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现凶案现场

    
    人，有多大概率能看到自己的睫毛？
    答案是零。除非你聚精会神地寻找这一搓本来理所应当被看得最清楚的东西。
    人总会忽略眼前的事物，以为看得远才是清晰。
    “为什么说谎？”
    何琼淡淡地笑着，可是却全是警惕，他自以为掩饰得极好，其实欲盖弥彰。
    “我说的都是实话。”
    “如果你说的是实话，我为什么会看到一个全身都在撒谎的人。看着我，”齐晗看到何琼的眼神再次挪开之后疾声道，“保持目光接触，是你证明自己诚实的方式。”
    何琼不情不愿地直视着他，他发觉自己喉咙发紧，手指交握在一起，不安地搅动着。
    “你认识馆长，你恨他吗？”九哥省略了中间那句“对吗”，单刀直入，让何琼出乎意料地猛地转向他。
    “就算我认识他，我也不恨他，我们也可以算是动物保护者了，志同道合，谈何恨呢？”
    那可不见得……
    齐晗心里默默念了一句，随手拿起一张放在椅子上的宣传单，鲜红的颜色，上面印的是被偷猎者砍下长牙的非洲象。
    应晓德的行李箱里奇怪的暗示，不定期但长时间的出行，他居然会忽略这些显而易见的表象。
    “……博物馆里的动物标本，是真的吧。”
    何琼双肩抖了一下，像打了个寒战。
    “你怎么知道？”
    齐晗不说话，低着头在手机上划了很久，何琼疑惑地看看他，又转向九哥，他很不愿意这样做，因为打心底里他害怕触碰到九哥的目光，但是当他看向九哥的时候，九哥其实并没有在看他，而是望着帐篷外，似乎是在出神，何琼这才发现，他更害怕此刻的安静。
    齐晗似乎是终于找到了什么，“博物馆游览评分下面有很多网友评论，之所以来德州旅行必来这个博物馆，也愿意向身边的朋友推荐，是因为博物馆里面的动物看起来就像是活的一样……”
    他抬起头，“那是因为，它们本来就是活过的。”
    “网友的评价，”何琼嗤笑，原来这么长的时间，齐晗只不过是在找这个，什么都说明不了……
    “要证实也不是太难的事情，”仿佛是看穿了何琼的笃定，齐晗轻轻说道，“真的动物的标本总是和假的不一样，我们有的是时间可以做这件事，不过，还是要劳烦你跟我们走一趟了。”
    应晓德在非洲做走私动物的勾当，是从很多年前开始的。
    出入境管理局调取出的记录不偏不倚地列出了这几年他来往非洲和其他国家的行程。
    当中当然有几次是以工作或学术交流为目的，但是次数频繁，到不正常的地步，就成了疑点。
    应晓德在国内人脉广，很快就被当地的偷猎者和偷渡者发现，契而不舍地游说，让应晓德动摇了。
    一大笔钱，和更吸引人的展品，简直就是让博物馆和他自己焕发新生的契机。
    于是，他偶尔忌惮这样为所欲为的后果，但是大部分时间他都在享受他的报酬，和更多人的尊重和赞誉，而那些更换展品的员工，总是在一段时间后就被调离博物馆，换了其他的工作地点，或者是离开了德州市，更有甚者，已经下落不明。
    何琼最开始来到博物馆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博物馆的秘密，他和所有的观光者一样，赞叹这里的动物假标本栩栩如生。
    网络上的评价对于何琼这样的年轻人来说，就只能算个参考，并没有在一开始就引起他的注意。
    直到应晓德向动物保护组织的年轻人发出了邀约，事情才有了转折。
    他发现应晓德家里的装修和博物馆出奇的类似，这引起了他强烈的好奇心，多次出入应晓德府邸后，何琼敢确定，应晓德的家就是按照博物馆的一处走廊装修的。
    且摄像头装设的角度都一模一样。
    博物馆招聘保安的时候，何琼参与了应聘，他谎报了自己的学历和年纪，用本科毕业证书和环保爱好者的理由成功进入了博物馆的保安队伍。
    凭借着职位便利，他很快发现了应晓德的秘密。也利用了应晓德掩人耳目，从事罪恶的装修秘密，杀掉了这个人面兽心的伪君子。
    齐晗翻开博物馆例行检查簿，那是几年前，博物馆保安队巡逻检查的确认签字单，“这是你的字迹没错吧？”
    他说的是字迹，而不是名字。
    何琼扫了一眼，淡笑，“没错。”
    “这……”
    齐晗想说的话还没有说出来，何琼就打断了他，“你为什么做警察？”
    “惩奸除恶。”
    “你觉得我为什么做环保志愿者？”
    “我保护的是人，你保护的是动物。”
    何琼笑道，“你说错了，你没有保护人。”对上齐晗的目光，何琼的语气里多了一丝怨恨，“你们都是在他们受到了伤害以后，才去做你们所谓的保护的事，但是那些人还是受到了伤害不是吗？”
    “环保爱好者，呵，你以为这是什么褒义词吗？我们永远都是在它们一次次被伤害后，才采取最无用的举措，它们被偷猎者杀戮，我们却只能呼吁。”
    “齐警官，呼吁是这个世界上，对那些口不能言，却对人类毫无歹念的动物来说，是最残忍的旁观。”
    “我亲手杀掉这个人，才是拯救那些动物最有用的事。”
    齐晗沉默着，帐篷外的阳光被飘过的云遮挡住，“你错了。应晓德不过是偷猎团伙中的一环，他死了，依旧会有贪婪的人继续他的工作，你丢弃了自己的大好前程，对谁来讲，都是不合法不公平的。”
    何琼看着帐篷外人来人往的街道，轻轻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