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痕

第六十八章 别有洞天

    
    元黛瞪着眼睛看着地砖在景云旋转花瓶的控制下一点一点的升起,差不多半米多高的时候停住。景云看看她:“可以了,下去吧。”
    居然真的是机关。
    地下的森寒打小小的砖块底下丝丝渗出,元黛打了个哆嗦:“这儿往哪儿去啊这是……地狱十八层?”
    景云嗔怪的瞥她一眼:“好歹还有个老和尚在边儿上呢,又是长辈,说话也不注意点儿。”
    “好好好,”元黛敷衍道:“那你先?”
    看了看元黛一副被吓破胆儿的样子,景云摇了摇头,果然先行一步,元黛也就放了心,跟着往底下探去。
    景云不知道从哪儿极为熟悉的寻着了机关,把地砖降了下来。最后一丝亮光消失,地下一片漆黑,当真是伸手不见五指。她大喊了一句“大师”,然后便被人狠狠捏住了胳膊:“别叫!怕人发现不了我们怎的?”
    元黛本来想反驳,却又思及自己的处境……抿了抿嘴,她决定忍气吞声闭一回嘴。
    “嚓”的一声,火苗骤然亮起,光线下景云的面容显得像极了鬼……但是元黛还是难得的控制住了自己没有说出来。景云很认真的扶着墙寻了一处处灯盏,将它们一一点亮。
    元黛尽量的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看起来对这儿好像很熟悉?”
    景云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能不熟悉吗?知道的多死的就快,我往这儿都不知道躲多少回了!”
    “您都知道些什么啊?”
    “果然,岚卿那臭小子铁定没跟你说起过我这老和尚。”
    元黛想了想:“是没……您入空门前的身份不俗?”
    “或许吧,”景云长叹一声:“反正现在我的家族是臭名昭著了。”
    他一路点灯一路往深处走,走到一处豁然开朗之地,他道:“到了,就在这儿歇歇脚吧。”
    不过一桌四椅,旁边靠墙摆着四个柜子,有干粮和水一类,看起来都挺新鲜,想来这老和尚还是挺怕死的,防患于未然防患得这么细致到家。
    “这儿……”元黛环视一周四下看了看,问道:“这儿通往什么地方啊?”
    景云正专注于把手里刚熄的火折子叠成个什么东西,闻言抬头看看她又瞥一眼路口,道:“没哪儿,几个地方你都不会乐意去的,一个是岚卿的府邸,一个是禁宫里西宫后花园儿的假山底下,还有一个么,现在可能都是平地了……”
    “是你尘世里的家吗?”
    景云专注的看着手里的火折子,笑了笑:“是,也不是吧。”
    手里的火折子渐渐叠成一只千纸鹤,只是鹤的尾巴烧焦了。他微微一笑,把他放在柜子最上面那一排又一排千纸鹤里。无一例外,所有的都是烧焦了尾巴的千纸鹤。
    元黛讶异道:“千纸鹤?你们这儿就有这个东西了?”
    景云笑了笑:“普天之下,不过她一人会叠此物,她说她来自星星,所以会我们不会的东西。”
    穿越之人?“那,那她是你的什么人?你叠这些是为了计算什么吗?”
    “唔,她是我还未入佛门前的未婚妻。”景云摇了摇头:“她已经不在了,只留下了一只千纸鹤,之后我每一次死里逃生,都会来叠一只,看看,我都被大大小小暗杀了多少回了。”
    是你尘世里的家吗?是,也不是吧。
    元黛了然,那是他未婚妻的家,是他的家,但终其一生她也只是未婚妻,所以也不是他的家。
    那个千纸鹤……她忽然想起刚刚那个小女孩,她手里拿的约摸就是这个。那她莫非……
    千纸鹤非古代便有之物,是现代那个穿越过来的姑娘叠给心上人的……先前那妇人说,出嫁前十五年相伴,想来是她的母亲,如果母亲会叠那么女儿自然也会,也就是说……也就是说先前那妇人是景云心上人迫嫁他人后生的女儿。
    “难怪。”元黛喃喃:“难怪怨气那么大……”
    “嗯?”景云觉得奇怪:“难怪什么怨气?”
    “没,”元黛怔愣的摇了摇头:“难怪,难怪我一直觉得你不像个和尚,你常常目光里带着情感,言语一点儿不像寻常老和尚那样死板固执……唔,你还很少在熟悉的人面前自称贫僧老衲之类的。”
    景云微微一笑道:“生而为人自然会有牵挂,就算是老和尚也不能免俗,我这个老和尚则更是了。尘世有牵挂,何况,我怎么也不会忘记自己遁入空门的原因。”
    元黛已然不敢再问,虽然很好奇,但是揭人伤疤的活儿不能干……是不能老干。
    鬼使神差的,元黛忽然问了一句:“可以去平地看看吗?”
    灰头土脸的从地底下冒出来的时候,元黛深深忏悔着自己的多嘴。老和尚年龄老大,体力还好啊!这爬上爬下的气儿都不带喘一下的……她个年轻人反倒累了个半死不活。
    费劲儿的扒上地面的边缘,她环视一周,发现这是个僻静的小巷:“这是哪儿啊?”
    “自然是她家门口。”景云拢袖站在地道口旁边,一点儿要帮她的意思都没有,他一脸的怀念:“总不能直接到人家闺房去吧——多不好。”
    “闺房?那……”元黛费解的敲了敲脑袋:“那你成和尚的时候她……没出阁?”
    “唔。家中败落,唯吾父及一支远房在朝中还有一席之地。后来远亲被夷三族,九族充奴,我为逃此劫,苟且偷生皈依佛门……说来惭愧,愧对天地,愧对父母,愧对佛祖,亦愧对于她。”
    “迫嫁……所以是这么回事儿?”
    “你在门外应该都听到了。她是京城数一数二的才女,人又生的漂亮,还常有新奇点子,在京城女眷中几度掀起不一般的潮流,甚至延及禁宫……人人都说她配我是糟蹋了,可后来她迫嫁周氏,诞下周氏之女纯蕴,也就是那天你看到的妇人,那之后人人都只骂我无情……她生了纯蕴后喝错了药汤再不能生育,后来纯蕴出嫁,她就吃错了东西,没了。”
    “是她丈夫干的么?”
    “或许是小妾动的手,但那也是她丈夫默许的,周氏有可能是利用他人之手除掉想除的人,而皇家又何尝不是在借刀杀人呢?周氏可是一直唯帝命是从,连娶的女人,无论主母妾室通房,皆是皇恩浩荡的赏赐。”
    可怜人呐。元黛摇头叹息,忽然抬头看到远处街市上一个打扮不俗的中年妇女拔去一个跪在街边的少女头上的草。
    头上的草……卖身为奴!
    说话声依稀入耳,女人的声音尖细:“丞相家挑丫头,就算是粗使的那也得水灵灵的……”
    丞相家。
    当今三个丞相,而真正能让一个人牙子都觉得和他家做生意脸上有光的那就只有一个——慕容氏。
    元黛回头看了一眼景云:“大师,我想试试。”
    一不做二不休!“好!我决定了!我得抓紧时间了,你回去和安凤栖说一声啊!”
    景云刚想让她三思,他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好吧。”
    眼看着元黛蛇一般穿梭在人群中,消失在视线之中。
    “嘿!小姑娘!”
    跪着哭泣的小女孩给吓了一跳,元黛拉住她胳膊不让她跑:“卖我成不?你跟你爹爹商量商量,姐姐有大事要做,你和我换个衣服,卖我,钱给你。”
    “当然可以!”后头挺尸要“葬”的“父”坐起来,两眼放光。
    元黛并没有被吓到,她早已料到。她很冷静的道:“好,记得不要说漏了。”
    其实说漏了也没有关系,毕竟这种为了一点可能会有的可怜钱装死卖女儿的人,也甭指望他能替你义气地守住什么秘密。
    换好衣服,眼看着那肥肥胖胖的人牙子走过来,元黛正色,将身上破旧的衣服理了理——衣衫不整的一看就知道是个不老实的惹祸精。
    人牙子走过来,拔掉她头上的草:“唔,虽然脏兮兮的,但是长相还算过得去——带回去好好培养培养,说不定能哪天作丞相府的礼物送出去到哪家混个姨娘哩——”
    是了,丞相府的丫鬟送出去都是姨娘,毕竟丞相府出去的就是一条狗那也是镀了金边的。
    所以刚刚那“老父”一点儿没怀疑的就让她替了女儿,恐怕为进丞相府飞黄腾达的普通人家姑娘跪这边儿上的不在少数。
    人牙子身后之人说着就要来拖她身后老父走,身后人一抓她衣角——他是个活人,可不能真被葬啊!元黛拍拍他的手——安心。
    “这位夫人……我爹爹他……我,我想亲葬可以吗?”
    人牙子听着“夫人”二字心里不甚满意:“可以,”她转身吩咐后头人:“你们带她一起去,之后记得带回来,从角门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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