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痕

    
    日子就这样平静的流淌过三年，我常常与他一处，但我的肚子却始终没个动静。望着一如既往平静的宅院，我真的是感慨万分，我果真是过分幸运了，不管是婆家还是娘家，都没有一个人说过我三年无所出，要给阿禹纳妾。
    无所出啊，整整三年，放在别人家，恐怕小妾成群不说，若是男人移情别恋了，单一句“有犯七出之条”就足以把人丢回娘家去，要是娘家不肯接手，那么回娘家的路上就多半自缢死了，然后这世间就再没这个人了。
    想想，我真太幸运了，真太幸运、太幸运了。
    可我知道，不能因为幸运就放弃努力。
    我们婚后那一年阿禹考中了探花，想想，那时候才一年，就有多少人天天想着往阿禹的院子里塞人了，所以至今我还能独霸他整个后院，简直听起来就像梦话——天知道拒绝那些人的女人就是拒绝那些人的探子就是拒绝那些人！不晓得想阿禹这样做派得罪了多少人，又挨了多少明枪暗箭。
    可他回到家永远都是笑模样儿，一点儿忧愁都不曾有闪现。他高挺的鼻梁如刻的眉眼永远都是温柔的，他望着我，那与众人模样相较颇有些与众不同的面容，是那样美好，而更不可思议的是，那样的美好只对着我一人，只属于我一人。
    一鼓作气，我第二天果断钻进一个小铺，那是我让画眉打听了许多天找到的专治不孕的地方，黑乎乎的院子里，只有一个老太婆。
    这让我想起了苏愿之和我讲过骗白雪公主吃苹果的老巫婆，这让我浑身都不自在，不过这位婆婆的面容还算慈祥和善。她替我检查了一番，神色有些凝重：“夫人府上姐妹可多？”
    这是在隐晦的同我讨论我夫君的妾室问题。
    我很骄傲的摇摇头，一是骄傲自己能准确听出引申义，二是骄傲——我的夫君可不纳妾！
    婆婆愈发眉头紧锁：“和我的猜测差不多。夫人，您的丈夫不想您有孩子。”
    “怎么可能！”我一听这话我就跳了起来：“我同他说过！他还很温柔的和我说他想要两儿两女，他不可能……肯定不可能，一定是有人故意离间！一定是一定是！有人故意离间我们！他想……他想伤害我们夫妻感情！好让我夫君纳妾！甚至是拉我夫君下马！他们好多次要塞人进我夫君后院他都没有同意，他们一定是记恨，一定是记恨上，是记恨上了啊！”
    “夫人！”婆婆严肃道：“这世上有太多的不得已，想来你夫君只想你短期无孕，没有用强药连香料也未使用，只每次事后使用避子汤，混入饭食，这也可以把对母体的伤害降到最低。出于此事的隐秘性，必定是亲为……”
    “不！”我叫嚣着吼道：“他近身人出了叛徒也未可知！我们同房的时候可不止他一个人知道……”
    婆婆摇摇头：“那为什么不做绝一点呢？还要把伤害降到最低？”叹了口气她起身下了逐客令：“夫人情绪波动过大，还请记住老身之言，回去平静后再仔细思量。夫人快些走吧，此地不宜久留，老身不知您是何家夫人，老身不想惹麻烦……”
    恍恍惚惚被推出小屋，我依旧没有从巨大的震惊里解脱。我不知道怎么办，怎么办，万一真的是秦禹，真的是他……
    不可能是他。
    晚上洗漱毕，他在床边的小几上查阅公文，我便百无聊赖的拿着一把篦子篦头发。乌黑的青丝划过细密的齿梳，划过我的指尖。“夫君，今日妾身听着了个笑话。”我很平淡、很平淡的道。真是有趣啊，早上把我情绪激的上上下下乱飞的事情，到了晚上面对他，我却可以平静的好像在说别人家的事情。
    他“唔”了一声，然后放下竹简看着我：“说来听听。”
    深吸口气，我很坚定的望进他的眼睛里：“有人同妾身说，妾身不能怀孕，因为每次晨起，夫君都会安排在膳食中加入避子汤药的成分。”
    他垂了下眉眼，只一瞬，他又抬头皱着眉头看向我：“谁这般说？岂不是要你我夫妻离心？”
    不是他。
    他的眼眸清澈如水，透亮的彻底，每一寸都在告诉我，他没有说谎。
    我心满意足的笑了：“所以说是笑话啊，夫君还是小心着点身边人吧。”
    他点点头：“这一点也不好笑，我是要好好拎一拎身边这些人了。”
    他的竹简再没有拿起，他望着窗外失了好久的神。待到我一头乌发篦完，他依旧保持着不变的姿势。摇摇头，我笑着躺下唤他：“夫君早些歇息？”
    “好。”他回头看了看我，接着便褪去衣裳，躺在我身边。这几天他都很累，我以为他今夜必定一如既往，不过二人共枕入梦罢了，却不想我正要昏昏欲睡时，他搂住我的腰身：“玉儿莫怕，不论何时何地何种境况，我都不会生出害你之心。我对你的心思天地可鉴，从小到大从未变过……你应该感受得到。玉儿想要孩子我知道，但是不能心急，以免被人揪着把柄被人钻了空子……不过，”他翻身起来，单手曲肘枕着脑袋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玉儿这么着急想要孩子，我们可以继续努力？”
    第二天他没再亲自给我端早膳来，他把我带去厨房，让我亲眼看着厨房里的人把才采买回来的食材制成一道一道菜肴。夏日里天热，厨房里更热，还闷气，大清早起的就把我俩热的一身一头的汗。我说要出去，他不肯，说什么也要让我看完全程。“我们总要确保除我俩之外无人可以在菜里动手脚才是。”他这样说。
    好吧，好吧，我以后再不多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