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统领虽然在太后身边做事,但他亦是一个有血有肉铁铮铮的汉子,他不愿去滥杀无辜,有时候自己也当是身不由己,而在这深宫之中又有多少人像他一样。做着有背自己初衷的事情。
或许这次放过徐威也是为自己求得一个心理安慰吧,正如徐威说的那样,他不知道从何时起,这宫中的人都变了,不知从何时起他们手上便多了几分杀戮。跟随太后多年的易千祥是太后一手提拔。
他今天拥有的,亦都是太后赐于他的,那时候他只不过是一个最低等的侍卫,因为得如今太后的赏识,才有了今天,他从来都不曾有违太后之命,那时候的她是孝嘉皇后,处事公正廉明。
并不像现在这个样子,自从先帝仙逝。新帝武韦登基,冷木峰得到武韦帝器重,郭秋月得宠。这宫中已然变了样子。武韦帝开始弑杀忠良,每日只知歌舞升平,不顾朝政,冷木峰开始权倾朝野。郭秋月又搞的后宫不宁。
就连一向公正廉明的太后也变了样子,手上也开始沾满了鲜血,正义得不到宣扬,邪风却悄然而至。他身为一个男人,不能保家卫国。驰骋沙场,却每日做了太后的刽子手。
虽然太后待他有知遇之恩,但有些事却是异常看不惯,但又没有任何办法,只得去做一些昧着良心的事,这一次,他认为他是对的,亦或者因此受到牵连,他也无惧于死。
他走出乾清宫外之后,突然感觉此刻他才像一个男人一样,拥有了男人该有的气魄。秋风袭来,吹起他的鬓发,棱角分明。更显刚毅,身穿黑色侍卫服,腰间配着他多年来一直跟随他的侍刀。穿过甬道,渐渐消失在了宫苑深墙之中。
徐威看着四个一直追随他左右的小太监,一脸悲痛。他们几人往日的情谊一一在脑海浮现,有欢喜也有悲伤,但他们不曾分开过,感情亦是深厚。本以为衷心跟随着自己,便终究有一日会飞黄腾达。
没想到却是自己害了他们,心中亦是愧疚不已。如今他们都已经惨死,他又怎么能独活,又怎么能再连累易统领,虽然自己的兄弟都是他杀的。徐威却不曾怪他,同在宫中当职。
有些事情身不由己,自己也是清楚的,太后想灭口,即使不是易统领,也将会是别人来做这件事,易统领平日里处事随和,为人正直。他也是破不得已,徐威看着四人惨死的模样。
抹着眼泪哽咽道:“对不起,我没能带你们飞黄腾达,没有照顾好你们,就连你们的性命都保不住。既然如此我又有什么脸面苟且偷生。”
说罢徐威笑了笑,似是在笑自己无能,也似在笑这世道的不公,他缓缓起身。将他们四人的眼睛闭上,自己则扯下身上的衣服,撕成布条,然后将布条悬于梁上打了个结,再搬来一个小杌子。
站了上去,没有任何留恋的把布条套在脖子上,或许对他而言生死已无关紧要,一行热泪涌出,然后他却是笑着的。双腿一蹬,整个人悬在了房梁之上,徐威便这样悬梁自尽而亡了。
待到午夜十分,易统领特意将其他侍卫支开,只带了自己的心腹箫然一人。等他们来的时候,却发现大殿内除了死去的四具尸体以外。徐威并不在,两人在大殿内点燃火把,找了好一会儿。
萧然才惊慌失措的大叫起来:“鬼,鬼啊!”他的惊叫声引起了易千祥的注意,连忙赶了过来。看着一脸惊恐万分的萧然道:“什么鬼?大惊小怪的,这天底下哪有什么鬼!待我看看。”
萧然这才定了定神,一脸慌张的指着房梁上悬挂的徐威,身体却有些颤抖不已,只是努力让自己还能勉强摇摇晃晃的站稳,易统领斜了他一眼随口道:“无用!”随后将火把举高,这才发现脸色狰狞的徐威已经悬梁自尽了。
易统领摇摇头,有些惋惜。他叹了口气道:“唉,他或许是不想连累我,才选择这样结束自己性命的。徐威也算是个性情中人,衷心耿耿跟随太后多年,却是如此下场,不知将来你我是否也如徐威一般被人当弃子丢弃……”
对于易统领的感慨,萧然显然没有听进去,此刻他被徐威的死状吓的还惊魂未定,举着的火把还在颤抖个不停,脸色在火光的照耀下,更显恐怖。
易统领见状有些气愤的推了他一把,恶狠狠道:“想什么呢?瞧你这点出息。”
萧然回过神来,竟然对易统领的话一句也没听进去,他有些茫然道:“易大人,你刚才说什么?属下一时走神,不曾听清,还请易大人降罪。”
易统领一脸不耐烦的摆摆手道:“罢了,徐威已死。不能让他就这样死去,我能做的便是让他入土为安,也好减轻我心中的愧疚。”
萧然依旧呆若木鸡的站在一边,易统领恼羞成怒大骂道:“还不赶紧将徐威放下来,你要让他一直悬挂在房梁之上吗?”
一听此话,萧然更是大惊失色道:“大人,我,我……”显然他心里恐惧,根本不敢靠近徐威那具面目狰狞的尸体。
易统领无奈,见他吓的浑身颤抖,说话亦有些结巴,知道他真的是被吓的不轻,随即不耐烦道:“真无用!拿着,我来。”
萧然机械性的接过易统领手中的火把,往后退了一步,双手将火把高高举起,给易统领打亮光线。易统领用匕首割断布条,将徐威从房梁之上放了下来。
两人方才手忙脚乱的将徐威以及其他四具尸体,在午夜十分埋在了乾清宫后院的柳树底下,甚至除他二人以外都没有人知道,乾清宫后院的柳树底下埋了五名尸体。
等一切收拾妥当,两人已经筋疲力竭。方才一脸疲惫的回到了宫中。徐威的死也是太后在武韦帝登基以后,第二次杀戮。虽然之前在后宫争斗中,死在太后手里的冤魂数不胜数,但这却是太后吃斋念佛后的第二次。
玉兰既死,她的死因本以为随着几名小太监的死将永远把这个秘密埋于地下,却不曾想玉兰已由王进的夫人李氏救走,李氏芳名李若瑶。
年方二十八岁,年轻貌美。乃北里村王进之妻,因得罪武韦帝贴身侍卫武统领,而遭到追杀。王进为救家人不惜被武韦帝在青燕山五马分尸。之后保下其妻李若瑶,其一子一女王龙王凤。
逃出追杀的李若瑶便带着一儿一女,在长安城外的一处民宅里落了脚,李若瑶母女三人虽然逃离了当日的追杀,但却不知道王进是生是死,时隔数月。李若瑶见风声已过,便入城打探夫君下落,却正好碰见玉兰便救了她。
数日后,西北边疆传来消息,土方国国王因使臣被杀,异常恼怒。正如太后希望的那样,集结数万大军在西北边疆作乱。而且攻陷了西北边疆达木州的一座城池,并有继续南下的趋势。
此事传到太后耳中,顿时欣喜若狂。既然如此她就有说服武韦帝派兵平叛乱的由头。国泰民安之时,武韦帝可歌舞升平,*于后宫。若边疆生事,岂不是有他忙的了。
这样以来武韦帝便无暇再只图享乐,此事亦可重新让贺斌掌握军权,唯独贺斌重掌军权太后亦可安心。若南有皇后之父韩振北,西北有贺斌。方可保东盛国无事。
贺斌乃相国之学生,自然受相国教诲对东盛国忠心耿耿,韩振北有皇后这个女儿为皇后,又怎能不为东盛国尽心尽力。太后如此想来便并不担心土方国叛乱之事。
随即在武韦帝前来嘉宁宫请安之时,提到此事。武韦帝依旧如太后斩杀使臣那日的极不情愿,虽然当日曾答应过太后若土方国作乱,必派贺斌领兵北上。
可是那日武韦帝并不曾想土方国真敢作乱,没想到他们真的动手了。武韦帝自幼便养尊处忧,不思进取,又不学无术。他除了淫欲后宫,骑马捕猎。就再无其他大志。
于是忙陪笑道:“母后,土方国乃弹丸小国,我东盛国广阔无垠,国土硕大,区区一个达木州何须如此大费周章,儿臣倒以为有一良策,可阻土方国继续窥伺我东盛国国土。”
太后坐于一旁一脸疑惑,手中的念珠戛然而止道:“哦?我儿有何良策?倒不如讲给为娘闻知一二。”
武韦帝服侍在侧,见太后疑惑便一脸得意道:“母后,先帝曾育十二个子女,为兄武懿不幸。几位长姊已嫁公侯,九妹十妹不过十一二岁,可是八妹如今已年过婚嫁之龄,作为皇兄,儿臣自然关心八妹婚事,不防……”
武韦帝窥视了一眼太后,没有将话继续说下去,只是看着太后的面部变化,试探性的观察着太后的喜怒。果不其然,太后听完脸色骤变。
阴沉道:“我儿可是要说将八公主远嫁土方国,以此来巩固两国关系?我儿此言一出,岂不是有失我东盛国国威?”
见太后动怒,武韦帝只得柔声道:“母后,韩振北之女为何嫁于儿臣?儿臣自当明白,先帝为了巩固政权,亦可让儿臣娶了韩振北的女儿,儿臣也尊嘱先帝遗愿,册封韩雪若为正宫皇后。”
“既然先帝可如此,那儿臣为何不能?八妹嫁于土方国,生于皇家自当为皇家出力,母后为何迁怒于儿臣?”
面对武韦帝虽然看似平静如水,却如波涛汹涌一连串的质问,太后亦是强忍怒气便道:“历代朝史,虽有公主远嫁他国之载,我儿此言亦有道理。土方国乃弹丸小国,我儿自当派贺斌平定叛乱便可,以彰显我东盛国之神威。”
“若我儿以联姻解决叛乱之事,岂不叫周边列国笑话我东盛国软弱无能,无良将可用?让老身有生之年何以颜面面对列祖列宗?你即为东盛国国君,又怎可辱没我东盛国列祖列宗?”
“东盛国自先祖皇帝开始,便是连年征战,何曾怕过?我儿竟如此软弱无能?亦拿嫡妹求和?”
当太后说到嫡妹之时,特意加重了口音,亦是提醒他,八公主乃是他一母同胞的兄妹关系,太后如今又年老,长公主已然远嫁他国,自然不希望八公主再远嫁,自当寻个贵族留在身边甚好。
武韦帝哪能听不出太后话外之言,但他从来不在乎这些,他只在乎自己是否安享富贵荣华,根基永固。是否无忧无虑的继续享受着雨水之情,继续他的快活自在。
便故作安抚道:“母后,儿臣自然心疼八妹,可是国难当头,土方国夺我达木洲又是母后一手挑起,又因我东盛国连年征战,死伤无数。待先帝之后才国泰民安,若此时又要兴兵北上,儿臣实在不想再徒增伤亡,不如就委屈了八妹远嫁土方国岂不更好?”
“一来东盛国不废一兵一卒便可安抚土方国,二来也可让天下百姓休养生息。母后一向慈悲心怀,先帝仙逝后便吃斋一心礼佛,母后也不希望天下生灵涂炭吧?”
武韦帝这点小心思,太后老奸巨猾,能爬上太后的位置,岂是等闲之辈,又怎能看不出武韦帝念及天下苍生是假,不想因土方国一事徒增烦恼是真,心下暗骂:“好一个武韦帝,祖宗的基业你不关心,如今竟然为了一己私利便将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也不放过,岂不让老身心寒至死。”
当下更是将念珠狠狠拍到几案上,怒气横生道:“我儿此话岂不昏庸至极,为一己私欲。便不顾东盛国颜面,若将八公主远嫁土方国,我东盛国颜面何存?我儿要将八公主远嫁他国,除非老身死。否则休想。”
太后终于暴怒,这也是她有史以来对武韦帝第一次驳斥,武韦帝何曾受过这等训斥,一直以来孝嘉皇太后都是溺爱有加,今日不曾想是真动怒了。
武韦帝不敢再提此事,缓和道:“母后,儿臣知错,八公主一事。儿臣自当永不再提,待儿臣回宫之后便与众臣商议,派兵讨伐叛逆。儿臣还请母后息怒。切勿伤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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