盏盏点亮的灯,也许就在万家灯火中安静地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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