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也知道了。”忘言沉着地说,望着龙戒。
龙戒嘴角一扬,颇为不屑。
忘言将他的目光落在龙戒的手上,面色沉静,并无辩解。
龙戒将手伸给忘言,并且摊开了手掌。
忘言伸出手指在龙戒手心写了一个字。
龙戒眼睛一亮。
“喂!你俩在打什么哑谜?你们知道什么了,快说出来啊!”风间不耐烦地嚷道。
忘言、龙戒二人将目光同时投向我。
“说吧。”我望着龙戒。
“血。”龙戒回答。
“除了蓝龙,他们四个全是血族。”忘言看着我的眼睛,低声道。
在这幽暗的地道里,我听着他的声音,心中一动,不知是因为他的话,还是他说话时微微的喘息,仿佛有一只温顺的小兽在心底窜过。
“你的意思是,哥哥他们用血族的血,通过了头顶的这层水波、进入了湮灭的精灵古国?”我意识到自己的分神,摆摆头,专注到事情本身。
“很有可能,”龙戒仰头看看水波,道:“如果红龙无法通过,那么蓝龙过不去也很正常;而剩下的四人同我们几个相比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们都是血族。血族的本事,说实话,我没怎么见识过,但有一点我很肯定,血族的血,一定是异于其他族类、并且具有某种神秘的能力,他们能够过去,多半是利用了他们那特殊的血液,我猜。而忘言,刚好跟我想到一处去了。”
我望向忘言,他点点头,没有说话。
“就算真是如此,那也没用啊!”风间啐道:“他们都是血族,随便一人放点血,就够他们随心所欲了——当然这一点绝对是值得怀疑的——可我们是人、是人类啊,我们又不是鬼!我们的血液纯净中正,可不是拿来搞歪门邪道的!”
“嗤!”龙戒哂笑(其实我也想笑,每个族类都自大的不像话)。
“哦——”风间转头望着龙戒,甚是不屑:“我说的‘我们’可不包括你,你不是人,你是一枚戒指,哈哈!”
龙戒浓眉一蹙,反手在风间面前挥过,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手脚,只听风间“唔”的一声,突然住了嘴。
风间摆头、噘嘴,只是“呜呜”有声,却无法说出话来。
我看着她瞪着眼睛、脸上又羞又恼却无法张口的囧样,只觉好笑,让她说不了话,才是真的治住她了。
忘言不理会她,只是对龙戒说:“如果真的像我们猜测的一样,穿云君他们用了自己血族的血液才得以通过,那我们到哪里去找一位血族来帮助我们?”
我心中一震:忘言他真的对我的身份没有任何怀疑吗?他真的确信我同他一样是一个人类吗?我虽然不是血族,我是一个巫影族,但巫影族是什么?是人类与血族秘密通婚的族类、是身上流淌着一半血族血脉的族类。如果哥哥能够用他的血通过这个水波,那我的血说不定也能做到!
想到这儿,我突然头皮一阵发麻,仿佛想到了什么极不妥当、极为害怕、却又极为渴望的事情——我想到什么了?!激得我胸中烦恶欲呕。
“美意,你怎么了?”忘言轻声问道,伸手过来握住我的。
他那清香的气息,还有手心的温暖,让我心中一颤——他如此美好,我却……我突然非常讨厌自己。
“……没什么。”我挣开他的手掌,言语轻快,我自己都能听到语气中带着隐隐的笑意——我因为太讨厌自己,除了笑,实在找不出更得体的应对。
“龙戒,你过来些。”我转头向龙戒唤道。
龙戒身子一纵,敏捷地向我贴近。
忘言文雅地向一旁微微闪避。
“其实我……”我凑近龙戒的耳朵,低声道。
“你想用你的血试一试?”龙戒的声音更低,但很清晰。
我抬头对上了身边这个英俊又阴郁的少年的双眼,他眼神专注,没有躲闪——呵呵,原来他什么都知道,戴在我的手指上,陪着我经历了一切。
我舒口气,在了然一切的朋友面前,不用为隐藏秘密而费尽心机,真是轻松啊。
“我身上有一半血族的血脉……”我忍不住解释道。
“可能会有点痛,你忍一下。”龙戒打断我,并不在意我的解释,话没说完,手中已经匕首在执。
这家伙,倒真是利落不废话。
我摊开手掌,迎向龙戒。
“喂!那……那谁!那个戒指,你要干什么?!”风间的嘴巴突然解禁,冲着龙戒大声喊道。
嘿嘿,她这丫头,除了嘴欠,心眼倒是不坏。
“忘言!你拉我干什么!你没看见那家伙要拿匕首去割美意!你……你松手啊!他要割美意啊!”风间焦急恼怒,口不择言:“原来你对美意的好都是假的!都是装出来的!你看看……哎呀!血都流出来了!你这个死戒指!你好端端扎美意干什么!她还没变成血族、还是个人类……”
我没有回头,也没觉得有多痛,龙戒的动作很快,匕首又利,我都还没来得及感到疼痛,只觉手心一凉,暗红的鲜血就像怒放的花朵,从洁白的缝隙中喷薄而出,花瓣瞬间就绽放、铺满了整个手掌。
“忍耐一下。”龙戒蹙着眉头,没有看我,提起我的手,将伤口中流出来的血对准了匕首的顶端。
我定睛一看,他那把乌蓝的匕首,原来还有乾坤:就在匕首的顶端处,竟然有一个小小的孔洞。
我的血液一滴一滴通过孔洞流入匕首中。
龙戒眼睛一眨不眨,专注地盯着孔洞。乌蓝的匕首看上去没有什么变化,但我注意到龙戒那只握着匕首的手,在微微颤抖。
“好了!”龙戒突然一声轻喝,另一只手探过来,将我的手掌合拢。
“我先帮你包扎一下。”龙戒低声道。
“让我来。”忘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沉稳,听不出异样。
“……好,美意交给你。”龙戒举着匕首,抬头又看了一眼头顶的水波。
一只手扶上我的肩头,将我扳向他。
“好啦,都走开!”风间在身后将我一扯:“一个把人家割得血淋淋的,一个眼睁睁看着、什么也不做!现在要做了?晚了!真是错看你了!”
风间一边说一边让我面对着她,一只手攀在洞壁上,另一只手握住我受伤的手。
“让我看看,真是……太过分了!”风间恼怒心疼,嘴里啧啧有声。
越过她的脑袋,我看到她身后的忘言。
忘言定定看着我,整张脸仿佛融化在幽暗中,只剩下一双灼灼的眼睛。我看不懂他眼中盛着什么神情,只觉得此时此刻,这幽暗的地洞,仿佛成了世界的尽头,他,就是世间最后幸存的一头野兽:害怕,痛心,兴奋又惶恐,既野心勃勃、想要重建家园,又心灰意冷、想与这世界同归于尽。
那一瞬间,我突然对他充满了理解。
他跟我一样,有不能说的秘密,但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也是这样啊。
“嚓!”忘言咬住自己的袖口,扯下来一片衣袖,递到我面前,低声道:“手伸过来,我帮你包扎。”
“得了,我来吧!”风间不领情,伸手一带,要将忘言的那片衣袖夺过去。
“我来!流那点血无妨。”忘言面无表情,扬手躲开,风间夺了个空。
“搞不懂你在想什么!”风间嘀咕,倒也并未坚持。
“手伸给我。”忘言语气克制,但眼中出现少见的怒火,也不知在生气什么。
“不用了。”我淡淡道,看着自己握住的手掌,仍然有血在往下渗。
手掌摊开,伤口倒算不上狰狞,匕首是好匕首,龙戒的力道也是一流。
“灵翅听令!速将我手上伤口愈合!”我扬声命令,心中笃定。
灵翅啊灵翅,穿不过那诡异的水波就算了,将我伤口愈合这等小事,你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嗯,确实没问题。
额间一热,紫光闪过,拢住我手,待我再看,手心伤口已然愈合,只剩丝丝缕缕的血痕干涸在手心。
“好了,没事了!”我冲着忘言风间二人挥挥手,笑道。脑中有一瞬间的眩晕。
“嘿!早知道你厉害了,不用替你瞎操心了!”风间叫道,毫不掩饰语气中的惊喜之意——这丫头,对我的担心是真的,让我心中一阵暖意。
忘言突然将头一别,脸朝向洞壁,我看不到他的表情。鼻端清香的气息飘飘渺渺而来,袅袅不断,我知道他在平静他的喘息。
“你们快看!”头顶上传来龙戒的喊声。
我举目望去,心中一惊:他是怎么做到的?
难道……难道真是因为我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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