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书岚卿清晨天明入京,至天大明时受恩准策马入皇城,抵达朝廷之上,接封赏后,再至几巡筵席庆贺,终了回府已然是晚膳后的事情了。疲惫极了,他却又自觉睡不着了,不知是因为白天疲乏过度导致兴奋,还是又回故地如从前一样不安的睡不着觉。
“城门儿高,小凳儿矮,粉红的鸟儿树上叫呀,谁家的姑娘描黛眉呀,锦衣公子欲要求呀,你家的元宝个儿不够大呀,大红漆门推倒了来呀,街头巷尾瞧热闹呀!”
“花落草凋,人去楼空。铁甲无情,何也不留。刀过命已,魂魄何依。”
“哥哥远走,妹妹留守,刀剑无眼,切记小心。家家人亡,泪溢长河,吾儿化骨,永伴荒芜。征兵者谁?将门雄也,任凭谁人,未能脱矣。”
“抄家灭族,鸡飞狗跳,王氏儿郎,仍坐花巷。”
都是元贺当年被灭门一案案发后京中所传唱的几版歌谣和短诗。
子书岚卿瞧着这一张窄窄小小的纸条,很费解人是怎么能把字写的这么小却又令人能十分容易的看清内容的。他翻到背面,最下面有一行小字:“你不愿倾力相助,也不该阻人之路,她该有她自己的人生,你的参与从头便是错误。”
后面是龙飞凤舞的二字署名,虽然极其潦草,但是子书岚卿是认得的——乃安凤栖的“凤栖”二字尔。
凤栖似女子名,是以安凤栖总将自己的名字写的极为潦草。
还好是安凤栖,子书岚卿暗暗舒了口气,在安凤栖手里可比在慕容允鄂手里好得多得多了。
他回来了,他终于险胜居安,得以安然回京。元黛那丫头倒也是厉害,竟能对慕容允鄂那家伙置之不理,他可是擅长威逼利诱。
他回来了,回到了老地方,可是她不在,四处都冷冷清清,颇有凄凄惨惨戚戚之感。
虽然她来这里也不过是几个月前的事情,而真说起来她到他身边也不过就一年半光景罢了,真的很短暂,但是他却已经有些习惯她在身边的叽叽喳喳。
如果她在,她会说什么呢?
她可能会一直盯着他瞧,一直瞧都他毛骨悚然鸡皮疙瘩掉一地,然后他会问:“你老看我做什么?”
她可能会撇撇嘴,然后当然还是犀利的出言呛他:“我在想你晒黑了多少来!”然后他或许会不高兴,那时候她就会适时的嘿嘿一笑,说,“不过没关系的,你一个男人家,要那么白净做什么。”
他回来了,这个消息举国皆知,却不知道安凤栖那家伙告诉她没有。
子书岚卿静静的坐在窗边看了许久的月亮,他觉得自己多半是疯了吧,竟然学起了那起子穷酸书生的穷酸劲儿来了,大晚上不睡觉跑到窗边看月亮呢说的,可是他觉得似乎不看月亮也睡不着甚至不安心呢,那就看吧——睡不着消遣消遣罢了,这有什么。
子书岚卿是后半夜坐着睡着了的,藤椅摇摇摆摆的跟婴儿床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而月亮不言不语的,却能起到催眠曲的效果,把巨婴子书岚卿给安安定定的哄的笑着就睡着了。
知宣打门外探进来个脑袋,暗暗叹息一声,过来把某人挪到了床上。
第二日清晨子书岚卿从床上坐起来,怎么也回忆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上的床盖的被子,不过想想自己也同样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就当是梦游了吧。
然后很快事实证明,子书岚卿睁着眼睛也可以梦游。
驻足在静初寺的小祠堂前时,子书岚卿才找回自己的意识。
他看了看知宣:“是你领我来的?”
谁能左右您的心思啊?知宣暗暗腹诽,他摇头,毫不留情的戳穿:“您自己来的,奴才拉都拉不住。”想了想,他又很不道德的加了一句:“嗯,您说您要去初遇的地方看看。”
是他伪造的,这不过是他的猜测,想诈一诈罢了。
结果子书岚卿今天智商严重不在线,这拙劣的一诈都被诈着了,他躲闪了下眼神:“没有吧?才没有……”他小声嗫嚅了两句:“可能睡的觉太少了,糊涂了。”
“您昨天除去发呆的时候,打奴才看着您睡着,您睡了起码五个时辰。”
“那又怎样?”子书岚卿很不高兴的亮出他的小傲娇:“我之前少的觉现在开始都要补上了,五个时辰顶多说是昨天没缺觉,之前的还要慢慢补呢,所以还是没睡好。”
知宣:“……”
任知宣再腹诽,他也得支招给自家主子找台阶下啊,不然到时候倒霉的还是他。“既然都到门口了,殿下不如去朗月斋坐坐吧。”
子书岚卿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这还用说?本来我不就是来拜访景云大师的么?”
“???”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啊?!知宣闭了闭眼不忍直视,这还是他家高冷神圣不可侵犯主子吗?他点点头:“是。”
您是老大,您说的都对。
子书岚卿抬腿就往西走。
“殿下……”知宣都无语了,他指了指截然相反的方向:“殿下,这边儿。”
子书岚卿白了他一眼:“本王出恭需要跟你汇报吗?”
“……不需要不需要,奴才错了。”
“嘁,本王还不去了呢。”
知宣捂脸。
啊啊啊啊他家主子傻了啊!一恋傻三年呐这是!
明明朗月斋后头也有恭房。
知宣不忍直视的跟在后面,一直进了朗月斋。
景云大师正刚打坐完,在屋内沏茶呢,子书岚卿就大跨步走进来,单手立于胸前朝他拜了一回:“大师。”
景云回了礼后很是纳闷儿的问:“你怎么来了?”
子书岚卿想了想:“看病。”
“啧,”景云咂了咂嘴:“不该啊?都是确诊了没有疫病才回京的,那其他的要有病也查出来了,怎还要多跑一趟冤枉路来找贫僧?”
看着子书岚卿一点儿没有要走的意思,景云无奈伸手,掐上他的脉搏。
咚咚咚咚咚咚咚。
脉搏平稳且有力。
有病才怪哩,说他有病比说天塌了还叫人难以置信。
“没事儿啊?”景云收回手,费解的看了他一眼:“你的身体很健康……不过——这世上有种病,庸人不识,智者不察,医者难断。”
心病呐。
子书岚卿当然不会听不出,他很不高兴的起身:“我去一下恭房。”
尿遁啊这是!
景云斜眼瞟了知宣一眼,在子书岚卿离开的那一瞬间冲到知宣跟前,他一改先前的严肃正经,换上十分八卦的表情和眼神:“你家殿下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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