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今年家里有钱了,万娘子光棉衣裳就准备了四套,其它林林总总,乱七八糟的,不知道有多少。
范味全看的无语极了:“我要骑马过去,一路快马!你弄这什么丝闹豆腐我咋带?还有这什么花饽饽,弄这个干什么?那边是我的好友,还能薄待了多宝?还用弄这些饭食?”
万娘子瞪眼道:“你一年才过去一趟,孩子不盼盼着?你啥都不带,你去干嘛了?”
“都多大了还盼盼着,”范味全无奈:“这么多我真带不过去。”
“那你赶马车去。”
“赶马车我过年赶不回来。”
万娘子道:“那就别回来了,在那儿陪着儿子过个年也不错。”
范味全无语的抽气:“所以这个家我在不在都一个样儿是吧?”
万娘子回嘴:“你才知道。”
外头有个村民叫他:“范大哥,范大哥,你家来客人了!”
范味全答应了一声,快步出来,就见外头一个少年笔直站着,见他出来,抬起头来看着他,嗫嚅了一下,却没有叫出声。
范味全一眼看清,吃了一惊:“多宝?”
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又冲出来两步,看了一眼,抓住他肩:“多宝?真的是你?你咋回来了,你这一身咋弄的?”
范多宝又脏又瘦,头发也乱蓬蓬的,大冬天的,只穿了一身破烂单衣,就像个叫花子,范味全险些没敢认。
万娘子出来一看,也吓了一跳:“宝儿!宝儿你这是咋了!!”
她飞也似的出来,把范多宝搂进了怀里,“宝儿,咋回事,咋回事啊!!”
范多宝当时就破防了,搂住她脖子,嚎啕大哭:“娘!!娘!!”
这一哭,可把万娘子给吓坏了,抱着他眼泪就哗哗的往下掉:“宝儿,娘的宝儿,这是受了大委屈了,快跟娘说,谁欺负你了!”
范多宝顾不上说话,只是哇哇大哭,娘俩连门都不迭的进,就抱在一起哭个不停。
范娘子得了信儿,赶紧过来看了看,伸手推着道:“先进屋啊,这大冷天的,多宝穿这么少,可别冻着!”
她一说别冻着,万娘子这才回过神,双手一抱就把儿子抱了起来,一直抱进了屋。
十四五岁的少年人,打小学武,一身劲疙瘩,看着瘦其实重的很,也不知道她是咋抱动的。
范娘子看着摇了摇头,赶紧去灶下把火通着了,烧上水,稍微有一点冒白气就提下来,倒进盆子里头端进去,让范多宝赶紧洗洗换上衣裳。
这一洗,别说万娘子了,连范娘子这个当姑的都忍不住了。
这手上的冻疮都烂出坑来了,皴的黑皮一层一层的,指甲全秃了,根本不像一个小孩子的手。
万娘子哭的抬不起头来,范娘子还强撑着,一边帮着慢慢的搓洗,眼泪就往盆里掉,哽咽的道:“多宝,这是怎么了?这到底是咋回事儿?”
范多宝撕心裂肺的哭了一场,这会儿倒是平静下来了,静静的看着自己的手,许久许久,才道:“他们都欺负我。”
他的声音很低很低,范味全早就忍不住了,一听这话,便沉着嗓子追问:“谁?谁欺负你?说清楚!”
范多宝又不说话了,万娘子急的抱着他肩,摇了摇:“宝儿宝儿,你倒是说话啊,谁欺负你了?”
范多宝的眼泪,大滴大滴的涌出来,脸上却没什么表情,木木愣愣的低声重复:“他们,所有人,全都欺负我。”
“为什么欺负你?”万娘子一迭声的追问:“咋欺负你了?他们打你了?”
范多宝摇了摇头不说话,范味全急了,“你倒是说啊!别让你娘着急!你姑还在这伺候着你!你说说你,老说他们欺负你,到底怎么欺负的,你倒是说清楚!”
范多宝抬起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儿根本不像个小孩子:“说了,又能怎么样?”
范味全气乐了:“什么叫说了怎么样?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出了啥事儿,我怎么给你解决?你这孩子,这都是搁哪儿学的臭毛病,我是你爹,还欠了你的是吧!说个话阴阳怪气的?”
范多宝一声不响的看了他一会儿,又垂下了头,任凭他怎么问,都不再说话了,气的范味全直打转转。
像范味全这种人,其实不算真正的江湖人,他的功夫比起唐有祥算好,真到江湖上也不过是普通。
但范多宝从小就聪明,筋骨灵活,出类拔萃,范味全的师父说他是个学剑的好苗子,所以范味全就一直想给他找个合适的剑法高手做师父。
后来在江湖上结识了一个朋友,是长山剑派的李君章,两人患难之交,后来李君章主动提议收范多宝为徒,范味全当然欣喜,赶紧把儿子送了过去。
范多宝在孩童时性子活泼,聪明伶俐,但后来每次见时,却越来越沉默,说他们都欺负他,范味全不放心,舔脸去找了李君章一回,便好了一些,可是第二年再见时,范多宝更沉默了。
但后来,李君章成了长山剑派的门主,越来越忙,范味全想再去拜访,虽然送了年礼,也见不到他人。
范味全也没办法,只能让儿子忍一忍,反正小孩子之间闹腾,也出不了什么事儿。
结果没想到,今年他居然自己跑回来了。
范味全皱眉半晌,吓唬他,“你不说清楚,我明天就把你送回去,亲自问问你师父!”
范多宝全身一震,猛然抬头:“我不回去!我再也不回去了!”
“什么?”范味全一听也怒了:“什么叫你不回去?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怎么能为了一点小事就不认师父?”
范娘子急道:“你先别急,发什么火!先让多宝说清楚。”
她搂住范多宝的肩,柔声哄:“乖孩子,别跟你爹犟,慢慢的说。”
范多宝甩开她手,咬牙道:“我就是不认了!我就算死,也不会再认那人做师父!”
“什么死了活了的!你这是什么态度!”范味全彻底火了:“你长本事了,外头受了气,跟家里人发脾气!你不认师父还有理了?李门主与我情同手足,肝胆相照,难道还能薄待了你不成!就算你们师兄弟之间有些龃龉,也不过是小孩子瞎闹腾,就因为这个就不认师父?”
唐明麒几个人忙完了手里的活儿,正准备也过来瞧瞧表哥的,还没到门口,就听到大舅舅高门大嗓的发火。
范娘子快步出来,推着他们往外走:“先别进去了,爷俩顶上了,都是驴脾气,不听劝的。一会儿再来看。”
她也是不放心,不住的回头,走了一半又退回去:“你说说你大舅舅这个脾气,不行,我不放心,你们先回,我再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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