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玄清挑眉望去,见那身影颀长精瘦,荧光衬出他眉宇逼人的俊目,合着面上霜雪不融的冷意,叫人一眼不错的细细端倪。
“妖君…你果然来了。”就是无来由的笃定,他一定会出现。连周玄清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地底泛着潮湿,混着泥土腥味,让人觉得腐朽而阴气。
砚卿君动了动薄唇,狭长眼尾扫到一团东西游过了石壁,透着妖的气息。稍稍挪步,袍袖一扬,荡起一阵风,将那团东西直接扫了下来。
那团东西落子暗影下,发出窸窸窣窣的细碎声响。很快,一个倒三角的蛇头露了出来,幽幽瞪着眸子,嘶嘶吐着信子,暗测测的盯着他们。
“还不滚过来?”砚卿君嗓音清冷低醇,带着隐隐的怒意,面上还是淡淡的表情。
那条蛇全身银灰,皮囊鳞纹泛着平滑的光泽,慢慢地游移了过来。不知为何,有意无意绕着周玄清的脚畔,激起她一层鸡皮疙瘩的凉意。
周玄清一瞬就想起了那段不怎么美好的回忆,手脚变得有些僵硬。过了会,才缓了过来。她眼睛里闪烁暗光,突然皮笑肉不笑的开口:“看来今日有蛇羹吃了。待小道扒了你的皮、去了你的胆。”
——这玩笑一点不好笑。
那蛇迅速化出白雾,朦胧中已成人形,出来一个驼背老头,发冠竖起,眼皮上覆着一层银色软鳞,投过来冰冷气息,眉眼阴鸷。
“小道姑,本妖与你无冤无仇,你做什么要吃我?”
唐三风借着空挡稍稍歪了下头,从砚卿君背后发出了一声惊疑。
“咦?小蛇五,这才多久不见,你个头非但没窜高,还尽往老了缩。说,是不是修炼的时候走火入魔了?”
蛇五挑眉看过去,嘁了一声。
“你不说话也不会少块肉,风流鬼。”
气氛有些不能言说的尴尬。唐三风足足静默了两息,才徐徐吐出一口气——“周姑娘,做道士的可别心慈手软,一会就弄死他吧。”
“好。”周玄清点点头,冲着唐三风笑颜如花,看的后者愣了一下。
“周姑娘,下回别这么笑了。”怪,怪招人喜欢的。
唐三风默默想着,一手托肘,一手摩挲起下巴来。突然感觉到不对劲了,有凉意游走在脖颈,他一抬眼——额头突突跳。
砚卿君方才都看在了深眸中,目光一紧,面色更冷,淌得某只妖脊梁骨一软,赶紧垂头,宁可错过对视的机会。
那些妖精先是瞅瞅砚卿君,再看看蛇五。有山甲精上前小心的扶住蛇五,轻声嘀咕:“老大,他就是妖君吗?那你的伤有救啦!”
蛇五看起来病恹恹的,没有多少欣喜的感觉,反到沉着脸呵斥:“还不给我退下。”就把那些小妖精先挥赶了。
周玄清手指垂在身侧衣缝,表情不咸不淡的,也没有阻拦那些小妖精离开。
唯有常自在,一直默不吭声,好似故意在压低自己的存在感。
“咳咳,妖君大人,没想到你会亲自前来。”蛇五神色还有些激动,直接双腿一曲跪了下来。
砚卿君无动于衷,五指微曲,有怒气却隐忍着不发。
“妖君大人,你来想必是为了无量山之事。大概半年多前,我曾下山时遇过一个厉害的道人,被他三言两语打动,劝说了山上的妖族一并离开。是我,想早日从妖道历练成仙道,最后才知那道人就是个骗子!”
砚卿君微垂眸,长眉蹙起,横生出少有的戾气:“那道人究竟是什么人?你可清楚?”
“他说他是云游四方的道人,可后来我听闻妖君出事就去寻他算账。那时才知道他并没有以真面目示人。斗法不济,还被他打伤了......”蛇五说着越来越小声,偷偷觑看砚卿君的神色。
——所以,他去云福客栈偷盗火灵芝,是为了治伤补灵力。
周玄清前后一琢磨,就将事情连了起来。
“他还说,妖孽横行,可人也在祸乱世间。人是性命,妖也是性命,凭什么断言贵贱之分?是以,这人间的秩序需要重新制定……”
砚卿君凝眸蕴着复杂的情绪,片刻才回神,看向跪在地上的蛇五。
“你这模样,看的有些碍眼。”言毕,骨节分明的手指伸出,两股蛛丝携着淡淡妖力,注入到了蛇五的手腕上。
绵厚苍劲的灵力在蛇五血脉中相融,一点一点修补了受损的妖力。蛇五慢慢恢复了原本的面貌——模样清秀稚嫩,也就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
看的周玄清微张嘴巴。难怪唐三风方才那么大反应。
静默良久到被遗忘的常自在,这时候才摩挲着手背,开了口:“我说诸位,咱们是不是该上去了?”
他们待在地底也不知过了多久,因为适应了暗处,反到淡定地忘记上头是不是天亮了。
周玄清略略衡量,内心纠结了一下,然后装的不动声色,脚下却朝砚卿君踱近了半步。
“哎哟,小道方才下来的时候扭了脚。妖君施法上去的时候,顺带捎上我呗。”
砚卿君淡淡一瞟,竟没有反驳。
周玄清暗自窃喜,垂眸时收敛些得意。
茫茫起白烟,他们头顶一道煞红光晕,直接像个球般顶破了几丈厚的石洞。
因为瞬移速度太快,钻破石洞的时候,他们衣袍上簌簌落了好些泥尘。
蛇五并不知晓周玄清与砚卿君相识到何种程度,不过以妖君素来的习惯,是绝对不会喜欢近身的。
—但方才,他亲眼看见周玄清身子一摇晃,被砚卿君搂了一下腰,又很快不露痕迹地把手收了回来。
真是怪事啊。
周玄清欲拍去灰尘,掌心莫名一热,摊开一看:黄纸符箓现了出来。
须臾后,她眼皮跳了下,心绪不宁的看着传信符。
砚卿君就在她身侧,低下头发现她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
周玄清转过来盯着那头的常自在,话却是对着砚卿君说的:“我师弟师妹,去京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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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枝桠上滚下来几颗露水。“咚”一下,掉在了一辆缓行的乌篷马车上。
“侯爷,快入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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