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太子曹谟在旁义正言辞,刘晏殊稍稍退后一步,脑子里盘算着是不是该出手?还是再等等。毕竟太子的戏还没唱完,他怎么好喧宾夺主?
道人们不知是仗着大真人无尘在,还是见妖君孤家寡妖一只了,总之,壮了熊胆的他们终于蠢蠢欲动起来。
不要钱的黄纸符箓漫天撒下,法剑法器磷光晃晃,砸着面门四面袭来。
砚卿君眼微眯,拂袖鼓起妖风,莹线蛛丝挥去青芒,缠斗着将那些法器抽去七零八落。
无尘默不作声,眉目低敛,紫藤鞭执在素净手中微微一抖,两指在宽袖下稍稍扣捏,亦是贯注法力而去——将妖君和周玄清齐齐罩在了一圈金芒法阵中。
周玄清倏地抬头望向无尘,脑子里细微嗡的一声,耳鸣顷刻间覆盖,看不到利箭袭来。晃神不顾的她又被砚卿君一拉护在身后,随之左右闪避。如此关头,她的心神如弦紧绷起来:这是要完的节奏啊!
电光火石刹那,只闻有剑气凛然,锵声窜出格挡。
刘晏殊前一刻还轻松着表情,后一刻已经沉了面目,指骨分明的手抵鞘一弹,寒霜剑芒如蛇影窜出,身子随着剑光狂啸而去。
“周玄清,还是本侯来护你。”刘晏殊冲破重重阻碍,掠风而至,衣袂散散飘起。
周玄清方才还吊起的心缓缓沉定下来,“侯爷?”此时此刻,说半分不感动就是假。
“……”砚卿君面色不改,清冷的眸子对上刘晏殊。
刘晏殊手腕一转挽了个剑花,瞥一眼他的神色,勾唇浅笑。
曹谟眼见刘晏殊竟然站到了对方阵营,心中又是疑惑又是幸灾乐祸。暗暗冷笑:正好,替死鬼有了,可不是一箭双雕呐。
他面上仍装出震惊又义愤的神表情:“侯爷你?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与大妖为伍?还是、还是今日这事是你本意?!”
被他这么一点拨,众人恍然,刘晏殊却淡然的不怒反笑。
今日在场的还有大大小小的官员,他们面面相觑,暗自心惊:摄政王跋扈已久,权倾了朝野也不是一两日,要是想谋权篡位何必选在今日?何况看起来并没有很大胜算啊?
羽林卫等几波护卫军早已剑拔弩张的候在屋墙、房檐四角,随时准备着冲进来一搏。
殿外,南山却悄无声息的溜走了,趁乱的时候撇下了这几个徒儿。
这个不靠谱的人啊。
小知瞧不见师傅,焦急的团团转,扭过脸来哭丧着声,拉着阿秀的手道:“眼下可怎么办好?”冲进去救师姐,只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阿秀摆了摆手,拨开些垂下的一缕发丝,于憧憧人影之间瞪着无尘的方向,想起那抹疏淡的表情,熟悉的叫人心寒。
今日可真是好日子啊,一家三口难不成整整齐齐的要团聚了吗?
阿秀磋磨着雪白牙齿。当初被南山带回牛头山,甫一还不知周玄清便是自己的孩子,若不是后来无意中看到了她身上那枚怀玉……真道是世事无常却又冥冥注定。
阿清啊,娘也陪了你这么些年,若是今日有幸,娘一定会生死护你!
周玄清哪有什么心思去注意谁投来的目光。她实则后悔了,方才缺根筋就站出来挡在砚卿君身前,自己还年轻呐,可不想等会变成箭靶子送死啊。
没人知道无尘在想什么,连他自己都有些茫然。视线里恍如隔了一层若近似远的白雾,耳畔里听到谁在呼唤。
有着某种迷之共鸣的周玄清猛地打了一激灵,手指不自觉抖了抖。
殿外殿内的光线似乎暗下了一分,无尘踏出一步,宽袍大袖曳地,从脚下延伸出的黑影斜长的向前伸长。
你强我便弱,你弱我才强……
无尘站定时,喉结微滚,说不清什么眼神,立在了周玄清跟前。
殿内一时间诡异起来,所有人后知后觉的手脚冰凉,而后寒意从背脊梁骨直接蔓延了头顶,最后就像是失去了意识一般,双眸失去了神采。
周玄清视线往下一瞥,地上泛起了点点细碎的雪白冰珠,而后成团如幕,吓得她心惊胆战,喘息间才发现呼出的一口气也瞬间凝结成霜。
刘晏殊没有出口也没有动手,就连砚卿君也是一动不动,更别消说其他的人,都是一脸诧异的被冻住,还未来得及出手的站在那。
周玄清脑子一闪,很快便猜到这是某种强大的禁制,能叫周围都凝成冰雪结界。
只是,她也不能动了!只有一双点漆似的眼珠子惊慌而顾。
眼底现出一双墨靴,挺直的身躯,不染尘俗的清隽面容,目光柔而厉,隐隐透着森然。
无尘微不可查的颤了下尾音,认真看着周玄清开口:“你还活着。”
周玄清心中蹿起无来由的心悸,然后难受,还带着些恐慌之感。今日太诡异了!
“你,认识我吗?”
无尘不做声,仿佛看着她,又仿佛视线朦朦胧胧穿过她看着别人。有千言万语如鲠凝噎在喉,说不出的嘶哑感。
“我是,我是你爹。”
这话一出,恍如头上劈下一道惊雷,震得周玄清眼花缭乱,头晕脑胀。
爹?名满天下的大真人无尘竟是自己的爹?老天爷玩我呢这是?
周玄清眨眨眼,嘴唇微微张合。虽然设想过很多次,有一日能站在亲爹亲娘面前会是个什么模样,但眼下,真是吓到她了。
“那,那你可曾找过我?派人打听过,或是用演卦术算?”
“不曾。”
哈,果然,自己是个被遗弃的孩子,有爹娘却不爱自己。
周玄清想哭哭不出,大概这份情感算不得深;又想笑,偏觉得自己不太正常。憋半天,一张脸上扭曲的很。
‘噼噼啪啪。’有冰一点点碎裂的声响。
砚卿君长长的眼睫一眨,随之抖落一身未碎的寒冰,伸出手臂按在了周玄清肩膀上。
周玄清只觉四肢八骸彷如挣脱了冰寒枷锁,重新聚起暖意,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却是低头垂眸,不敢看着那无尘。
“喵!”阿花不知何时窜了出来,蹲在刘晏殊脚边打转,伸出殷红舌尖舔了舔那层薄冰。
冰果然碎裂,刘晏殊俊朗的脸颊绷得死紧,怒火压在了喉咙里,缓了几息才冷漠视之。
“无尘,你想做什么?”
无尘指尖轻扣着鞭柄,仿佛在认真思量着。
“认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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