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庞舒便同谭子聪和两位财务人员去了北奥保龄球馆。果然,在馆门口她看见一辆警车停在那里。在球馆里,朱峰和郭冬正倚在吧台边同服务员闲扯。
“朱队,这里可有案查?”
谭子聪急忙拦了她一下,意思不让她得罪警方的人。
“哟,这不是我们的警花庞舒嘛?警服脱了脾气倒见长呀。怎么?我没案可查,在你的地盘上说会儿话总可以吧?”朱峰也没给她来好的,口气冲的跟吃了生葱似的。
“朱队,这是新来的闵经理,你如果想在这儿玩,我可以帮你说句话。费用虽说不能全免,打打折什么的倒是可以。”
朱峰在庞舒的眼里不仅看到了挑衅,而且还看到了另外一层意思。是什么?他一时说不好。这时他突然想到了罗阳,想到了她离开警局时罗阳那痛苦的表情。不知为什么,他感觉应该给昔日这位战友一点面子,让她有个台阶下。
“你也太小看我朱峰了。”他哼了一声,然后极不情愿地冲郭冬一摆头,“走吧,你没看庞小姐下逐客令了?别影响人家工作,再怎么说咱也是同事一场。”
朱峰不痛不痒扔下几句话后,带着郭冬离去了。
庞舒几分得意地扫视大家一眼,见王怀恩到现在还没搞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便走到他身边,“王经理,现在该办办你的事了。”
王怀恩不解,“庞小姐这兴师动众的,莫非真对保龄球感兴趣?”
“怎么?王经理真的以为我是来打保龄球的?我可没那闲功夫,我是来办理你工作交接的。”她扭头看一眼闵越江,“这是北奥保龄球馆的新经理,王经理,你已经被解职了。”
“解职了?上午我才去的公司,高总连提都没提这方面的事。”
“上午是上午,下午是下午。”
“等等……”王怀恩有点怒不可遏了,他一把抓起电话,“高总,为什么撤我……?”
半天,他放下电话,眼光疑惑地看着庞舒,“我看是有人在高总那儿下过舌吧?”
庞舒微微一笑,“是吗?这么说你让小人算计了?”
“你说呢?”
“我说你还是顾全顾全大局吧。”
“我要是不呢?”
王怀恩手下的几个保安凑了过来,其中一个斜愣着庞舒,“靓姐儿,我看你是活膩歪了。”
“是吗?愿意领教领教。”庞舒轻蔑地一笑。
谭子聪有点紧张,“都是自家人,何必呢?”
未等他把话说完,那混混早就一拳打来。庞舒的身子只轻轻一挪,紧跟着一脚飞出,那小子当即摔了狗吃屎。她望望几个还想跃跃欲试的保安,一字一板道:“我劝你们还是省省吧,不信去公司打听打听,我庞舒可是当过特种兵的人。”
几个保安小声嘀咕着,“原来她就是高总的保镖呀。”
庞舒这才从皮夹里抽出那份任免文件,一字一扳道:“如果你连公司副总都不想当的话,那我只好……”
王怀恩一听差点没背过气去。他一把夺过庞舒手里的文件,只在那上面扫了一眼,脸上便马上堆下笑容,“马上交接,我马上交接。”
谭子聪瞅了庞舒一眼,轻轻吁了口气。
这个周日,“6.19”专案组的同志又没能休息。罗阳在抽空去医院看过方博后,在离月秀山庄不远处的一家咖啡馆和钟家钰碰了面。他主要是想了解一下近些日子他有没有再看见那辆可疑的子弹头车,因为罗阳始终坚持包养林小芳的男人是个有背景的人。
但是钟家钰并没有给他带来好消息。他告诉罗阳,自打林小芳的案子发生后,就再没有见过那辆车在小区出现过。这反倒证实了罗阳的推测,如果子弹头车还如以往继续在月秀山庄频繁出入,那它的主人也就没什么神秘可言了。
在两个人要离开咖啡馆的时候,一个罗阳最不想见的人出现在他的视线里。葛菲一副无所事是的样子,挎着她那只精致的鳄鱼皮小包正一步步朝这边走来,而且此刻她也看见了正想离开的罗阳。
两个人都愣住了。
罗阳欲转身走开,但是葛菲喊住了他,“你就是再恨我,说几句话总可以吧?”
罗阳的脚像被强力胶粘在了地上。不知为什么,自从那天在淼淼健身俱乐部见过葛菲后,他会经常不自觉地想起她,想起他们初识之时的一些美好往事。
罗阳和葛菲相识在去北京的火车上,那个时候他们都还是在校的学生。罗阳在中国人民公安大学读研究生,而葛菲则在北京一家舞蹈学院读大三。本来那次她是和一个女同学结伴而行的,但后来那个女同学家里临时出了点事情,于是她决定一个人走。没想到在车上她遇到几个流氓的滋扰,关键时刻罗阳站了出来。当时车厢里的人都为这位年轻英俊的小伙子捏了把汗,只身单薄的他怎么能和几个持刀流氓相斗呢?但谁也没想到这个年轻人一出手就没了那几个流氓还手的机会,他拳脚相加,几下就把他们揍得哭爹喊娘的。等乘警赶到时,罗阳早已把他们给治服了。出于感激,下车的时候葛菲主动给罗阳留下了通讯地址。随着后来两个人的不断了解,他们相爱了,而且彼此爱得很深。可想而知,当几年后罗阳把结婚的酒席都订下了,葛菲毁婚对他该是怎样的打击?那在心里流血的伤口,既便是再坚强的男人,岂是用五年时间就能愈合得好的?这也就难怪罗阳为什么一见到这位昔日的恋人,就像逃避什么似地急于想离开她。
“陪我进去喝一杯咖啡可以吗?”葛菲的声音很平淡,尤如秋天的静山湖,只有一两只小昆虫在划动。
罗阳抬头看了她一眼。葛菲的脸色有些暗淡,全然没有那天见到她时的风采。仅仅才几天的时间,却前后判若两人。说不上为什么,他忽然有了种想和她谈谈的想法,于是便随她回到了咖啡馆。
两人坐定,半天罗阳才问:“过得还好么?”
明知故问,怎么说人家也是平岛首富的太太。罗阳觉得这句话问得多余,便自我解嘲地笑笑。但谁都能看出,那笑带着苦涩。这世界就是这样,当你的意志无法去扭转或是改变一件事情的时候,你就真的很无奈。特别是情感问题,一但木已成舟,你再遗憾也无济于事。
“好与不好,都是我自己的选择。”葛菲一笑,而后叹了口气。那笑,同样带着苦涩。
罗阳听得出那话酸酸的,他避开她的目光,低下头搅动手中的咖啡勺,心却隐隐作痛。这个时候他不由得想起了庞舒,想起了她离开警局大楼时自己内心的那种痛楚,而且她现在也走到了高强的身边。看来钱真是个吸引人的东西,男人会为它死,女人会为它失去人格。
想到这儿,他的心开始变得愤怒,刚才还在眼中闪现的那种柔和的目光不见了。
“当上那么大一家俱乐部的经理,是不是不轻松呀?”
“我已经有十多天没去那里了。”葛菲所答非所问。
“噢?这是为什么?是因为那天我们去的原故?”
葛菲避开了罗阳有些咄咄逼人的目光,她感觉到了他话语中的冰冷,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话。她和高强闹得不愉快自然有罗阳的因素在里面,但主要的还是她发现了他的罪恶勾当。还有她自己,正一步步朝着这个泥潭走去。但这些她是不能说得呀,一但说出这件事,不光是她完了,高强完了,高强后面那一大帮人也都完了。就算她举报有功,就算法院宽大处理她,可因她牵扯出来的那些人会怎样恨她?他们的家人又会怎样恨她?真要到了那时候,她有能力承受那些来自负面的压力吗?想想,她都觉得事情的可怕。她,不具备这方面的勇气。
见葛菲不语,罗阳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心的事?方便的话,可否和我说说?”
“我?我能有什么难心的事?”葛菲笑了笑,但笑得很勉强,“高强对我很好,是我自己的心情不好。”
“对了,你那天夜里给我打电话,吞吞吐吐的,你究竟想和我说什么事?不会是想让我做你的情人吧?”说到这里,罗阳忽然坏笑起来。
葛菲有些吃惊地看着罗阳,像对一个对她有非份之想的陌生男人的那种眼光审视着他。他们相恋了那么多年,都到了谈婚论嫁的份儿,他都克制着自己没有碰她一下,今天他竟然当着自己的面说出这种话来。就像那天她被高强的那句话激怒一样,此刻她的眼光也冷峻下来。
“罗阳,我知道我伤害了你,也知道你至今都不肯原谅我,可你也不至于用这种话来污辱我的人格吧?”说着她站了起来,两行清泪在那愤怒冰冷的脸上滚落下来。
罗阳自知失言,一时也慌了神,“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伤害你……”
“没什么对不起,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葛菲拎起包冲出门去。
……
等罗阳付完钱再追出门外,已不见了葛菲的身影。他有些懊恼,心里暗暗骂了自己一句,“真混,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他无精打采地向自己的吉普车走去。就在他启动车准备离开这里的时候,他忽然瞅见周森和贾树仁边说着话边走进了一家餐馆。他的眉头不觉耸在了一起,周森的交际够广的,竟然能和一个卖海产品的在一起吃饭。想了想,他又跨出了车门,也朝那家餐馆走去。方博曾和他说过,在北奥保龄球馆的地下室里见过周森,今天他又和贾树仁走到了一起。现在的贾树仁遇到的麻烦好像已经超出了一个经商人所能承受的能力范围。而且,他也有所耳闻,从柳林镇那次枪击案发生后,这个贾树仁一直没在自己的店里正儿把经待过,只靠他老婆一个人在里外忙活。什么事让一个生意人忙的连自己的店铺都顾不上了呢?
罗阳挑选了一个离周森他们很近的一个饭桌坐下,故意大声招呼服务员点菜。
周森一见是罗阳,便过来连拖带拽地把他弄到自己桌上。贾树仁的热情绝不亚于周森,他一口一个“罗队长”叫着,仿佛是久别的老相识。
罗阳要的就是与他们同桌吃饭,但嘴上却一个劲推让,“这怎么好意思呢,让你们破费。”
“罗阳,不是我说你,你这人哪儿都好,就这一点不行。别说咱们一个警局共事,就是普通朋友,一起吃顿饭算啥?”周森故意摆出一副老大哥的架子,又有点讨好般地数落着罗阳。
贾树仁也赶忙打着圆场,“就是。罗队长,人与人靠的是交往。大家平日哥们弟兄叫着,靠什么?靠交往不是?”
罗阳举起酒杯,“周所,贾老板,实际上我没你们想象的那样铁板一块,除了破案就没别的嗜好,只是我那活儿不行。一有案子,几天几宿不睡是常有的事。这不,那‘瘦猴’是抓回来了,可结果呢?让人给毒死了。你们说这活儿还怎么干?想想我今年,就是不顺。”
“你说刘海全死了?在看守所里让人给毒死了?”贾树仁惊呀地看着罗阳。
罗阳把举到空中的酒杯又放回到桌上,“可不是吗,为了抓他,那方博差点把命给搭上。可人关进看守所两天不到黑,就他妈死了。周所,你说我这个刑侦大队长当的也够难的吧?有时候我在想,还真不如找个派出所一蹲,就算事杂点,可也比我们搞刑侦的强。”
周森叹口气,道:“你是没在派出所待过,你以为派出所的活儿好干?等你干上了就知道了。要叫我说,它还不如你们搞刑侦的呢?险是险了点,难也难了点,可也出成绩呀?不像我们,婆婆妈妈的,那一个小区就是一个小社会。它包罗万象,你是打了砸了,偷了抢了,是邻里不和了还是孩子走失了,就没有你不管的事。”
罗阳又把酒杯举了起来,“来,老弟我借花献佛,为没有烦恼干杯。”
“好!为没有烦恼干杯!”
周森贾树仁举起酒杯,三个人把杯一碰,脖一仰,底儿干。贾树仁赶忙欠起屁股把三个人的酒杯满上。几个轮回下来,罗阳的话多了起来。
“我说贾老板,‘瘦猴’死了,我看这事与你有关。”
贾树仁一愣,杯中的酒洒出些许。“他死了关我什么事?罗队长该不会怀疑我把我表弟毒死了吧?”
罗阳歪着头看着周森,“周所,你听出我的话是这意思吗?”
周森瞪贾树仁一眼,“瞎咧咧什么?罗队长是那个意思吗?他要真怀疑你,还能哥们弟兄的和你坐在一起喝酒?”
罗阳咧开嘴笑了,“就是嘛,周所说的在理。我要怀疑你,早就叫你去问话了,还能在这儿左一杯右一杯的喝酒。再说了我有什么理由怀疑你呀?我是说你不该知情不举,你要早点报告‘瘦猴’的下落,不惊动那么多人,他也许就不会遭此厄运。”
贾树仁脸上的肌肉松弛了下来,他把杯中的酒送下肚,接过话道:“不是我没觉悟呀,我也不知道那混小子到底犯啥事了,他只说有仇家追杀他。我也难,怎么说他也是我的表弟,保护他也是人之常情,是吧。”
“你也不想想,好人有东躲西藏的吗?再说了,‘瘦猴’不是还领我去你店里买过海鲜吗?有事你找我呀。还有周所,就算我们帮不了你什么大忙,那出出主意倒是可以的吧?”
“罗队长,你今儿一番话真让我感动,要不怎么说人还得广交朋友。”贾树仁一番感激涕零的样子,嘴角又挤出几分无奈的笑容,“再说我就一个卖海产品的,哪经历过这事呀?要不是那伙人把我女儿给绑了,我也不会领他们去柳林镇,这不都是给逼出来的吗?”
周森叹口气,“这要说白了,人活着真他妈不容易。你说他贾树仁,一个做生意的,图的就是挣俩钱让老婆孩子过个平静日子,可他平静得了吗?”
贾树仁又把一杯啤酒灌进嘴里。别说,这家伙倒有些酒量,他身旁的窗台上已经放了六七个空酒瓶子,但他却没有一点醉意。这个时候他忽然想起救过自己女儿至今还躺在医院里的方博,还有他那个一直在追求方博的外甥女康萍。于是,他转了话题。
“罗队长,你知道吗?我的外甥女在追求你的队员。”
这倒是个让罗阳感兴趣的事,他见贾树仁一脸的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便问:“快说给我听听,你外甥女是谁?她追的又是我的哪位队员?”
“方博呀。”
“康萍是你的外甥女?”
“原来你认识她呀?”
“我怎么能不认识她?”罗阳冲着周森嚷道,好像要让他给评评理似的,“她那位外甥女一只脚踏两只船,爱着郭冬又来追方博,还害得他俩动了手,你还好意思提你的外甥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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