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阳明晃晃的照着,灼灼逼人。一个眉目清秀但皮肤有些泛黄,个子小小的年轻妇人站在军营旁边,毫不露怯的跟看守说着话:“都是些女儿家的玩意儿,这位军爷大可放心……您又不是不知道,这阮姑娘可是军营里的宝贝,非寻常男子可近身……要是我家官人来,将军大人定是不给进的,所以也就只有让奴家这妇道人家挺着肚子,来送些小本生意的玩意儿……”
她扶着压根儿没有的肚子捋了捋鬓发,掐着一根略长的绾到脑后的妇人发髻里头去,见守兵拿着了一个极其精巧的小盒子,忙“哎哟”了一声上前去:“军爷小心着些!这阮姑娘大手笔,让把镇店之宝给拿来,这便是。”妇人笑的脸上堆了一堆褶子:“军爷,这玩意儿小归小,却金贵着呢,您瞧——”细葱似的指头夹起透明的玻璃珠:“这玩意儿难得!透亮透亮的,却又不是完全瞧不见,”她把珠子放进盒子里去:“镶在那头冠上镂空的地方也好,坠在步摇的流苏上也罢,那都是极好的点缀!而且也不显得华丽的过分压着了人,反而很衬阮姑娘美貌!我们家是全柳城最好的首饰铺子——也就得这一颗!”
她笑着把珠子放回去,又拿起一个盒子:“除却那颗珠子,还有极金贵的,便是这镯子——”她搁嘴里头一咬:“喏,纯金的!都准备拿进去给阮姑娘瞧瞧,若是遇上的姑娘合乎心意的玩意儿便可留下,奴家这都是些小本生意,听了阮姑娘喜欢忙不迭的就带着人拿东西了来,就是阮姑娘身边的绿意来说的。今儿遇着军爷这么好的人,这镯子——”她把手里捧着的盒子往前一推:“不成敬意,给军爷们添盏酒喝。”
“是笙记轩的人么?”梳着一尾长辫的侍女懒洋洋的走来,往这儿瞥了一眼。
妇人赶忙堆笑:“哎哎!是的是的,正同军爷说,要通融通融呢。”
那侍女微挑嘴角嗤笑道:“红帐子的人尚且都不用如此审查呢,不知我家姑娘是如何叫你们瞧不上了一审二审的没个完。”
“不敢不敢,例行公事,还请姑娘不要怪罪。”说罢那人把盒子往袖子里一揣,给妇人使眼色:“走吧走吧。”
妇人忙不迭应了,揪着身后人的袖子就走。
妇人自然是元黛,而她后边那位,则是此次随军的少数女子之一,楚将军的女儿楚簌簌。
“可算进来了,”楚簌簌锦衣玉食的长大,虽然也跟着她爹上过战场,但这生活上的经历可以说就没有。她咬牙切齿的嘟嘟囔囔:“刚刚就该再拖一会儿,等那丫鬟来了,也就不用贿赂他了……还浪费那么好一镯子。”
元黛失笑,瞥了一眼前头远远的走着带路的侍女,压低声音道:“你堂堂楚南春楚大将军的独女还是嫡女,居然会在乎钱?”
“那是当然!”楚簌簌正色道:“钱乃安身立命之本!而且,胡乱给了敌军,还是可以避免的给,干什么啊?钱多的啊?”
元黛一笑:“那镯子给他有用的……很快你就知道了,贪财容易把自己拖下水的。”
楚簌簌瞟了她一眼:“你居然是个女的。”
楚大小姐!自今早上起你已经说了三遍了好吗?!元黛翻了个大白眼:“我怎么就不像女的了!一遍遍说,有意思吗?”
楚簌簌摸了摸鼻子:“……没,我夸你呢,说你……还有气魄,男人的气魄。”
什么气魄哦,楚簌簌腹诽,其实真的只是觉得你一点儿不像女人,最多是个长得好看的男人而已,一点儿女人样儿都没有。
曜日高悬,那壁已经列阵准备出发去前线了,瞧着那一个个跃跃欲试的样子,想来是很有自信能打败子书岚卿了。元黛窝在角落里啃完身上带的最后一个烧饼,擦了擦嘴角的碎屑,开始干活!
大半士兵都出去打仗了,里头剩的基本上都是残兵老兵,又懈怠的紧,酒饱饭足就昏昏欲睡,不过一点点迷香便都顺利睡倒。元黛啧啧感叹两声,然后熟练的发挥出在现代多次攀岩游戏的技术,攀上粮草帐篷的顶部,掏出玻璃球,开始第二次“实验”。
头回是在子书岚卿的帐篷外,她成功的用了很长时间好不容易点燃了一小片叶子,其实很简单,就是放大镜聚光导致燃烧的原理,小学一年级就知道了,但是这里没有凸透镜,这玻璃球勉强拿来用,未免又太凸了,所以效果并不是很好。
但再不好也是能带进来的火种啊!好不容易说服了那位阮姑娘,不然找不到粮草,又是白搭。
当熊熊火焰烧起来烧到前线都能隐约瞧见的时候,元黛和楚簌簌已经回到了自己的阵地,楚簌簌不禁对元黛产生了一种敬佩,不仅仅是烧敌军粮草这一点,更多的是因为她在阮姑娘面前的模样。
阮汝泠是个可怜人,但可能也正是因为她可怜,所以她可以包裹自己,一身的刺。那一片五只红帐子里包裹着的唯一一只白帐子,象征着她的身份是不可作普通红帐子里下贱女人一般事务的,她却依旧是冷冰冰的对待身边的一切人和一切事物。
“凭什么?”阮汝泠问她们。
元黛微笑:“凭我知道你恨简由。”
“呵,那你可小瞧他了……他一直都知道,知道我恨他。”
“嗯,我可以帮你。”
“帮我?”阮汝泠笑的悲凉:“我在他身边耗费了我三年的青春也没能留住他一次。他不近我的身,何谈报仇?”
“简由是个极为谨慎的人,他就算对你再不一样再喜欢甚至是爱,也不可能轻易交上性命啊。但是我不一样,我不会从他本身入手,我要帮你,是靠居安朝局众臣的力量将他扳倒,那时候不论是你想诱他放下戒备被你杀了还是你雇人杀他,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呵,想得美。”阮汝泠倚在贵妇榻上,叹气道:“朝局么,他已经是一手遮天了,真若到了他不想称臣的那一天,也就是自尽以告父母我之万能的日子了。”
“姑娘倒是常常想好自己做不了之后的事情,可您现在也没开始做啊。”元黛笑道:“不过既然您愿意让我进来,想必也是大抵想好了想要去做的。别的不敢说——两年之内,我让简由垮台。”
阮汝泠可算懒洋洋的看向了她:“你要我做什么?”
元黛扬了扬下颌:“很简单,只消告诉我粮草的位置,我不认识路。”
阮汝泠点了点头:“但空口无凭。”
元黛笑了:“这买卖您怎么着都不亏!事后追究责任也自然有人顶罪,反正您横竖是希望简由不舒服的不就成了?不过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让简由好过,无论是出于我对您的保证,还是出于我自己的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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