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与虚拟交杂的世界

    
    马车还在奔驰中，夏子峰悠闲地躺在马车顶棚上酣眠，对自己之前自言自语造成的后果置若罔闻。坐在马车前面赶车的凯尔跟安娜还好，只是默默的听着，悄悄观察围在马车附近骑兵的神态。马车里坐的三位就没那么好心态了。子峰说话声不大但也谈不上声小，他们全程听得一清二楚。利斯特最先郁闷的开口问：“这……啥意思啊？”
    “嘘，小声点。意思是说，我们要拉拢人时不光拉拢他本人还有注意关照下他背后的群体。”薇兰利亚拍拍利斯特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下来。“这是好事，他有意偏袒我们。”
    阿法尔阴沉着看着外面的士兵，压低声音说：“嗯，子峰是重情的人。只是他也有他的立场，所以才在这环境下透漏。切，这情报我们独享不了多久，必须尽早反馈给父王他们，早一点下手收拢艾路恩境内的一切势力。大哥，你在艾路恩胡混的时候，有谁可能符合上述条件的人吗？”
    利斯特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是他的师傅，但又觉得不太可能。“额，我倒是知道一个。这人，你们也听说过，他是叛军头子雷恩•缪斯。”
    “他？”薇兰利亚惊愕道：“为何是他？”
    利斯特扯了扯嘴角说：“你看他被定性为违逆、叛国贼，在艾路恩境内四处流窜，打砸烧掠多个贵族庄园堡垒。打着劫富济贫的口号，抢的多是名声狼藉的贵族，每抢完一地就会分散当地百姓一部分钱粮。在上层阶级里视他为强盗恶徒，但在下面百姓里名望还不错，广泛称他为义盗。他手下的势力不小，支持他的也不少，久剿不灭。综合来看很符合子峰说的条件。”
    “我倒是不知道他还有义盗这名声。”阿法尔冷笑道：“呵，若真如此，他的确很有可能持有选票。那帮老家伙们岂不必须捏着鼻子善待这强盗？”以阿法尔以前接触的阶层人物都是雷恩•缪斯的受害者，对其的看法不怎么好。
    利斯特尴尬的挠挠鼻尖不辩解，转话题道：“除了他以外，还有一些可疑人选。”利斯特报了一堆广为人知、具有一定影响力的势力头目。“这些人手下都有大批忠心耿耿的部署……呃，不是一地领主、军阀头子就是首领掌门人……这跟子峰最初描述的选票持有者形象不符啊。”
    “如果按这标准，现任国王也符合啊。”薇兰利亚惊呼：“那作为亚瑞特的新任国王路易九世应该有选票，他的声望可不是一般的高啊。那子峰为何还需要亨利殿下的选票？”
    “不对，选票持有者指定没那么简单。”阿法尔反驳道：“大哥，你该记得子峰最初描述持票的特征吗？‘炼金城市会为了体现出人族的真实意愿，将这五千张选票会分散给特定的人选，能代表大部分人的人选。理论上，炼金城市会选一块区域里最具有实权的统治者作为拥有选票的人。’然后他又马上指出权利大小是次要的，重点是信仰。他当时的原话是‘哪怕那人是盗贼、商人、学者还是领主，只要干的称职，受到广大群众的爱戴拥护，对当地有一定的影响力，都有可能获得选票。’我们才将目标转到各行业的精英代表或知名人物。”
    薇兰利亚当时没在现场，第一次听说。“这…我们把目标搞错了，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
    “为何这么想？”阿法尔诧异的抬头问。薇兰利亚支支吾吾的说：“只是凭女性的直觉。”
    利斯特挠挠头说：“要不，重头理一遍吧。先把乱系八糟的描述抛开，挑重点分析。”
    阿法尔点头，薇兰利亚立即从行李里找出笔纸做记录。阿法尔的记忆最好，他叙述已知的情报。“先从官方的提起。公开宣布比赛开始那天的开场白里，有提到选票拥有者。原话是：‘被选为一方势力代表的人都将会有属于自己的选票，你们可以选择拥护其中一位心仪的艾路恩的王储候选人，也可投给另一个同样拥有选票的人。’”薇兰利亚在纸上写下一方势力代表。
    “然后子峰提及理论上炼金城市会选一块区域里最具有实权的统治者作为拥有选票的人。但这不是最紧要的条件。”阿法尔继续回忆说：“他强调了职业。‘只要干的称职，受到广大群众的爱戴拥护，对当地有一定的影响力，都有可能获得选票。’这情报原本只有我们知晓，但前几天他在亨利那边似乎又透露过。”薇兰利亚书写了称职、受人拥护、具有一定影响力这几个词时，开口说：“影响力。有没有影响力大多数跟是否有实权直接关系，这或许是个关键！”说着，狠狠在影响力三字下划了一道。
    阿法尔盯着这三字，继续叙述：“子峰跟那位殿下第一次密谈时，小新有留在现场听了大概。基于它只是个幼崽，耐心不足，若不是记得凯尔一直在念叨要寻找持票者才会死记硬背的去偷听。可惜它太小听得糊里糊涂，也就断断续续记住了几句。‘选票绑定在灵魂上这事，只限于皇储。非王储人士所拥有的选票，与其说是绑定在他的灵魂上，不如说是绑定在信仰上。’‘若选票持有者不能在维持最低数量的忠诚，他的选票就会被收回转给比他更适合的人。’以及，转给更适合的人不一定还是同一职业的人！”阿法尔说到这儿猛地抬起头：“可能不是同一职业？跟职业无关？！”
    “是信仰，跟信仰有关！”薇兰利亚写下信仰，并在下方花了重重的下划线。“职业，只是次要的！”
    利斯特忍不住插嘴说：“再结合他刚刚提的忠诚……子峰一直在强调信仰！众人的意愿、志向、信念……啊啊，阿法尔，你少提了一句话。子峰当时有说过：炼金城市会为了体现出人族的真实意愿，将五千张选票会分散给特定的人选！持票者判断标准是意愿！嘶~疼！”
    利斯特激动地不小心声音大了，薇兰利亚气的揪他的肉，呵斥小声点。她瞪了利斯特一眼后，在纸上写下代表能代表人族的意愿几个字。“还有要补充的吗？”
    “没有了。”阿法尔想了想，要过笔给这些关键词重新排序。“这些关键词，最重要的是能代表人族意愿、信仰，其次是具有影响力、不同职业……”
    利斯特看着重新排序后的清单，冷不丁突然提了另一个问题。“二弟，你还记得那大逆不道的王者课程吗？只有我们几个兄弟参与的那次。你说那会不会也是个提示？”
    阿法尔愣了一会，喃喃说：“额……或许是。子峰那家伙身负着禁言的限制，总喜欢拐弯抹角、甚至撒谎来暗示一些事情。他向来不会做无用的事。”阿法尔快速回忆了一遍当时的授课内容。子峰那时讲的很杂，重点讲了各种治国政策制度的演变、优劣利弊，丁点没提及讲王要做什么、要怎么做。他只是丢下一大堆不知哪个国家哪个年代、各种类型的帝王传记让他们自己看。阿法尔事后有去查过这些帝王来历背景，里面只有少量是真实存在的，更多是查无所踪，宛如凭空编造。若说是千年混战前的历史，但又不符合混战前没有死亡这设定，感觉很虚假。阿法尔想不明白，于是将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可是那些故事………看似有根有据，可推敲。但我查过没有这些国家的丝毫记录，全凭子峰一人说的。十有八九又是个谎言。”
    利斯特想起一件小事道：“或许也不完全都是谎言。子峰曾经在首都罗尼亚顺口提过，泰坦大陆外面还有其他未知大陆。”阿法尔、薇兰利亚均看向利斯特。“是真的。当时他说过罗尼亚下的炼金城市是泷城，是众炼金城市中绝对不会突然苏醒的其中一个。我问他理由，我告诉泷城是连接其他大陆的窗口，在其他炼金城市全面修复前是不会苏醒。那时我才知道还有另外的大陆。之后子峰没再提异大陆的事情，怎么问也不肯说，最多就说了一句。那边也有文明，只是跟我们这边不同。”
    薇兰利亚没参与这王者课程，问：“假设他教的都是真实存在的事实。那么你们从这里面学到了什么？”
    阿法尔跟利斯特对视了一下。利斯特说：“不知道。他把这些东西只是抛给我们让我们看，全凭自愿。更多时候只是让我们玩一场模拟比赛。”阿法尔倒是还记得，说：“他给我们书时有打过招呼，这些书只是让我们借鉴参考。真正有价值的是关于艾路恩内部各势力划分、潜在问题等等国情局势的准确情报。当初开这么课，是为了让我们更清楚了解艾路恩的局势及成为王的义务与责任。”
    “哦？说一下。”薇兰利亚好奇的追问。
    阿法尔警惕的说：“干嘛？”
    薇兰利亚坦荡的解释道：“或许跟这次有关呢？任何线索都不能放弃。”薇兰利亚停顿了下补充道：“不用跟我提那些敏感情报，只需说一下你们理解的…王的义务与责任。”利斯特、阿法尔立马明白其意思，或许子峰当时开这课是为了能拐弯抹角提示这线索。
    利斯特先表达他的看法：“子峰那家伙曾提过他最欣赏的帝王是李世民，理由是他真正贯彻一句话‘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并做事按照这标准去执行。不光如此，子峰再三强调：民为水，君为舟，水亦能载舟，亦能覆舟。所以君王的义务责任是统领百姓，虚心纳谏、有错就改、敢作敢当，带着百姓过上好日子。”利斯特那时看的主要是人物传记，他拿那些书当故事书读，尤其喜欢读战争方面的。善于打仗又得子峰称赞的唐太宗，利斯特对其印象深刻。
    阿法尔翻白眼的问：“你都知道，那你为何在模拟游戏里一个劲的对外征战？这就是带着百姓过好日子？”想起那被利斯特带歪路的国土经营模拟游戏，阿法尔气不打一处来。
    利斯特大大咧咧的自我炫耀道：“谁叫我不擅长民政，只好拿别人下手呗。以战养战，以战养国。最后模拟成果，我的成绩还算不错。”
    “这全赖你一直打胜战，没输过一场大的。”阿法尔气泄的不得不承认利斯特的军事能力很高超能支撑起他那胡闹的政治策略。阿法尔在那时重点看的是《厚黑学》、《国富论》等政治经济类的书籍，对于王的义务与责任有另外的解读。“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国富论这本书。他有提到过君主的义务。君主有三个应尽的义务。第一，保护社会，使不受其他独立社会的侵犯。第二，尽可能保护社会上各个人，使不受社会上任何其他人的侵害或压迫。第三，建设并维持某些公共事业及某些公共设施。至于责任，在多本书中均提到人是社会性动物，有多方面的生存需求，只有生活在群体之中才可以使多方面的需求得到满足；群体必须达到城邦的规模，诸如家庭或村庄之类规模过于狭小的群体不能在长时段满足其成员的全部需求。既然城邦形成的内在动力在于满足人的生存需求，人类聚集而居是为了享受在单独生活时不可能得到的美满生活，城邦的统治者与管理者就必须最大限度地谋求共同体的利益。由此得知，王必须以维护共同体的利益为己任。”
    薇兰利亚将利斯特提的‘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及阿法尔提到的王的三个义务与责任写在纸上。“嗯，维护共同体的利益为已任……倘若这就是炼金城市认为的合格君王，那么选票持有者的判断依据很可能就是各方利益的代表。这比刚才谈的忠诚、信仰更为具体明了。”
    阿法尔点头，将各方利益代表填在信仰忠诚之上。“可惜亚里士不在这儿。亚里士当时读书比我们更全面，那些书都速读过一遍。或许还能找到些线索。”
    薇兰利亚下意识接道：“若是三殿下的，我倒是知道点。他精简了概要内容并默写了一套传给陛下。大致是跟你说的差不多，他的侧重点更多放在适合我们国情的知识上。太过超前的知识只是简要叙述了一遍。这跟我们现在讨论的挨不上。”
    阿法尔挑眉，他很意外薇兰利亚竟然能被允许知道。他又想到有关薇兰利亚疑是被选定为下任皇后候选人的传闻，不满的看向利斯特，腹诽道：‘之前早决定让他继任专门为王了吗，还特意为他准备了能干的未婚妻？’
    利斯特注意到阿法尔的古怪视线，疑惑地问：“怎么这么看我？”
    阿法尔摇头，继续分析道：“王的三条基本义务，现在想来很适合解读眼下的人王选拔赛的试炼上。炼金城市的考验多半指的就是第三条基础公共建设。保护国家权力、保护各方不受压迫，这两条可通过所谓的忠诚来判断达成情况。再考虑子峰再三强调的民为重。很好，考验的方向也大致清楚了。”
    利斯特看着逐渐清晰的考题清单，拍额叹道：“靠，那么早就透露线索，不怕我们忽略遗忘吗？”
    阿法尔刺了一句：“若真没察觉到，子峰不会有什么事。他能做的都做了，能否抓住是我们的事。”说完，忍不住揉开紧皱的眉头，感慨一句：“提前近一年透漏的线索……看来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要掰碎了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