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淡然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慢腾腾地冲了杯茶,放到古先生面前,轻声问道:“你收到鞋之后,张敏有跟你说什么奇怪的话吗?”
古先生没回我话,双手合在腿上,有些拘谨。
我其实是故意这么做的,为了制造出一种迫人的气势,以前灵正就是这么干的,我还没有学到灵正的千分之一。
姜小姐催古先生快说,古先生端起茶盏,浅浅酌了一口,对我礼貌性地笑了笑,回忆说,“不瞒灵三爷,我收到鞋后,张敏在网上问过我:给你寄的鞋收到了吗?我回复说:收到了。——就这样而已。”
“哦?”我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紧紧盯着古先生的眼睛。
古先生脸色有点儿苍白,支支吾吾地说:“还、还有,就是……那个、那个……我们就继续聊上了。”
“哦……”我低头,喝了口茶,没再问话。
接下来的时间,该留给姜小姐和古先生了。——果然,姜小姐又开始哭了起来,肩膀一颤一颤,古先生不耐烦地撇嘴,似乎一刻也不想跟姜小姐多呆。可是经不住姜小姐这么哭啊,于是古先生不情不愿地说了些他与张敏之间的对话。
我现在是听他在回忆当时的情况,再结合姜小姐跟我描述的一些情况,发现古先生又跟张敏联系了之后,张敏在网上跟古先生说把姜小姐赶出门,古先生就抓着姜小姐的胳膊,把姜小姐拖到门外去,把门锁死,不让她进来。张敏让古先生怎么骂姜小姐,古先生就怎么骂姜小姐。
更过分的是两天前,姜小姐和古先生一起回娘家,姜小姐的妈妈劝说古先生要对姜小姐好一点,毕竟都结婚了。古先生就把这事告诉张敏了,张敏就让古先生打姜小姐的妈妈,哪曾想古先生真的动手打了姜小姐妈妈一巴掌。
女婿打丈母娘,这事闹大了。
古先生打完姜小姐的妈妈之后,心里又惊诧又难过,毕竟是夫妻之间感情破裂,怒气怎么也牵扯不到长辈身上去啊,但古先生就是不想低头道歉,一刻也不想看到姜小姐和她妈妈。可是呢,他莫名地伤心啊心痛啊,于是他假装借口上厕所,蹲在厕所里嚎啕大哭。据他现在回忆的描述,他说感觉当时他的手和脑袋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根本控制不住。
姜小姐听古先生这么说,哭得更伤心了。
此刻的古先生也有点儿动容了,主动递了张纸巾给姜小姐,并安慰她不要哭了。
我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跟他们说,关键就是那双拖鞋,鞋通邪,是一种媒介,张敏问古先生收到“邪”没有,古先生说收到了,所以这个犁头巫降就达成了一种契约的形式,开始执行了。犁头巫降可以控制人的心神,施术者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正所谓,鬼迷心窍,鬼使神差,就是这么个道理。
古先生晓得事情很不对劲,但他依然不愿意相信下犁头巫降这事是张敏干的。
姜小姐问我犁头巫降要怎么解呢?我说解这个倒是不难,不过要准备一点东西,三天后我们去一趟他家吧。
约好时间地点,姜小姐夫妇走了。
我和凌王墓开车去大市场,去置办做法事要用的东西,彩色大公鸡,一把大刀,红线,红布,桌子,水果,香,蜡烛……等等。
回来的路上,凌王墓开着车,时不时看我的脸。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凌王墓,我脸上有花啊?你这么盯着看!”
凌王墓摇摇头,苦笑:“女人,你越来越像大师兄了。”
越来越像大师兄了……
这是夸赞吧!
可是为什么,我的心那么疼呢?
三天后,我们按照约定去了姜小姐家。他们住在徐汇区一个高档小区里,环境挺不错的,家里的装修也挺考究,是个富贵人家。
我没有了灵力,走阴都不行,更何谈是开坛做法呢?
开坛做法需要请神明上身的。
于是……我只好求凌王墓帮忙了。我跟姜小姐说凌王墓是我的助理,今天这日子我不能亲自开坛做法,祖师爷的规定,只能助理来做。姜小姐狐疑地打量凌王墓几眼,然后把我拉到旁边,小声说:“灵三爷,你要多少钱都行,您看你这助理……人长得是挺精神的,但长得好不一定道法好啊,而且我看他这性格有点傲,我心里总不踏实……”
凌王墓要听到这话,估计得把姜小姐家的屋顶给掀了。
我打包票说:“你别看我这助理吊儿郎当的,道法也高得很,而且我们这一行,没有说谁的道法最高,各人都有各人最拿手的本事,他最大的本事,就是开坛做法,驱邪避煞。”
姜小姐听到我这么说,才同意凌王墓主法。
我摆手法台之后,凌王墓穿上道袍,准备开法仪式。我把一根红绳系在古先生的脖子上,另一头系在公鸡的脖子上,公鸡在道门称为灵鸡,用灵鸡代表了古先生。犁头巫降这事因古先生而起,所以也要从古先生身上下手去解……
凌王墓念咒请神,完毕之后,再用刀把灵鸡的头一砍两断。
之后,再把斩断的鸡头塞进竹筒里面,在外面贴上一张黄符,再把竹筒放进那个装两双棉拖鞋的盒子里,最后再把长剑、红绳、公鸡、蜡烛、鞋盒什么的用一块大红布全部包起来,找个隐蔽的地方,一起埋封起来。
这样就算是解掉了犁头巫降。
大家可能会觉得,一场法事,就这样结束了?事情不应该这么简单啊,难道不应该跟施犁头巫降的人斗法啊,吐血啊,再说两句狠话什么的吗?
其实,很多人都是被电视剧和给误导了。
电视和里都夸大其词了,除了茅山有一个派系一开坛做法就要见血以外,其余的都比较“温和平顺”,灵正走的就是温和平顺派。而且啊,人们常常说巫蛊降头巫蛊降头,其实这并不是一个词汇,巫是巫,蛊是蛊,降头这种说法是东南亚那传过来的,也就是近几年的事情,而巫和蛊是我国的本土术法,已经流传了几千年了。
准确的说姜小姐的事,他们中的并不是叫降头,而是叫巫术,但大家都把这东西叫做犁头巫降,所以我们也跟着叫了。
做好法事,我们离开了姜小姐家。
到了初一堂,我觉得事情哪里有点不对劲,于是问凌王墓:“五张防反煞的符你贴好了吗?”
凌王墓猛地就怔住了,“大爷嫌麻烦,还没画。”
我:“……”
这种犁头巫降很厉害,就算被解了,也会有反煞之气回冲进门,如果门上贴了五张符,那反煞之气就进不了屋,但如果没有贴,那么反煞之气冲进屋,撞到姜小姐或古先生的身上的话,身上就会长一圈一圈的淤青,刚开始那淤青只有指甲盖那样大小,一个星期之后,淤青会慢慢扩大,如果到半个月那淤青回煞还没有消退的话,那这人就会在三个月内死亡。
凌王墓说防反煞的符还没画呢,我真是吓得心惊肉颤的。
那一晚,我是愁得没怎么睡着。
第二天天还没亮呢,四点多钟吧,手机响了,是姜小姐打来的。
姜小姐说她跟她老公身上起了很多淤青,像月晕,又像水波纹,一圈一圈的,看起来不像是被磕碰到的,会不会是犁头巫降还没有完全被解掉?
我当场就懵逼了!
——这是凌王墓的烂摊子啊。
我在电话里安抚姜小姐说犁头巫降是完全解除了的,这点不用担心,应该是她屋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明天我们再去给她家做一次净宅就行了。姜小姐跟我说了很多感谢的话,然后挂了电话。
其实反煞之气被描述得这么恐怖,是因为灵正跟我说的,我也没有亲眼见过。
当然了,我也不想亲自去验证。
我忙穿好衣服,去找凌王墓。
凌王墓没住在家里,而是睡在初一堂。灵小满哭着闹着要跟凌王墓睡,我没同意,愣是把灵小满留在自己身边,此时灵小满见我这么早要去找凌王墓,兴奋得手舞足蹈,去初一堂的路上,一路唱着歌,乐得不行。
到初一堂时,已经五点多了,天蒙蒙亮。
我拿钥匙开大门,刚好凌王墓从里面把门打开,见到我,大吃一惊,“女人,你怎么来了?”
我摘了手套:“姜小姐他们遭到反煞之气了。”
灵小满扑进凌王墓怀里:“墓叔叔,小满好想你哟。”
凌王墓刮了下小满的鼻子:“大傻妞儿,昨天还在我家吃了两条红烧鱼,忘记了?”灵小满咯咯直笑,搂着凌王墓的脖子,再也不愿意下来。凌王墓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布包,递给我:“你自己去把这拿给他们,我答应今天带小满去游乐场的。”
灵小满兴奋得不行:“墓叔叔好棒哟,小满爱你么么哒。”
凌王墓看着灵小满,眼里满是宠溺的神色。
我把东西放下随身所带的包里,拉了拉凌王墓的衣角:“啊喂,墓叔叔,你是不是有恋童癖啊?”
凌王墓一怔,抬手给了我一记暴栗:“死女人!瞎说什么呢!一天到晚,思想肮脏!她是你女儿!”凌王墓揉了揉小满的头发,神色再次变得温柔,“我是小满的守护神,会疼爱小满一生一世,不会有其他想法。”
灵小满拍手,笑着,“墓叔叔是小满的守护神耶,太好了!”她转头看我,“妈妈,小满好幸福哦,有守护神了呢。”
我愣了愣,笑道:“每个人都有守护神。”
灵小满好奇地问:“真的吗?那妈妈的守护神是谁呢?”
我的心猛地一颤,而后迅速平静了下来:“妈妈哪里需要守护神啊,妈妈现在就成为了守护神啊。”
“那妈妈会守护谁呢?”
“……你猜?”
“我才不猜呢。”灵小满嗜着小嘴,“墓叔叔说了,让人猜来猜去的事,都不是好事,好事不会多磨,多磨的都是坏事……墓叔叔还说……”
我翻了个白眼,朝凌王墓比中指,然后离开初一堂,去了姜小姐家。
打开凌王墓给我的东西,里面是几张黑符,还有一个装着符和水的玻璃瓶子。我把东西给姜小姐他们,叮嘱一天擦三遍,连擦三天,淤青就会消掉了。
符水和符文都是凌王墓连夜念咒练制的,效果不会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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