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开?你想我来开车?”
“大师,先上车再说吧,如果你坚持,我也没有拒绝的道理,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一句,那个地方特别多人自杀。”
肥仔戴起边三轮的头盔,拉紧了手套,披上皮外套后,整个造型令自己焕然一新,变成了会骑边三轮的酷胖子。
“哇,你的车也没有盖啊?”
“大师,我有强烈的直觉怀疑你平时用祖传的按键手机刷视频了。”
“等会得多冷啊。”
看着年轻人这身短袖唐装露出的胳膊正交叉护在胸前,肥仔掰下头盔的护目镜,抬腿跨上了车。
“没事,那个位置我家狗坐惯了,光是它平时掉的毛都够你保暖了。”
“……”
沉默的大师最终还是坐上了车,尽管一路吹风,几经周折才到了机场附近的岛区701。
昔日一片祥和的小区,如今孤寂得像座空城。
年轻人拿出日记本夹住的报纸,高举在半空,掉色的图片轮廓刚好和报纸后的建筑重合。
“这里就是报纸说的鬼城?”
“大师,这里虽然闹鬼闹得很凶,平时还有人住的好吗?再说了,哪个小区,凌晨3点,不是一个人都没有的?”
“说的也是,看你这么大胆,应该不介意凌晨3点去看凶宅吧。”
一听这话,肥仔刚刚那股孤傲不可一世的模样马上就收敛了,放下头盔就麻溜来到求笙的身边。
“不会吧,原来大师你真的是老爷子特意从山上请下来驱鬼的?现在太阳还没出来,阴气会不会太重啊?”
“现在这个时间才好呢,没人。”
听完这句话后,肥仔更觉毛骨悚然,他感觉黑色的树影突然摇晃了起来,风声更大了。
“哎呀,你就不能光天白日去吗?我身上也没个符什么的,你好像也没拿什么兵器啊,不,法器。”
“有这个就行。”
昏暗的街灯烘托着诡异的气氛,一明一暗地闪动着。
“舍利子?开过光吧。”
“钥匙。”
简单的两个字扑灭了肥仔眼中敬仰的目光。
“大师啊,听这法器谐音就觉得不对头,九死一生啊,我还是在附近吃个夜宵,等会回来接你算了。”
“不行,你也要一起去,帮我拍几张照片,我还不会用会拍照的手机。”
肥仔也没想过身材瘦弱的求笙力气这么大,自己几乎是被对方拉着手臂前行的。
“大半夜进小区只需要扫个场所码就让进,安保真是松懈。”
心中百般不愿的肥仔试图在打瞌睡的保安身上撒气。
“到了,铁箱子。”
“这是电梯,大师,你再这样我就要拉你去鉴定古董,看看你是从哪个朝代来的。”
留着双辫的年轻人抬头望着这台古怪的电梯,一脸神奇。
“为什么它一直开开关关?”
“因为你一直站在电梯门前不进去。”
求笙听懂了肥仔的话,像小时候跳绳似的,趁着电梯门开的空挡,窜了进去。
肥仔摇了摇头,也跟着进去了。
“几楼啊?”
“六七八。”
“一次只能去一层。”
“可是地址写的就是六七八。”
听到这里,肥仔的头皮突然麻了起来。
“肥仔,我们已经进来了,为什么它还是在开开关关?”
“不,不可能,哪里会有公寓六七八同层的。”
冷汗直冒的肥仔着急地夺过求笙手上的本子,下意识地念出了日记本上的字句。
“自从被人尾随过一次后,有些创伤症候群的我开始很担心和陌生男子搭电梯,每次都会同时按下六、七、八层……”
“肥仔,电梯门突然自己关上了。”
肥仔瞪大着眼睛,转头发现电梯按钮的6、7、8三个键,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亮起,电梯也开始运行了起来。
“大师,你是从山里来的,身上应该有点真功夫吧。”
肥仔紧紧地抓着求笙的胳膊,厚实的指甲快要在黝黑的皮肤里抓出血来。
“嗯嗯,自小习武。”
“习……武?擒拿,擒拿功夫吗?能够捉那种违反唯物主义的东西吗?”
求笙信心满满地拍了拍肥仔的肩膀,来了一招金蝉脱壳,风一般地跨步出了电梯,身影很快隐藏在黑暗中。
电梯里的肥仔还在思考着人生中最重要的选择。
“二选一,现在马上立即下楼,保住小命,损失一亿九千万,不下楼,我就能留下一亿九千万的遗产,很好,我选好了,保命重……”
话音未完,圆溜溜的眼珠子闪过开开关关的电梯,刚刚脑海里所有的计算都烟消云散了,肥仔凭着本能在0.000001秒飞快冲出了电梯。
“大师,你走慢点,我要跟不上你了。”
双手呈手刀状,极速狂奔的肥仔直接就朝着敞开的门口冲了进去。
这时,站在门边的求笙用一种很诡异的神情看着这个飞奔的背影,冷静地听着肥仔撞翻东西的吵杂声。
狼狈的肥仔努力保持修养,硬用一个英文单词保持家乡话的精粹。
“watermelon啊。”
“肥仔,不点灯进门是很危险的。”
“这种地方,开关有没有通电都很难说。”
话音刚落,整间屋子的灯同时亮了,某些灯还在忽明忽暗的闪动着,伏在杂物上的肥仔大气不敢透一下,秉着呼吸爬了起来,想着去厨房洗个手。
“啊——”
求笙刚想捡起杂物上散落的书本,厨房突然传出了肥仔的惨叫声。
他刚回头,肥仔直接边惨叫边从厨房冲了出来,直接撞向被风吹到中间的木门。
空气中传来一声闷响,求笙拿起一本黑封红爪的书,看着肥仔夹着腿,嗷呜嗷呜地倒在自己的脚边,白嫩嫩的脸庞上还有眼泪爬过得痕迹。
“肥仔,你是在表演什么绝技吗?”
“大,大师……”
“好精彩。”
年轻人试图用掌声掩盖尴尬和鼓励卖力‘表演’的肥仔。
“我,不是在表演,帮我打个……120。”
这是求笙脸上挂着的笑僵住了,他发现肥仔的牛仔裤渗出了一大滩血。
“肥仔,你不会是伤了小命门吧?”
“不知,亦不远矣,大师,别废话了,我有没有后就看你的了。”
“你想我把儿子过继给你?”
“我想你叫白车!”
气上心头的肥仔感觉自己的血液流动更快了。
“肥仔,我的手机出了山里就打不通了。”求笙发现小屏幕上的信号图标灭了。
这时,肥仔不知因为流血过多还是太过痛,很快就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朦胧之间,他发现这位穿着唐装的年轻人向着自己举起了刀。
“大镬(糟了)。”
意识模糊的肥仔只感觉在黑夜中看到很多双眼睛,很多张脸,他们都挂着某种害羞又不回避的扭曲表情。
十几个小时后,脑袋一片空白的肥仔躺在床上回忆着医生刚刚对他说的话。
“你的伤患处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很严重了,只能为你做紧急处理手术……”
医生说的整段话,肥仔都听得不大仔细,唯独对最后几个字特别敏感。
“全切了?”
他用尽了浑身力气问出堆满自己大脑的疑问。
“没有,只切了受伤的左边。”
“还好,还剩一边,影响生育……能力吗?”
“器官缺失肯定会有所影响,慢慢来,给自己一点时间吧,也有不少成功的病历。”
听见这句话,肥仔觉得自己要完了。
这种话一般是对绝症病人说的。
“求笙!”
肥仔突然比病房中呕吼,吓坏了同室中的其他病人和值班护士。
但很快娇滴滴的护士就漫不经心地走了过来,按住他圆大的肩膀,让他躺回病床上。
“请不要骚扰其他病人,你这样动气,刚缝好的地方会渗血的,容易造成伤口感染。”
“护士,告诉我,这是梦,打我,打我吧,让我醒过来,醒过来。”
肥仔的情绪很激动,他很使劲地用身体表现自己内心的挣扎,终究还是敌不过未散的麻醉药,无力地躺回病床。
“你好好休息吧,稳定一下情绪,你的朋友去帮你打水了。”
“我的朋友?”
肥仔缓缓地转过头,麻醉药令他的眼睛为跨步进来的求笙加了超厚滤镜。
手提的水壶不再是水壶,而是观音的仙瓶,身穿的唐装不再是唐装,而是圣僧的袈裟。
即便是黝黑的皮肤都变成了金光闪闪的大罗金身。
神志不清的肥仔当场抖机灵大喊一句。
“大师,求你施展一下法力,把我被医生切掉的半边变回来吧。”
听闻肥仔这么一说,病床上的病人当场精神了,他们齐刷刷地转过头来,望向倒热水的求笙,眼中产生了某种莫名的期待。
旁边的小护士倒是忍不住笑了。
“别见怪,刚做完手术,偶尔会出现这种情况,上次还有个病人把我们主科大夫认成如来佛祖呢,正常正常的。”
“脑子没坏就好,不碍事,谢谢你了,护士……姐姐。”
听着求笙好听的声音,小护士害羞地笑了笑,拿起病历地退出了病房。
“这年头,小鲜肉就是吃香。”
“肥仔,你回复清醒了,要喝水吗?”
“你去哪了?”
“帮你倒热水啊,我还是第一次来城里,他们买个水壶都要扫码,幸亏有个好心的护工姐姐给我送了个水壶,还教我去病房角落用饮水机装热水。”
“你别装了。”
肥仔的声线突然低沉了下来。
“你不想喝热水了?想喝凉的?不行,医生说喝冷的,不健康。”
“我是说,你别装模作样了,我看见了。”
肥仔激动地伸出手,一把揪住求笙的衣领,光白的眼球满布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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