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骨那愁瘴雾,冰姿自有仙风。
酒楼客房,王鲤坐在窗前。
桌上一盏孤灯如萤,天上圆月光华更亮。
宣纸净白如雪,执笔蘸墨,王鲤目带思索,徐徐落笔。
下山一年了。
他仍然清楚地记得自己的任务,监察三位香火修士与三位王朝官员,观察三位普通凡人和三位蜀山弟子。
截至今日,完成度一般。
香火修士,他杀了一个土地梁硕。
王朝官员,无有监察。
普通凡人,马识算一个,梁玉蓉肯定也是一个。
蜀山弟子倒是认识不少,除了几个叛徒,也有李君宁,顾峰和叶云深加起来算是一个。
但,一年多的时间,他倒有十个月躺在床上,所以这般进度也算不得慢了。
总之,不管完成了多少,总该记下来的。
王鲤知道自己现在已经不可能再忘记这些事情,但以文字的方式重新记述一遍,既能令他有更多的感悟,也可从中查缺补漏,找寻自己未曾发现的过失。
他更愿意写凡人的故事,马识也好,梁玉蓉也罢,总是更容易唤起他心中的共鸣,这也许是因为他过去更长更深刻的人生中一直都是普普通通的凡人,并且也可算过得苦楚。
角度和立场的改换并非一时能成。
王鲤认可自己作为蜀山弟子的身份,也愿意维护宗门的发展、强盛以及名声,包括他在安平城大张旗鼓,除了震慑宵小,也有向百万凡人宣扬蜀山之名的考量。
当他将自己所知的马识的故事写完之后,笔锋一顿,悠然思忖。
李君宁曾言:凡人来做土地,更能明白凡人需要什么,不过宗门弟子可能会有议论。
当时,王鲤的回应是:
“他们的意见不重要,我不管以前如何,总之在我眼里,土地神位,并不是给他们收敛香火以备转入神道的工具。”
李君宁口中的宗门弟子,指的是如曾担任安平城土地的梁硕一般的外门弟子。
蜀山一万神位,多由外门弟子出任。
蜀山共有十万弟子,其中内门十二仙山弟子不足两万,剩下的八万多都是外门弟子。
他们的意见真的不重要吗?
重要,因为他们也是蜀山弟子,甚至是蜀山的重要组成部分。
不重要,因为外门弟子莫说八万,哪怕再翻几十上百倍,也不足以影响内门的决策。
前者温情脉脉,后者残酷冷漠。
但首先可以确定的是,王鲤不应该那样说。
虽然李君宁不会对外转述,可君子慎言,这般言语的确不该,哪怕当时他心有怒气,对土地神梁硕多有怨愤,但是不当牵连所有外门弟子。
其次,王鲤觉得自己应该适当地站在宗门位置考量。
八万外门弟子,虽然不是蜀山最强大的实力所在,但也正是由于他们的存在,让蜀山对蜀山域的管理和掌控愈发齐整和完善。
相应地,有梁硕这样的叛逆,肯定也有尽心尽责的外门弟子在履行土地之责。
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的做法显然也是不合适的。
最后,与内门弟子不同,外门弟子虽然可以晋升内门,但他们大多数天赋一般,悟性一般,出身也一般。所以,蜀山的一万神位,在他们眼中可能是比修行更接近长生的途径,甚至也许能够改变他们背后整个族群的未来。
外门弟子对蜀山的贡献无法抹杀,宗门需要付出相应的报酬和奖励,而神位,是最顶级的那一层。甚至可能比晋升内门的诱惑更大,毕竟即便内门弟子也不是都能渡过天劫,否则蜀山的仙境不会那么稀少。
可是……
凡人难道就不重要吗?
两者之间,必然要均衡。
一个土地神位,在王鲤眼中算不得什么,随意抛给凡人,说定下便定下。
可实际上背后说不定外门弟子都在怎么议论。
安平城的事情为他赚取了不少声望,但这件事肯定也有外门弟子对他心生不满。
王鲤想了片刻,还是摇头。
他不觉得自己的安排有什么问题。
错误,必然要弥补。
蜀山要为安平城的事情承担责任,那外门弟子也是蜀山弟子,且梁硕扮演重要角色,当然同样难辞其咎。
你可以说梁硕的事情是个例,但他仍然是外门弟子的一份子。
一个土地神位对他们来说很重要,但一条性命对凡人来说同样重要。
蜀山给出补偿,外门弟子凭什么没有任何损失?况且说到底,神位是属于蜀山的,根本上是由于宗主的实力与身份得来的,靠的不是外门八万弟子。
外门弟子做不好的,那就凡人来做。
神位是蜀山给外门弟子的一条出路,但说穿了,它从来都不是外门弟子的自留地。蜀山给外门弟子的不是只有神位,他们的贡献和所得已经由外门总务堂进行过相匹配的发放,神位更大程度上是一种激励。
若有怨言,要么憋着,要么躲着,要么退出,要么直接来找我,或者去找内门长老,或者直接去找宗主。
既然人仙陈无咎长老将决定权交给我,我又做监察使,那我便定了!
哪怕我让一条狗去做土地,那也是最终决定!
旺财:?
此事揭过。
再写梁玉蓉,王鲤眼前仿佛又出现她的面庞。
奋笔疾书,片刻之后,轻叹收尾。
希望她下一世能有一个好的出身、人生和结局。
梁玉蓉体内那篇剑意手书,王鲤完整地表示了自己的身份和背景,更对地府表达了十分的尊重和敬意,虽不知道地府愿不愿意给个薄面,但他已经尽力了。
再往后,记下所有人和事,夜色已深。
晾干墨迹,卷起纸张,王鲤忽地感觉有些不对。
这般记事,好像是在写日记,可正经人谁写日记……
摇了摇头,他收起宣纸,盘坐榻上,安然修行。
一边领会着元神境所带来的玄妙,一边继续炼制剑丹。
有了悟空的经历,他知道自己先前还是小心了,剑丹能够容纳的材料超乎想象,他那块首山铜最多剩下几斤,同时,他也将宗主李灵虚先前赠予的庚金之精也一并炼入,此物是铸造飞剑的绝佳材料,既添锋锐,又增灵性,一举多得。
次日。
走街串巷。
王鲤除了看凡人的精神与生活状态之外,也关注着城中是否存在异常。
但不是所有城池都是安平府城,不是每一个地方都有杜小玉,更不是所有地方的蜀山镇守和山神土地都在尸位素餐、谋害人命。
南丰府很安宁。
这是好事。
转了半天,王鲤买了几串糖葫芦喂猫,也买了几个肉包喂狗,然后返回虞楼,准备吃顿午饭便前往下一处。
虞楼还是一样的客人满堂。
进门,老掌柜微垂的眼帘抬起,看了一眼,他便恍然:“哦,昨天来过的小客人,还上楼吗?有房!”
王鲤笑道:“您的记性的确很好。”
“嘿嘿,昨儿跟您一起来的那位姑娘呢?”
“她……回家了。”
“噢,我跟您说,那姑娘昨天我没认出来,可我就感觉很熟悉,后来呀,我坐在这儿想了又想,昨晚回到家里,我突然想起来了,她很像我以前的一位熟客。”
王鲤已经准备上楼了,闻言脚步一顿:“您觉得有人和她很像?”
老掌柜煞有介事地点头:“非常像!除了长相和衣着,其他都很像,我认识的那位姑娘,她更文静,也不爱穿红衣服。回头一想……也已经十年了,她呀,那时候总是扮成假小子,被人跟踪了都不知道,每回都要老头子我偷偷找人送她回去,她父亲也是个好官,这家子本该平步青云的,可惜,可惜啊……”
“十年了,您还记得她。”
“当然记得,老头子我有七个儿子,偏偏没个女儿,大胆点儿说,她来得次数越多,我是越把她当成女儿。”至此,他忧郁地转了转头,掬着笑容:“您昨儿的房间还在,小二也都在候着。”
老掌柜不想再多说,看起来肯定也知道了梁家的事情,王鲤也不惹他烦忧,转身上楼。
王鲤有些轻松,至少,他不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记得梁玉蓉的人。
上楼时,他碰到一个背着长枪的青年,红缨飘飘,银枪透亮,面容沉肃,煞是英武。
王鲤见他下来,主动停步站在一旁。
而他见王鲤上去,也主动退了一步站到转角处。
两人一怔,随后互相点头示意。
王鲤伸手相请,对方犹豫一霎,迈步下楼。
错身之际,他听到对方说了一句谢谢,便也回了声不客气。
然而,当王鲤上楼走到一半,突然听到对方呼唤:“等等。”
回头,他面带疑惑。
对方眉头微皱:“你是……王鲤?”
王鲤眨了眨眼,反问:“师兄?”
对方却摇头,接着拱手:“在下韩元,外门弟子,你才是师兄。”
闻言,王鲤却不急回应,而是再度打量他几眼。
从韩元刚刚直呼他的名字,便知晓对方并不怎么认可他这位师兄,甚至可能颇有怨言。
王鲤回想昨夜,没料到自己的猜想居然确实成真的了。
他笑着邀请:“韩师弟,坐一坐?”
韩元看他神情,思索数息,点头应下。
二人上楼,进入房间。
“按照昨天的上吧,如果不记得的话,你们随意安排。”王鲤对小二吩咐一句,回头看着韩元,“韩师弟,你对我有意见。”
是陈述,而非疑问。
韩元解下长枪,靠在身旁,坐下来后坦率点头:“不错,不只是我,还有许多外门师兄弟都一样,当然如果你去问的话,他们不一定敢说,毕竟你的身份非比寻常,整个蜀山无论内门还是外门,都没什么人敢招惹你。”
王鲤不掩笑容,“那你为何又敢?”说着,他也看向韩元身旁的长枪。
韩元注意到他的眼神,当即也不遮掩:“师兄您看到了,我不是剑修,也不向往做一名剑修,我这一生,孑然一人,只有长枪为伴,若蜀山容不得我,那我还清恩情,离去便是。”
“韩师弟倒是洒脱,可万一我要是狠辣一些,你就不怕自己走不了吗?”
韩元也笑了起来:“师兄若是狠辣之人,那方才估计也不会让我先行。再则,虽然外门对你有意见,可也仅限于一事,对你在安平城的所为,师兄弟们都佩服得紧。事实上,在您决定将土地神位交给凡人之前,整个蜀山流传的只有对你的称赞与钦佩。”
王鲤给他奉上一杯茶,道:“神位很重要?”
韩元双手接过,“非常重要。你也许无法理解,外门不同于内门,甚至可以说,仙灵云海上下,犹如两个不同的宗门。除了少部分有机会晋升内门的弟子以外,其他人都知道自己一辈子也无法进入云海之上,所以希望只能放在神位上。而蜀山虽然有一万神位,可所有位置都已经有人选,他们寿命悠长,不知多少年才能退出一个位子来,大家的期望很大,可一直以来总是伴随着更多的失望。”
王鲤恍然:“我懂了,所以先前流传的什么美名,多半也和这尊突然让出来的神位相关?”
“不错。不过师兄也不要误会,我自己对神位没有任何期盼,我属于外门的少部分,我相信自己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进入内门。”
“所以你在为其他人打抱不平?”
“是。”
王鲤轻笑起来。
少顷,韩元不禁疑惑,甚至带着些不忿:“师兄为何发笑?难道在你的眼里,外门弟子就不值一提么?”
“当然不是。”王鲤先否定,又问:“你觉得,在我眼里,我更在意的是什么?”
韩元望着他,想了许久,终是摇头。
“我现在顶着监察使的职务,但实际上我并不清楚往昔的蜀山监察使究竟都在做些什么。”
“师兄不必自谦,就监察而言,你做得很好,那般妖邪之辈,自当犁庭扫穴,彻底净空。”
“师弟过奖了。不过我的意思是,在凡人和外门弟子之间,你觉得我应该站在哪儿?”
韩元拧眉,好一会儿才摇头说:“师兄此言却无根据,凡人与蜀山外门并非对立。”
“的确并非对立,可当事情发生的时候,解决问题的时候,总要有答桉,而任何能够真正解决问题的答桉都很难做到不偏不倚。蜀山是仙宗,但根基来自凡人,宗门的持续发展如果缺了凡人的参与,那就是空中楼阁,早晚有崩溃的一天。我并不否认外门弟子对蜀山的重要性,但我坚信蜀山不会亏待任何一位外门弟子。可是,凡人呢?”
此言一出,韩元顿时稍稍沉默。
王鲤继续:“凡人的管理职权,本身就在外门总务堂,内门从未插手此事,可谓一应权柄尽皆赋予下放。可结果你们都知道了。
内门没有推拒责任,但实际上应当承担主要责任的不是外门吗?
神位不是外门的东西,不是所有宗门都是仙宗,也不是所有仙宗都有神位。所以,神位交给外门弟子还是交给凡人,本质上和外门没有任何关系。
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我坚定不移地站在凡人那边。
不是因为我看不起外门弟子,而是因为外门从来都不缺少关注,上至宗主,下至仙山长老,他们都会为外门提供资源和条件,希望有更多弟子能够顺利地进入内门。然而,历来就很少有人真正将目光放在凡人身上。所以,我不怕会激怒甚至逼得外门竞相攻击我,因为我拿走的只是万分之一的神位,他们已经得到和未来将会得到的,远比这重要得多。
所以,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韩元怔愣无言。
王鲤不急逼问。
许久,他道:“我认可师兄的视角和立场,可那凡人没有任何经验,如何做得好土地?”
“这个问题,同样充满了一股不可一世的傲慢。凡人没有经验,难道外门弟子就有经验?”
“他们至少有实力。”
“神位加身,灵气灌体,道法天成,土地该有的能力她一样都不会缺。至于实力,在蜀山域做土地,最重要的是实力吗?韩师弟,凡人是蜀山的根基,你我都曾是凡人,但现在我们都是修士了。学习,能改变很多东西。以前的凡人,未来可能是仙人,看待事物的眼光和视角应该是动态的,而不是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
话落之后,房间内陷入许久的沉默。
韩元眼眸微闭,王鲤品茶静候。
桌上摆满菜品,小二退去后,韩元睁开眼来。
他苦笑拱手:“是师弟见知有障,心思存妄,多谢师兄指点!”
王鲤却拿起快子,温声细语地说:“其实,师弟说的也不算错,只是正因为和师弟一样想法的同门很多,乃至包括内门也一样,所以,我想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那我就站到凡人那边好了。反正归根结底,大家都是为了蜀山。”
韩元闻言,却正经地道:“师兄不必安慰我,方才细细想来,许多人包括我在内,都以自己为重,哪怕我不渴求身为,也未能避免地忘了自己曾是凡人。此诚为吾之过也!”
王鲤笑而不语。
韩元又皱着眉头说:“现在想来,外门不少师兄弟所言的确不够敞亮,如那些矫揉造作的女人一般。”
王鲤愕然:“此话怎讲?”
韩元正色:“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两人同时沉默,数息后同时放声大笑。
片刻后。
“师兄,你的考虑虽然有道理,但终于是拿走了本该属于他们的东西。”
王鲤微笑摇头:“我昨夜曾深思反省,明悟慎言之道。可今日再想,又有不同感悟。”
“哦?”
“有些话,别人不能说,是不想影响宗门团结。可我却可以说,也应该说,毕竟在很多人眼里,我……还是个孩子?”
“哈哈,师兄,孩子可做不下安平城那种大事来。”
“可还是止不住别人会这么想。既然如此,那我便如孩子一般,有什么便说什么。韩师弟想来会将方才那些话告知外门吧?”
“当然,既已明了师兄所想所思,我又如何能让他们继续保留心中怨怼?”
“好。那你不妨把我接下来的话也告诉那些难以理解,甚至反对更加严重的人。就说:神位不同于灵石、功法,也不同于师承、道统。神位给你,你可以拿;不给你,你不能抢。”
韩元听得眼眸震动,张着嘴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王鲤虽然只是内门弟子,但他所说的每一句话,背后都会有人替他背书,也不会有人在这件事情上反对王鲤的决定,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担任监察使。
哪怕在某些老人的眼里,他的想法、说法和决定是错的,可在这样一件事情,他们仍然会予以支持。
王鲤想得到这些,所以他很狂妄甚至嚣张地说了。
韩元也能想到,所以他无力反驳。
“韩师弟,再吃点?”王鲤说。
韩元木然地拿起快子,此时再看王鲤,仿佛又重新认识了一遍。从相逢互让到现在,短短的时间里,王鲤给他的颠覆一次接着一次。
王鲤却好似抛开了方才的一切,半个时辰后,酒足饭饱,两人告别。
“韩师弟往何处去?”
“我去寻一个朋友,他今年要入京赶考,我准备送他一程,再陪他到考举结束。”
在蜀山域内安危无虞,更何况韩元是道基境,倒也没什么值得担心。
“之后我会回蜀山。”韩元看了看王鲤,颇为复杂地道:“我会将师兄的话传出去的。”
王鲤笑了笑:“不必刻意,有人问起再说,别忘了告诉他们,是我说的。”
“师兄,我知道他们影响不了你,但你真的毫不介意树敌吗?”
“我不希望和任何人成为敌人,但我也清楚自己不可能和任何人都安好无恙。”
“师兄看得透彻。”
王鲤也直言:“主要是靠背景。”当然,他现在的实力也够了,外门弟子绝大多数的巅峰就是元神境,炼虚境屈指可数,归道境一人也无。
韩元不禁笑了起来,拱手拜别:“师兄,那以后蜀山再见!”
“蜀山再见,一路顺风!”
“嗯!”
目送韩元远去之后,小猫蹲在王鲤肩头说:“公子,我觉得您应该让更多人支持你。”
“支持我做什么?做宗主?那不是靠人望,而是靠实力,况且真要如此,那我本来就是在争取更多人的支持。”
“呃……我没有这种想法,只是觉得更多蜀山弟子站在你身边的话,将来不管做什么都会更方便。不过公子确实很有理想,居然想做宗主。”
王鲤白了她一眼:“是你在误导我,我可没有想法。”
“嘿嘿,那就当做没有吧!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去找灵虚师祖的师父,尹喜。”
“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问过陈长老了,他说也许会在蜀都隐居。”
“蜀都?我们去过,但是上次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而且皇后的事情他也没做什么。”
“要是能被你发现就奇怪了,皇后之事,他也许知道,也许不知,谁也不晓得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们无法揣测他的心思。你想想,他都多少岁了?”
“唔,至少几万岁。”
“那就是了,天知道他现在是什么境界。而且,当年的道德经还在不在也不知道,甚至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对他老人家开口。”
“那公子还敢去?”
“不去,就永远没有机会。其实我还真有几分把握,毕竟让我去找尹喜的人不是哪吒,而是祖师爷。”
“噢,那我觉得肯定没有问题,祖师爷算无遗策!”小猫很是认真地说。
王鲤点头:“没错,祖师爷算无遗策!”
旺财:“汪汪汪!”
王鲤发现了,每次一到拍马屁的时候,旺财总是表现得很积极。
这难道就是“狗腿子”的真相吗?
王鲤刚刚投去眼神,旺财立刻看了回来,而且眼神有些危险,似乎感觉到了某人在腹诽它。
收回目光,御剑腾空,再入蜀都。
这一次,王鲤未再选择御剑入城,而是在城外十里一座小镇上早早落下。
市集内,他买了一匹毛色鲜亮的高头大马,又让马贩子帮他备齐全副鞍具,回头逛街时,给猫狗买了一堆零食,顺便给自己挑了一把纸扇。
“公子这是要做什么?”小猫发现了异常。
王鲤笑道:“这回咱们不做修士,做一个准备进城做生意的富家子弟。”
“哦,角色扮演。”
“这个词……我说过?”
“上次你不是让我扮……”
“住口。”
小猫偷笑。
王鲤:“其实是为了看看蜀朝的官员如何,整个蜀山域,还有哪里的官比蜀都的更大吗?”
小猫:“我觉得小官也有观察的价值。”
“非要抬杠是吧?”
“公子,奴家错了。可我猜那些官员应该都认识你了,叶钦退位后,皇室估计早就让他们把你记熟了。”
“所以,你还不快把东西交出来?”
小猫转而伸出爪子在王鲤脸颊上轻轻一点,顿时一张薄如蝉翼的金色面具蔓延开来覆盖面部,微光闪烁后顿时又陷入隐匿,好似渗入皮肤之下。
“公子只需动念,便可改换面貌与身形,若要精致一些,最好对照镜子,否则第一次可能变得不像人样。”
“明白了。”
不多时,一位面容俊俏、眉眼带笑、秀气横生却又隐含华贵的白衣青年骑着白马,优哉游哉地进入蜀都。
入城后,先找牙行,拍出银票和金锭,这些古老中介们的动作也快得吓人。
王鲤中午入城,黄昏时,牙行已经确定了七八家有诚意的待售店铺,且通通符合他张口胡诌的那些条件。
然而王鲤却不愿意忙活下去,只丢下一句我要休息便走了,而他的去处也不是酒楼,而是教坊司外。
站在坊前,靡靡之音便已入耳,灯笼成排不见尾,道上处处如白昼。鳞次栉比的楼宇间满是红粉,一家连着一家,一街连着一街。
虽然不是第一次,但安平城……好吧,又一次提到了安平城,但是安平城的那条街真的拍马也比不上这里,如此大的规模,着实给王鲤带来了不小的震撼。
“公子,要不……我们还是走吧?”小猫也震撼了,甚至有些害怕。
王鲤眼神不移,内心坚定:“听听你说的都是些什么话?作息就要做全套,现在我身后至少有二十个人盯着我,而且他们都有不同的主人,我若不去,他们必然生疑,往后再要混进那圈子里,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小猫回眸一望,不解道:“为什么短短一个下午就有那么多人啊?公子你早就料到会这样吗?”
“我不是神仙,怎么可能什么都提前预料?其实我只想钓一个可能存在的恶霸,然后通过恶霸去找官府,看看主理官员如何断桉,再追朔他的上官。我虽然装成普通的富家子弟,可做事不会拘泥凡人,这样一来,至多几天就能了结,还能有不少时间办我们的正事。”
“那现在的情况,似乎超出您的预想了。”
“的确。可现实出现后,我发现自己也能想得通。”
“为什么呀?”
王鲤迈步向内,脸上是对周边一切都十分熟悉的微笑,不时对楼上女子颔首示意,神态毫无羞涩。摇着纸扇,他边走边说:“叶氏做皇族也有好几千年了吧?”
小猫倒吸一口凉气:“公子是想?”
啪!
折扇合拢,敲打猫猫头。
“不要胡思乱想,更不要随便发散思维。我只是这么一说,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我什么都不会做。”
“喵~可是,如果有呢?”
“那我也不一定要做什么。”
小猫惊讶:“咦,这便不是公子的作风了。”
王鲤微笑:“毕竟刚刚让他们针对神位而议论我,再换王朝皇室,他们会不会说我和我爷爷把宗主架空了?”
“公子你错了。”
“哪错了?”
小猫一本正经地说:“不是刚刚,那已经是十个月前的事情了,他们讨论了十个月,现在估计一部分人都忘了,记得的人要么是像早晨碰到你的韩元,要么就是真的无法放下的。”
王鲤顿了顿,颔首:“你说得有道理。”
小猫兴奋:“那我们要做什么吗?”
“不。”
“啊,这又是为什么呀?”
“因为我还不知道身后究竟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嘿嘿,公子的称呼已经暴露了你对他们的观感了,不过您说得对,悄悄跟踪别人的人,很少有好人。要不要我去抓瞎他们的眼睛?”小猫跃跃欲试。
王鲤不再回拒,只道:“记住他们,过几天再去。”
小猫直接甩起尾巴:“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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