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下岗之后

第一零五章 参道

    
    巫道人紧抿着嘴,眉间戾气不减,胸膛喘息起起伏伏。
    喉间一滚,视线转向周玄清,低哑着似在嘀咕:“易非易,难非难。不远不近,似易似难。”
    周玄清一怔,疑惑不解的问道:“你、是不是认识我?”说完,又觉得自己问的很蠢的蹙眉。
    巫道人阴沉着眼眸不答。
    周玄清立时想到另一件事,肃着表情问道:“你可在岷州郡待过?永平府知府大人的小妾,可是从你这得来的骨梳?”
    那个小妾无意中说过——都是巫道人害的!
    周玄清先前还未放在心上,眼下正好灵光一闪就把两件事串联起来了。
    “呵呵呵,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他们要东西,本道卖给他们而已。”
    那骨梳是邪门道法,用足月死腹中的灵儿手骨埋入树根下,再把树干做成梳子,可叫梳头的人恢复青丝容颜。唯一不好的,就像小妾的奴婢一般,被摄取了精气。
    这巫道人还给柳掌柜借气运,实则损阴德、亏阳寿。柳掌柜现下得益,过不了多久就要把借的统统还回去,实乃天道昭昭。
    “君子爱财有道,你这般便是害人。”周玄清出口正色。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可本道又不是君子。”分明是歪理邪说,巫道人还沾沾自喜。
    他甩了甩袖子,手中那柄法剑一并消失。他‘呵呵、呵呵’的笑了两声,眼瞳紧缩变了凌厉,身影闪腾跃起,直窜出了屋顶破洞,在连绵深重的雨幕中逃走了。
    他这番一动作,让屋顶本就摇摇欲坠的瓦片,簌簌掉落的更是厉害,冷风急雨都顺势倒灌进来。
    见周玄清傻愣着不闪避,刘晏殊立马暗了眼神,长臂一把将人揽入怀里,顺势往门口挪了几步。
    停下动作,刘晏殊宽大温暖的手掌还捂在周玄清的头顶,微微一揉。
    她发丝乌黑柔软,耳尖似乎还有些红了。
    刘晏殊微微扯了扯嘴角,觉得不合时宜,又带着不舍松开了怀抱。故意冷着俊脸道:“才来京城,就给本侯惹是生非?周玄清,你好本事。”
    周玄清正欲辩解,眼角瞅了下头顶漏洞,有些不好意思的讪笑道:“哪能啊,侯爷。小道的师傅出了一些事,本来是来查案的,哪知遇上一个疯道人就打起来了。”
    她张口就来,几分真假各参。刘晏殊不甚在意,瞟了一眼地上的莫怀古:符网还罩着身子,上头落了好些瓦砾尘屑,好不可怜。
    顺手扬起寒霜剑,凌厉剑风扫破了那张符网,莫怀古试着动了动,舒展身躯。
    “侯爷。”这事,陆拾遗进来了。
    他方才在楼下护着那些百姓,等城内官兵赶来了,才忧心忡忡的冲上楼来。
    又看见莫怀古爬起来挺直身子还有些踉跄,干脆上去搀扶一把。
    “你怎的这么没用?”
    听他语气责备,莫怀古无声叹气道:“对手道法厉害,也不知京城何时来了这么一个道人。”
    陆拾遗没有亲见,还有些忿忿不平:“下次再遇上,放着老子来对付。”
    周玄清没心思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赶紧红着脸推开刘晏殊,然后拍去身上的灰道:“侯爷怎么会来?”
    “担心你,果然还是闯祸了。”刘晏殊语气轻飘,神情自然,搞得周玄清不自在了。
    楼下的官兵迟迟上来,迎上刘晏殊俱是恭敬谦卑:“侯爷,这里就有下官处理。风大雨大,不如去楼下等一会,下官再送侯爷回府。”
    刘晏殊微微颔首,挥了挥手指,人就下去了。
    周玄清看的一愣:果然到了侯爷的地盘,嚣张跋扈的气势就上来了。
    约莫过了一盏茶,周玄清才将金老爷的事情全数告知,偷偷抬眼看着刘晏殊的表情。
    “侯爷,你看这事是要把那柳掌柜抓起来,还是把金家老爷放出来啊?”
    她这明显的帮袒,刘晏殊怎么会瞧不出来,桃眸里愠着气,不善道:“小道姑,杀人偿命乃是律法道义,不能因为他是中了邪符不得已为之,就真的放了人。那对死去的人,不公平。”
    周玄清其实也知自己理亏:那个巫道人滥用符咒邪术,教人害人乃是祸首。柳掌柜因为嫉妒之心陷害金老爷,也是主谋。可金老爷手上的确沾了人命——真是没想到,才入京城与师傅团聚,就发生了这种事。
    “那依侯爷之见,我师父能否早日放出来?”
    见她不死心,刘晏殊施施然只管往楼梯走,说道:“你师父那是滋扰小事,自然会放出来的。”这话算是安慰了。
    周玄清急忙屁颠屁颠的跟着下楼,心底暗想着:南山常说散修一派画符啊、做法事啊,挣个棺材本就好。学那些清修派捉妖斗法,伤元气不说,还容易倒霉。这话今日看来诚不欺我——这一身的腰痛腿乏啊。
    ~
    “陛下,大真人来了。”恭顺的小太监弯腰隔着重重垂帘,朝里头报了一声。
    这回并没有等很久,睿宗帝的沧桑声音传了出来:“赶紧进来,咳咳。“
    一袭紫衫法衣,直襟长缀挺阔飘逸,走起路来人仙风道骨,饶是端正着面容,也生出玉华一般的温润姿态。
    无尘真人唇边带着如常浅笑,因为身份特殊,见了睿宗帝也只是微微低头拱手行礼。
    眉宇神色淡淡,语气却是关心:“陛下,今日的丹药可曾服用了?”
    睿宗帝这些年久卧病榻,靠着无尘的丹药,时好时坏。
    见到无尘上前,他目光已是急切,挥摒一众太监宫婢,偌大殿内安静的很。
    他浑浊的双眸细细端倪着无尘,带着艳羡的语气出口道:“无尘啊,二十年前,朕就见识过你的本事通天,窥天机占卜命数不在话下;又能引飞沙走石、地动山摇,撒豆成兵。你瞧瞧你,二十年容颜未老,可是朕呢?朕还在活多久?这江山迟早也要交给太子。”
    “可是朕不甘心老死啊……”
    人都是这样,不甘心一无所有,所以要拼命去夺,一旦拥有了,又要时时担心失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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