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阳的归案,在景山分局的全体干警中引起不小的震动。一个上午,各个办公室的人都在谈论这件事,大家面露喜色,把昨天夜里庞舒抓捕他的事描绘得神乎其神,仿佛亲眼所见一样。当然,也有感到面上无光的,那便是刑侦大队的人啦。这一段时间他们为了能抓住罗阳,劳心劳累的,连个像样的假日都没休过,可连他的影子都没见到。闹腾了半天,却让一个被警局除名的女警把他给抓住了。想想,这些个生龙活虎,六尺来高的汉子就觉得窝囊。
送走庞舒,朱峰回到队里,一见大家的神情心里就明白了几分。
“干啥?一个个像叫霜打了似的,都待在办公室干啥?罗阳被抓了就让你们脑袋耷拉下来了?有能耐的去把‘沙尘暴’给我抓来。”他转过脸又特意看了看方博和郭冬,“还有你们两个臭小子,康萍活着的时候你们又是争风又是吃醋的。这会儿她死了,去替她报仇哇?”
方博却在想着郭冬曾看见罗阳和庞舒在海里游泳的事。他瞥了郭冬一眼,郭冬的脸都快成了酱紫色。
朱峰呼嚎完了,便去了副局长的办公室。徐昊天刚从外面回来,与刑侦大队的人一样,脸色也很难看。朱峰心里清楚,大家都为没能亲手抓住罗阳而感觉憋屈,哪怕是领导。
“走,去审罗阳。”
还没等朱峰的屁股落座,徐昊天就抬脚往外走。
“徐局,我去审罗阳不合适。”朱峰像是有意在气徐昊天。
徐昊天一愣,这才想起朱峰和罗兰的关系。可除了朱峰,他又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便道:“有我在,我不信你们能当着我的面串供。”
因为是昨天夜里到案,所以罗阳还被关在楼下的禁闭室里,暂时没往看守所里送。他才刚刚睡醒,在外奔波了这么多日子,这会儿他倒睡了个安稳觉。
一见徐昊天和朱峰,这家伙的第一句话竟是,“我还没吃早饭呢。”
徐昊天没好气地顶了他一句,“一顿饭不吃饿不死,先交待交待那桩案子。”
“你指哪桩案子?”
徐昊天气得又瞪了他一眼,“你都干了几桩案子?”
“我一桩案子也没干。我说过,我是被人陷害的。”
“既然是被人陷害的,那就应该老老实实待在看守所,等待组织上的调查。你这一跑,等于告诉我们,那案子是你做的,你畏罪潜逃。”
“之所以跑,是因为我觉得自己冤枉。与其让你们替我找证据,还不如我自己亲自找来得快些。”
“那你找着证据了吗?”
罗阳没有吱声。
“你跑了这么久也没找到有利于你的一点儿证据,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交待你的犯罪事实吧。”
“我说过,葛菲不是我杀的,也没罪行可交待,你们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呢?”
“你昨天夜里跑到兰溪谷干什么?”
“去抓犯罪嫌疑人宋宝昌。”
说到宋宝昌,罗阳看了朱峰一眼,当初他就曾对他的死亡表示过怀疑。朱峰面部表情平静,好像罗阳在说一件与他笔不相干的事情。
“人你抓到了吗?”
“当然。有人曾想把我和宋宝昌一起炸死,却没有得逞。”
“那宋宝昌呢?既然抓到了为什么不移送公安机关?”
“我担心他与‘瘦猴’一样,前脚送进去,后脚就让人灭了口。所以,我叫人把他带走了。要不是为腾出时间让他们走,我怎么会被庞舒拿下?”
“带走他的人是谁?换句话说你的同伙是谁?你们把宋宝昌藏在什么地方?”徐昊天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
“徐副局长,如果我现在是您的下属,完全可以把我掌握的所有情况汇报给您。可惜的是我现在是你的羁押人员,您认为我能如实地回答您的问题吗?”
“好吧,我相信你有一天会回答我这个问题的。现在我们换一个话题,你是怎么知道宋宝昌被人顶替了?”
“凡是不能证明我无罪的问题我都拒绝回答。”
“罗阳,我警告你,你这种低抗态度对你一点儿好处也没有。”
“杀人嫌疑的罪名都戴上了,还怕再多几桩罪吗?”
徐昊天瞅一眼朱峰,知道再审下去也是浪费时间,他示意警察将他带下去。
罗阳被重新拷上了手铐,却没有立刻往外走。
“你们安排谁去送我?”
“这有什么关系?你还想再跑一次不成?”
“我有一个要求,你们去和看守所讲,我要住单号。要是把我放到那些鸡鸣狗盗的羁押人堆里,可别怪我不客气。”
“你听,你听听,”徐昊天冲着朱峰嚷,“你听他这口气。你以为你是谁呀?要不要给你开个豪华包间呀?”
“哼!豪华包间倒不用。不信,咱就试试。”
徐昊天气得又白了罗阳两眼,但不管怎样,他还是和朱峰交待了几句。
为了能有和罗阳单独接触的机会,朱峰决定一个人亲自送他去看守所,他把罗阳拷在后排座位上。
警车驶离分局大门后,他语气沉重地对罗阳说:“感觉出来没有?徐局好像对宋宝昌的事格外上心。”
“是有点儿。不过,这也很正常,毕竟宋宝昌是在逃的杀人嫌疑犯。他又主管刑侦工作,关心这方面的事也属正常。但有一件事你必需立马就做,立即派人去北方驾校,抓捕姓姚的那位教练,赵小芸、宋宝义的那起交通事故是人为的。宋宝昌假死的事暴露后,他们会对他下手。”
朱峰已从董征那里完全了解了宋宝昌宋宝义的事,但罗阳还不清楚宋宝昌被押走后发生的事,便说:“宋宝昌他死了。”
罗阳甚为震惊,“死了?什么时候?”
“昨儿夜里那两位特警带走他没多久。”
“可昨天夜里沟口那边一直很安静呀?”
“我分析凶手是采取对付张迈的方法将他灭口的。”
“又是暗器,这家伙该不会就是贾树仁吧?”
“错不了。种种迹象表明,这个凶残的杀手应该就是贾树仁。据方博郭冬他们讲,那天他们抓捕贾树仁,他在劫持康萍做人质时,都没有扔掉手中的一个精致保险箱。还有陈淑芳,她讲那天傍晚是在接了贾树仁的一个电话才去给他送的那个保险箱。像贾树仁这种亡命之徒,在知道了被通缉的情况下,能冒着风险让自己的老婆送那个保险箱,这说明什么?说明那保险箱对他特别重要,我想里面不会是珠宝票证之类的东西。”
“嗯,你分析的有道理。贾树仁和宋宝昌是甥舅关系,让他在其外甥暂时平安的情况下去杀死他,他未必肯做。可当宋宝昌真到了无路可退的时候,贾树仁迫不得已就得听从高强他们的。于其甩掉宋宝昌这个包袱,不如连我一起算计,这也是高强他们为什么明知宋宝昌躲在兰溪谷,却又让手下人告诉我的原因。昨夜要不是我突然间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果断地冲出仓房,后果真的不敢设想。不成想,那宋宝昌还是没逃出被灭口的下场。”
“这就对了。现在宋宝昌到底死没死,他们的心里也没底。这件事目前就我们几个参与行动的人知道,董局的意思要利用他演一出借尸还魂的好戏,逼‘蝎子’尽快现身。”
“这的确是个好招。”听着董征的周密安排,罗阳就有些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他恳求朱峰,“你和董局说说,能不能白天关我,晚上放我出去?我还有好多事没做完呢。”
朱峰没等他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我的罗大队长,你刚才要求住单号我就知道你的鬼心眼啦,等我和董局联系完再说吧。不过,今天你得进大号,有人想欺负你,你就狠劲给我收拾。弄出点动静来,我好替你说话。”
罗阳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我去过南屏山赵小芸的家,赵家夫妇前些日子被一个男人给接走了,村里人说是到黑龙江散心去了。以我看,赵小芸的母亲身体不好,不可能出远门。那一带是平岛和东港的交界处,你最好和那边联系一下,看他们有没有发现无人认领的尸体,我总感觉这两个人已经遇害了。”
朱峰答应立即去办这件事。
回到局里,朱峰先安排梁屹去了北方驾校,又给东港市公安局去了电话,然后带人去了兰溪谷,以宋宝昌在这里藏匿为由展开调查。
一位姓成的负责人接待了朱峰他们,他讲宋宝昌是自己找上门要求在花卉种植基地打工的,他们看小伙子挺精神的,就留下了。
“查验过他的身份证了吗?”
“这个嘛……?”负责人有点难为情,“小伙子说身份证弄丢了,正在补办,所以……”
“所以就留下了?他可是被通缉的杀人嫌疑犯。”朱峰瞪他一眼。
负责人显得十分惊愕,“怪不得昨儿夜里又是爆炸又是放枪的,原来都是这小子招来的。”言罢,他又一脸歉意地说:“我让人领你们去爆炸现场去看看吧,看有没有其它罪证留在那里。”
也不等朱峰有所表示,他马上叫来一个小个子男人。朱峰客气地对付负责人点点头,随那小个子男人去了东山坡上那处资本家的老宅。
仓房处已是一片残壁断梁,瓦砾破碎的废墟,别说有什么蛛丝马迹可寻,就连块完整的木头也没剩下。
从四合院那
边出来,朱峰又让小个子领着参观了一下花卉基地。已经接近中午,这个时候的花卉基地很寂静,除了闷热还是闷热。不过,那些在花棚里忙活的年轻姑娘,却是手脚不闲地在那里倒盆植苗的。
“你们这儿的姑娘倒是挺漂亮的,让这么漂亮的姑娘干这些粗活儿,真有点可惜了。”朱峰看一眼小个子男人,现出一脸的惋惜。
“咳,你说她们呀?她们那不过是暂时的,在这里待不了几天就好走了。”小个子男人屁颠屁颠的,讨好般在朱峰身前身后转。
“待不了几天?她们不是你们顾用的吗?”
“噢,她们是小时工。”小个子觉得自己说多了,急忙搪塞了一下……
然而,逼迫“蝎子”现身不是那么容易的。罗阳虽然收进看守所了,但这对与他们长期较量的对手来说,好比吃了几颗速效救心丸,躲过暂时的危机而已。他们现在就像冬眠的蛇一样,所有的贪婪和罪恶都深埋在地下了。高强的那些餐饮休闲场所,每天灯红酒绿的人来人往。配上夏季的打折让利惠客手段,媒体广告的宣传力度,龙腾集团公司再次披上彩色的外衣,在全市同行业的竞争中,还真有那么点儿云腾龙跃的意思。
朱峰在兰溪谷可谓一无所获,梁屹带回的是姚教练一月前因误食毒蘑而亡的消息。这让景山公安分局刑侦大队的这些整日为案子奔波的刑警们,感到就像进了一个充满磁场的怪圈里,在顺着圆点走了一圈后,发现又回到了原地。好在东港那边传来消息,两名爱好登山的大学生因一人不慎落进了那个地洞,赵家夫妇的尸体和另一具男性尸骨随之被发现。“沙尘暴”这个恶魔,他枉杀无辜的罪恶又增加了两笔。
朱峰已经有些时日没有见到罗兰了。临近开学,教师们都提前上班了。他给她拨了一个电话,告诉她晚上他过去。罗兰听了后半话呀?”罗兰细弱蚊蝇的声音,“你还知道有我这么个人呀?”朱峰听了,就觉得一股暖流从体内通过,激动的眼睛都有点潮润了。静了一会儿,他才深沉地说了句,“等着我。”
朱峰有些孩子般的快乐,他一边快乐地哼着小曲,一边盘算着该买些什么好吃的东西捎给那娘俩。多日来的紧张和烦恼,都随着刚才这明智的决定而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这才体会到男人该有家时就应该有个家,有了家他才懂得责任和付出。难怪队里这些臭小子们一听见休假,乐得跟个撒欢的兔子似的。别看他们在执行任务时个个神勇无比,威风凛凛的,回到家见了老婆,一个个比猫还温顺听话。
在一楼大门口,朱峰遇见了刚从北京回来的佟啸。佟啸这次是去探望在那里住院的政委郝大川的,他的肺癌等发现时已经到了晚期。
朱峰神情凝重的上前询问郝政委的病情,佟啸有些难过地摇了摇头,“已经回天无力了,可怜呀,人瘦的不成样子了。”
佟啸想听听局里近日的情况,朱峰又随他返回楼上。副局长徐天下午的时候就出去了,朱峰和佟啸汇报情况时,楼上静悄悄的没一个人来打扰。
朱峰向佟啸讲了罗阳被抓的经过和近几天其它案子的进展情况。不过,他省略了董征副局长的刻意安排。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罗阳是遭人陷害的。他虽然有作案动机和在案发现场的人证物证,但这些证据是经不起推敲的,你现在仍然这样认为吗?”
“不错,我仍然坚持我的观点。而且我也会找到不是他作案的证据,虽然我现在还没有找到。”
佟啸点点头,又问:“你刚才提到了罗阳是去兰溪谷捉拿宋宝昌时被庞舒给抓住了,宋宝昌不是死于车祸了吗?”
“这件事我们应该感谢罗阳。在他潜逃的这些日子里,不仅仅是在为自己寻找无罪的证据,而且一直在忙着侦察案子。宋宝昌是让其弟宋宝义代死,这才躲过了公安机关的追捕,而他一直就躲藏在本市。包括这次,罗阳虽然抓住了他,却拒绝说出他的藏身之处,我们也一时半会儿难以找到他。你知道的佟局长,宋宝昌可是‘619’案的重要犯罪嫌疑人,他掌握着犯罪组织不少罪征呢。”
“明天我来会会这个罗阳。”
“明天?”朱峰犹豫了一下,“明天是周六,我可是给队里放假了。”
佟啸一拍脑袋,“我倒忘了。这样吧,放你们的假,罗阳也不用往回提,我自己去。”
“还是让我陪你去吧。但我觉着既便是你去会他,他也不见得会说出实情,他现在不相信任何人。”
“他不相信我们?那他相信谁?”
朱峰笑笑,“那就试试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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