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二筢子和望秋瞅得没错,远远里村子站着的就是小米的大舅。本来他想直接进村子去找牛二筢子和望春的,可是,进了村子的路口,他又停下了步子,思忖着这样直接奔着牛二筢子家不大合适,外甥女儿前脚刚嫁进来,自己后脚就跟着来说事儿了,这样就会招人笑话。于是,他就喊着村里吵闹着的孩子,让孩子们给牛二筢子传话,自己就退出了村子。
牛二筢子和望秋两个人紧赶着步子迎着小米的大舅走了过去。走得近了,果真是小米的大舅!牛二筢子紧赶上几步,一把拉着小米大舅的手,很是热情地扯拽着就让小米的大舅回家里坐着吃上一顿热饭。
小米的大舅笑着向牛二筢子摇了摇头,很难为情地说:“我就不跟你们回去了。”说着,他看了看望秋,眉头一皱,问,“望春怎么没过来?”
“我哥他……” 望秋脸一沉,说。
“望春这不是给牛大锤的儿子牛笔喊去了,不得空儿过来。”牛二筢子慌忙截住了望秋的话,信口扯个谎儿说,“牛笔不是咱驴堆儿集乡镇副镇长嘛,两个人打自小就玩得要好。望春平时也不在家,两个人很少见面。今儿赶在这个大喜的日子,两个人碰到一块儿去了,牛笔就扯着望春出去了,说是坐一块儿好好说说话儿。”
小米的大舅还是听出来了牛二筢子在说谎儿,就算是两个人再要好,再没有见过面,赶在这个日子,咋的牛笔也不会把望春给拽出去。他不由得心里一沉,看样子来说,望秋没能说出来的下半句话倒是望春没能过来的真实原因。他脸上很不自然地一笑,说:“本来呀,今儿我不该赶过来。说句心窝子里的话,你也别生气,我对小米不放心,毕竟她还是没有成人的孩子。今儿我赶过来,就是想当着你的面儿和望春说几句话。既然望春躲着不肯见我,那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倒是把该说的话跟你说了,回去见着望春,你把我的话传给他。当初定这门亲事儿的时候你说过的一些话不知道你是不是还记在心里,你说小米这闺女年龄小,嫁过来你们先把她当成自家的亲闺女养着,等她有了大人的模样,你们再安排着给他们两个圆房。今儿我过来,就是要提醒着望春现在别动小米。说个打嘴的话,望春这个时候要是动了小米,那可是在糟蹋这闺女呀!”
牛二筢子向小米的大舅不停地点着头,嘴里随和着说:“记得记得!你就只管放心了,现在咋的我们也不能答应望春跟小米同床儿。”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小米的大舅向牛二筢子点了点头,说,“咱们说话可得算话!”
“你就只管放心了!”牛二筢子很板正地向小米的大舅打着保票。
“那我就没啥事儿了,你们爷儿俩该回去忙就回去忙,家里一大摊子的客人呢。”小米的大舅稍稍放了点儿心,向牛二筢子说,“我这也得急赶着回去,豆子他们那儿还有些事儿。”说着,他就抬起步子要往回走。
牛二筢子死死地拽住小米的大舅,说这都到家门口儿了,咋的也得回去吃口饭喝口水。
“别拉了,只要你们爷们儿记住你们以前说过的话,要比留住我吃这顿饭还要让我心里觉得踏实舒坦。”小米的大舅向牛二筢子说,“今儿早上这顿饭,你就说破了大天去,就是你们爷儿俩都上来拽我,我也不会跟你们回去吃的。”
牛二筢子见实在留不住小米的大舅,也就只好松开了拉住小米大舅的手。
小米的大舅往回走了,但心里还是觉不出实落来。望春已经是眼看着就要三十岁的人了,牛二筢子咋的心里都会想着早一天能抱上孙子,让望春这个时候不动小米,那只可能是自己一厢情愿的事儿。虽说牛二筢子那些话说得落到地上能嘡啷啷地响,但是小米现在嫁到他们家了,那些能砸得地上一个坑儿的话也就消失了。“小米呀,你这闺女受苦了!”他不由得仰起头向天上喊了一嗓子,随着这一嗓子喊,他心疼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两行眼泪也顺着眼角淌了下来。
牛二筢子和望秋瞅着想的大舅走了,不由得爷儿俩互相看了看。
“爹,他咋的说几句话就走了?” 望秋很不明白地看着爹。
“没事儿,都是这样的规矩。”牛二筢子不知道该咋的跟望秋说了,信口向望秋说,“没爹没娘的闺女出嫁了,做舅舅的都会这样再送一次亲。”
望秋很迷糊地盯着爹看了一阵儿,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还有这样的规矩呀!咋的爹的嘴里忽地冒出了这样的规矩?
“回吧,家里还一大摊子的客人要招呼呢。”牛二筢子见望秋瞅着自己很迷糊地看,向望秋一摆手说,“回去的时候不能跟别人说是你嫂子的大舅来了,不管是谁问到这事儿,就咬准了说没瞅见有人。这也是规矩!”
望秋更觉得迷糊了,但他还是很听话地向爹点了点头,然后就跟着爹往回走了。
牛二筢子一路往回走着,心里也在噼里啪啦地敲着小鼓儿,小米的大舅这个时候过来就说这几句话,到底是咋的一个想法儿?他心疼外甥女儿也不分个时候了?这接媳妇嫁闺女的不就是为了生孩子留个后吗?咋的一再安持着要把小米这闺女再养几年给圆房,今儿还一大早大老远地特意跑过来安持这个,这中间是不是他还有别的啥子想法儿?再过个两三年给望春他们圆房,春梅在那边的孩子也该满地地跑了,小米在这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万一这中间望春那孩子有个啥,她拔腿走人了,这个家就吃大亏了。要春梅带着孩子再回来?小米是个黄花大闺女,再找婆家好找,春梅带个孩子,谁要?他越琢磨越觉得这里面有啥子拐弯儿的门道儿,不由得在心里笑着小米的大舅,喝的墨水子多的人心眼子就是多!老话说了,你有你的千条计,我有我的妙主意。小米嫁过来了,就是这个家里的儿媳妇了,啥时候让她跟望春圆房,那就不是你说了就算的。
望秋跟在爹的身后,瞅着爹的后脊梁影子看了一眼,不由得低下头来心里犯嘀咕,觉得爹今儿也跟平时不大一样了,张嘴就能说出瞎话来,本来望春哥不知道去了哪儿,满村子都找不到,爹能张嘴向嫂子她大舅说出牛笔把望春哥拽走了。虽说自己年龄还不算大,老少爷们儿们经常在一块儿唠扯,也没听说有没爹没娘的闺女出嫁舅舅要这样再送一次亲的说道儿,爹张嘴就说这是规矩。这中间爹到底是在想着些啥子?想到这儿,他抬头又看了爹的后脊梁影子一阵儿,嫂子她大舅说啥子圆房不圆房的事儿,自己也知道是咋的一回事儿。想想也是,嫂子年龄跟自己大小差不多,望春哥要比嫂子大得有十来岁,这个时候让望春哥跟嫂子圆房,就跟一直老得都长了厚茧子的手掐一朵没开的花骨朵儿一样。嫂子的大舅说的也有理儿,再等几年,嫂子长得有个大人的模样了,那个时候再让望春哥跟她圆房,倒还能说得过去。这个时候望春哥跟嫂子圆房,就跟嫂子的大舅说的一样,是望春哥在糟蹋嫂子。
牛二筢子和望秋爷儿俩回到村口,正碰上牛大锤嘴里咬着烟袋背剪着两手往村子外走。
“二筢子,家里一大摊子的客人,咋的你们爷儿俩得闲出来遛风儿了。”牛大锤把两只手从背后拿过来,一手扶着嘴里的烟袋,向牛二筢子笑着说。
“这不是刚才孩子们说村口有人找,我爷儿俩就过来看看,瞅了老半天也没见有啥人。这些孩子,说瞎话逗我们爷儿俩呢。”牛二筢子回了牛大锤的话,问,“你这是要到哪儿去?咋的不过去喝两盅子呢?”
“牛笔他娘过去了,我就省了。”牛大锤一笑说,“我这到地里转悠转悠,看哪块地里的麦苗儿长得弱,过了年儿给追追肥。年前是没这个空儿了,再有几天儿就过年了。”
“那样吧,今儿晚上也喊回来,咱们爷儿几个在一块儿说说话。牛笔跟望春两个人打自小就玩得要好,平时也不咋的见面,前两天牛笔给望春送了一份贺礼,也没在家吃上一顿饭。今儿晚上就着人把牛笔从乡镇喊回来,咱们在一块儿坐坐,吃饭不吃饭是小事儿,主要是在一块儿说说话。”牛二筢子笑着向牛大锤说。
“牛笔不像咱,年底没啥事儿。他是越到年底越忙,各种工作都要做个总结。”牛大锤很替牛笔着急似的向牛二筢子说,“你有这份心情就成了,啥子还坐不坐的。你们爷儿俩赶紧回去招呼那一大摊子的客人吧,我这去地里转转看看。”
“那成!晚晌得空儿我让望春去乡镇喊牛笔去!”牛二筢子向牛大锤点着头,就领着望秋向自家走去。他们爷儿俩刚走到自己门口,咋的也没有想到这个时候院子里会发生这样的事儿。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