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究还是拗不过愿儿软磨硬泡的功力,三天后,我非常可耻的假借和愿儿逛街的由头,偷偷摸摸的和她一起到阿禹每日下学回家的必经之路等待。
当然,这个由头并不是是给别人听的,我是说给自己听的,愿儿说,有一个词相当适合我的行为,叫做自欺欺人,结果是她被我挠了一通,然后我被她挠了个死去活来。真搞不懂,这丫头的“挠痒痒神功”(她自封的,非要我这么叫,然后讲着讲着也就讲习惯了)怎么这么厉害?
为了更好的“掩护”,我们寻了一家茶馆,坐在二楼窗边,以愿儿所说的“上帝视角”来看我的阿禹。愿儿坐在我身边与我并排,她整个人,呃,靠,不,准确来说是赖、扒在我身上,占去了我整条右胳膊。
我们现在在进行的这种恶劣行为简直和“狗仔队”差不多,都是你害的,真的是,一世英名尽毁于此刻啊!愿儿这样说。我暂时没来得及追究她最后一句中那不符合事实的四字词语,捡了重要的问她,“狗仔队”是什么?当然啦我知道,这么难听的肯定没什么好寓意!她又说我不懂。
我就知道,狗嘴吐不出象牙。不过既然她骂的时候也捎带上了她自己,那我也就不跟她一般计较了。
“哎哎玉儿,那个。”消停不过片刻,愿儿就又闲不住,她突然拿她那死硬死硬的胳膊肘子狠狠的捅了捅我的小腹,我瞪她一眼,回敬以一个落在后腰上的大巴掌。
愿儿又拍了我一巴掌,只不过是轻轻的,类似于推一样的,推了一下我的后脑勺:“你下手也忒狠了吧!谋杀亲闺蜜啊青予窈!后腰不能打的知不知道!当年我打了我弟后腰一巴掌那死第三者……”她欲言又止,顿了顿又继续:“咳咳,那个我娘,她骂了我好一顿呢!”
我并没在意她的断断续续,“嗯”了一声作罢,继而便漫不经心的揉着小腹上那层皮,算是予以它安慰。
我惆怅万分的看看天,又看看楼下依旧满是陌生身影的街道,在心底无声的呐喊:我的阿禹哥哥,你怎么还没有来,你知不知道,我快要被苏愿儿这死丫头折磨死了……
这个时候,更有一番“坐等郎君归”的感觉,我手上拿了个小杯把玩着,偶尔敲一敲——嗯,颇有“闲敲棋子落灯花”的味道。唉!真是,苦等郎归影不见啊!
等到阿禹出现在这方窗户视野所能及之处的时候,我赶忙坐直了身子,随后苏愿之就敏锐万分的顺着我的目光过去,然后突然间她就开喊了,又高又尖又细的刺耳声音炸裂在我可怜的耳朵旁边。她问:“你是秦禹吗?”
我真的真的真的恨不得现在就开始挖地洞。
就跟打完仗后爷们儿稀稀拉拉回家,然后山顶上老远地界上老娘们儿扯着脖子喊着寻亲一个样儿。
“苏愿之!”我使劲儿的拧了她一把。然后她用力的拍掉我的手,把我手背都拍红了,然后又回转过去,对着已经看到我于是正走过来的阿禹笑的灿烂。
而我也只得随大流,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明明对着我喜欢的人,她倒笑的灿烂,我却笑的那叫一个……惨烈。
“玉儿怎么在这儿?”阿禹一直以来走路都很快,除了平时同我一道时为了照顾我之外,暂时还没有见过他为任何人任何事放慢过步调。当然,也因为他的好友甚至他的老师都和他一般爱走“飞”步,所以没片刻工夫,人就已到跟前。大概男孩子都这样走路吧。
我第一次见他,那时候我十一,他十二,他那时候走路就很快。那天我随爹爹搬至京城还未有几日光景,他是我家邻里勉强算是斜对门,因为家家都算是大户人家,一户人家老大的地盘,而且还要兼顾这个风水玄学的要求,所以也的确比较难有对门这样的操作。搬到京城后,我爹爹每天领我认识两三户邻居,从最近的开始,一户一户的走。他家是邻里里唯一一家有与我年龄相当的孩子的人家,那个孩子当然就是秦禹。
那天是个很暖的春日,他僵硬着身板儿,也严肃的板着脸,手里头拿了一朵雪白的玉兰花,他走过来,一板一眼的做着他的每一个动作,把花戴在我那时候还未及笄所以只半绾了的发髻上。他说话也像背书一样,从头到尾甚至一丁点儿的停顿强弱起伏什么的都没有,他一溜的说下去:“我爹说漂亮的花要配漂亮的姑娘所以我就拿来给你戴上了。”
他其实还是蛮有意思的一个人,那天大概是太紧张了,合该脉脉温情的场面,怎么会被他演绎的,那么的,好笑?
那天我的确笑了,笑的那么没有淑女形象,我拍着大腿笑着说,你好好玩哦!说话跟背书似的!还有,你刚刚这么说是在夸我漂亮?那你老招来,你夸我漂亮有什么目的?他一惊,脸都有些发白,他说,什什什什么目的?我,不,没,没有,呀?我又笑他,看看,不背书了,又改结巴啦?你这人真好玩儿!能有什么目的?撑死了,也不过就是喜欢我呗?然后他就闹了个大红脸儿。
现在想想,那时候怎么那么不害臊呢!就是当时给苏愿之带坏了,大姑娘家家的,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不过他那时候愣愣的,全然没有后来那永远淡定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的模样,也蛮可爱的,不过如果为自己的终生大事考虑起来,还是后者那个淡定的他比较适合托付。
结果我这一跑神儿,就被人钻了空子。彼时边儿上的苏愿之已经大大咧咧开口:“哦,我逼着你们家玉儿一定要来看看情郎,玉儿呢,没扛住我的‘淫威’,所以我们就一起来了,嘿嘿,开开眼界,开开眼界。”
我脸上“刷”的一下就烧了起来。什么嘛!什么“情郎”!还“你们家玉儿”!这这这都哪儿跟哪儿嘛!
我急了,“蹭”的一下子站了起来,然后——悲剧就发生了。
我们坐在靠窗的位置,而这家又非常巧合的做了屋顶的斜面造型,而且做的很夸张的斜度;又又非常巧合楼层隔的不是很好,二楼很矮;又又又非常巧合的我坐的位置上方一道凸起的横杠杠——结果可想而知。
“啊!”我忍不住轻吸气出声,揉着头皮,却觉得比不揉还疼,可是娘亲原来说不揉会淤血,我就只能自我折磨式的一边“嘶嘶”抽气一边揉头皮。
然后我看到他几乎是下意识的三步并两步过来,仔细看了看,虽然也看不出什么,但是没见血估计也就是大抵没问题的证明了吧。他笑:“这也值得你在这儿嘶嘶抽气?”他学我抽气的样子好夸张,鼻子都皱起来了。可是好奇怪,长得好看的人就是皱鼻子都好看。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用看也知道此时此刻我的脸一定很红。阿禹看我脸红,笑得更欢了:“好好好没关系,将来有我护着你,不让你再受苦,那么你怕不怕疼也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我抬头看他,那一瞬间对上他炽热的眼神,我心底的那一方静谭忽得就烧开了,咕嘟咕嘟的猛冒泡了,溅进心窝窝里。我心头猛然一跳,又瞬间闪开眼神。
“啊啊啊情话王子啊!”苏愿之这丫头高兴的就跟坐在阿禹对面被深情对待的是她一样。
我真的,对有这样一个好朋友这件事情,倍感心塞。我忙瞪了她一眼,结果人家不在“信号接收服务区”,光顾着崇拜她的那什么劳什子“情话王子”去了,一脸花痴相一双眼睛晶亮亮的就差嘴角一道哈喇子了!亏得阿禹他一向脾性好,见状只是莞尔一笑,继而他挑眉看向我:“玉儿今天跑出来了,岂不是要错过我准备的惊喜?”
“惊喜?”我一头雾水:“什么惊喜?”不是我真不知道,而是,呃,我是真不知道阿禹他能有什么惊喜给我,说真的,虽然从十一二岁的时候一直到现在我们相处这么久,也算是大半个青梅竹马了吧?可是,可是我一直以来都做不到完全摸明白他的心意。
他忍不住笑起来说,“你猜呢?”我伸出一只手敲了敲额角,思考得辛苦,“还在我家?那是什么?”结果他还不厚道的继续卖关子说,“回去就知道了。”
我抿唇:“不要等回去!太久了,你告诉我一点点,好不好?”
他摇头:“不好,惊喜不能透露。”
我继续拼了老命争取:“就一点点啦!”
他继续轻轻松松守住防线:“一点点也不行,这个可不比科举考试试题的保密性差哦。”
我一向拿他没辙,这真令我头疼。我没好气:“哦。”
他挑眉说,哦?还不高兴了?我冲他哼哼,你不告诉我,我当然不高兴!然后他说,嗯,等你回去看到,保准你高兴。我就扭过头去说,才不会。于是接下来就又再一次上演了我俩青梅竹马的这一个时期里常常会出现的一幕:他说,会的。我说,不会。他说会!我说不会!然后他说,会的!我们打赌?再然后我就不吱声了。
我瞥他一眼,切!同你打赌?这么多年我赢过吗?我才不!他笑了,说,玉儿,你跟我说过,你最大的梦想是什么?
我一惊,我最大的梦想?当然是嫁给你啦!当然我不能说就是了!我跟他说过的我最大的梦想是什么?是在除夕夜和他一起放烟花还是下辈子做个男的可以吃上自己真正喜欢的东西不用再做别人的附属品?还是还是,我什么时候说漏嘴了?
我心虚的紧。
我小心翼翼的问他,什么?
他说,你也没说啦,不过都写在脸上了。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可谓是战战兢兢啊!苏愿之还在一旁问我,你最大的梦想是什么?我想了想,觉得闺蜜就没有必要瞒着了吧!我就告诉她了。她惊讶的捂嘴,说,不会吧!你这么个大家闺秀,也有这样奔放的一面,直接表白啊!我说,才没有!我最多跟他说过梦想下辈子做个男的,按最离谱的论,也至多这样了。
苏愿之点点头,说,那他说你写在脸上了,会不会你就真的给人家看出来了,四个大字儿,我要嫁给你?我白了她一眼,说,明明是五个字好不好!她打哈哈,说,哎呀这不是重点。
我凝眉看她,说,你稍微注意一点哦,等会儿到我们家里,我们家现在,没你表面上看上去的和气。她说,我觉得是你怕我丢你脸才是真的吧!毕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叹了口气,随即压低了声音悄悄的跟她耳边嘱咐说,皇帝家多疑,谁家没有几个耳报神?你现在身份麻烦,万一太外露引人注目可怎么办?
话罢,苏愿之便立马严肃脸不少,她点了点头,还算郑重。一般她这个样子,就是真的往心里去了,我可算心里头一颗大石头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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