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迷茫的时候

    
    第二天，李唤飞自信满满的来到老江的工厂报到，他的神情，像是自己走在“征服天下”的路上了似的。见他来了，老江心里像是放下了一块巨石般的宽慰大笑，“兄弟，你终于来啦，来，以后这边这个办公室就给你用了，以前是我那个搭档的办公室。”
    一起走进那个办公室，李唤飞突然感觉到一阵凉意，他小声的问：“你搭档的死因，法医鉴定结果出来了吗？”
    “哦，他那个是血管突然爆裂，没啥。”老江此时提起此事，没有之前的疑惑和惶恐了，他很淡定的说。
    “今年的业务员怎么安排？”李唤飞坐到那张棕色的“老板椅”上，可才坐不到半分钟，他就很不自然的站了起来。
    对于李唤飞而言，短短的几个月的时间，一个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中年人的突然离逝，此时让他坐在那张高大的“老板椅”上，他心里好像有很多只毛毛虫在上面爬着似的。
    “我正要跟你谈这事儿呢，我们……”
    “走，去你办公室谈。”其实李唤飞有过一段经历，所以他是相信有超自然现象存在的，他极力掩饰着自己内心的不安，他潜意识里说着“此地不宜久留”。
    来到老江办公室，泡上茶，老江开口问道：“兄弟，你有什么想法？”
    “我的方案去年也跟你发短信简单的说过了，第一年，你先看我的表现，所以，我来续费你公司的某巴巴平台，业务员我来带，业务员的工资和提成由公司就是你这边来承担，我个人的工资和提成不用你付，我自己做多少赚多少，你到时给个合理的价格给我就好了，你看如何？”
    “这个方案好啊，我也觉得现在给你开多少工资也不合适。”老江笑了笑，给李唤飞倒上茶。
    “嗯，那我们第一年就这样吧，如果你觉得我的能力足够了，明年我们再做新的打算，不过我有一点补充的是，如果我接到的订单，我们工厂的价格、品质和工艺技术达不到要求的话，我就可以选择外发，这一点你这边有什么顾虑吗？因为我接的一些订单，不是一个工厂能做完的，比如木头的，开模注塑的……”李唤飞对所谓的“兄弟”从来都是这样，有什么话都要提前说清楚，省得后期大伙儿心里会有隔阂。
    “嗯，这个……没问题的。”老江喝了一口茶，顺手拿起一根烟递给李唤飞，自己也点上一根，说：“今年这几个业务员我想全部都换掉！妈的，去年整整一年没有一个人接到过一个订单，四个外贸业务员，2个国内业务员，一年的工资我都花了近15万块钱，加上平台的3万，在业务这块我都亏了18万，再加上我搭档这一走，又亏了我近五十万，头大啊兄弟，我前年才开的工厂，这十几年打工赚到的钱，都赔进去了。”老江摇了摇头，把打火机递给李唤飞，李唤飞拒绝着把烟放在茶桌上。
    “没事儿，今年一起努力再赚回来就好了。”李唤飞自信一笑，端起茶杯，要喝，想了想，又把茶杯放下，说：“业务员先不急着换，今天晚上我跟他们一个一个谈谈看。其实业务员接不下订单，原因有很多的，我们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先找出关键的问题把它解决掉，不然的话，就算换再多的业务员也不一定会有效果。试想，如果不停的换业务员，到那时真的就亏大了。所以我在想，既然他们今年还愿意过来，这就说明他们还是有一定的耐力而且对这个行业还是看好的，这也说明我们公司对他们还是有一定的信任感的和依赖感的，所以，先了解再做决定，你看如何？”
    听李唤飞这么一分析，老江觉得也不无道理，于是，他爽快的说：“好，兄弟，以后业务部这块，全权交给你来安排。另外，我会在员工大会上跟他们说，你也是公司的股东之一，这样也方便你以后的工作。”
    听了老江这话，李唤飞从心里感激这位比自己年长十岁的大哥哥，他为他的诚意而感动。
    “你帮我去行政部拿这几个业务的简历给我看一下。”李唤飞说着站了起来，他早已迫不急待的想投入到工作中去。
    “急什么，先喝会儿茶嘛。”
    “嘿嘿，我休息了一个多月了，现在浑身上下都是劲儿，这些天闲得发慌呀。”李唤飞伸了个懒腰，微笑着。
    “我们不像别的大公司还有什么行政部，他们资料都在我抽屉里呢。”老江叼着烟，半眯着眼走到他的办公桌前，翻了几翻，拿出一叠简历，左手从嘴上夹下烟头，右手背揉了揉他那被烟熏红的右眼，“呐，全在这里了。”
    李唤飞接过简历，“好，我看一下。”
    “嗯，你看看。”老江说着，转向门口，又回过身，“你是要在我这边看还是过你那边办公室看？我要出去一下，如果你在这边看的话，你呆会儿出去记得帮我把门反锁了，我弟弟一下班就想来我这边玩电脑。”
    “我去隔壁的办公室看吧。”说着，李唤飞来到自己的办公室，他把所有的的窗帘卷好，把所有的窗户打开，他巴不得让阳光照到办公室里的每个角落。
    李唤飞正要走向那高大的棕色皮椅坐下时，他心里突然又有一种莫名的不安感，于是，他索性敞开了办公室的门，坐在那张宽大的沙发上，开始认真阅览业务员的简历……
    “丁源义，去，拿把扫把和拖把过来，帮你们新来的业务经理搞一下卫生，小艾，你去车间拿几块布过来，一起先帮你们经理打扫办公室，擦下桌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江回来了，他正在业务部招呼同事们去帮李唤飞打扫办公室。李唤飞闻声出来，面带笑容。
    “来，先跟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们新来的业务经理李经理，大家欢迎。”老江说着，第一个鼓起掌声。
    “好，谢谢大家。同志们，以后我们就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了，希望在我们的共同努力下，打好在业务战场上的每一仗。”李唤飞话音刚落，几个同事便捂着嘴笑了起来。
    “现在大多数我们这个年纪的人相互称谓‘同志’时，可能大家都会觉得很老土，因为那是革命年代才会经常听到的词儿，当然，我也没有那么老，也没有亲历过那个年代，但是，我从小就非常钦佩那个年代的革命前辈，他们不畏艰难险阻，不畏强敌外辱，团结一致，共同奋斗，才最终有了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所以，每当我叫别人‘同志’的时候，不仅仅是对对方的称呼，更是对有志之士的尊敬和对那种不屈不挠、顽强拼搏的大无畏精神的崇拜，我相信，在座的各位都和我一样，既然选择了做业务这条路，那我们都是有目标、有志向的人，当然，我们也都会团结一致，一起奋斗，踏破千难万阻，最终，我们也会完成我们的人生目标！”
    听完李唤飞的话，同事们止住了笑声，鼓起热烈的掌声。
    “我的记忆力有限，同时记下大家的名字会比较困难，所以，呆会儿念到名字的同事到我办公室里来一下，我想一个一个的跟大家认识一下。”李唤飞继续说着。
    “先让他们帮你把办公室整理一下吧？”老江小声的说。
    “不用，呆会儿忙完这点事儿，我自己整理。”李唤飞微笑拒绝。
    “嗯，好，那你安排。”老江说完，向车间里走去。
    “来，第一个同志，艾文。”
    李唤飞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但他依然没有坐到那张“老板椅”上，他拿着一支笔和几张a4纸，坐在沙发上。
    艾文进来后，把办公室的门轻轻关上，走到李唤飞前面，手抱着手，她害羞的低着头站着，没说话。
    这是李唤飞第一次面对面的跟同事这么正式的沟通，他心里也突然有些紧张，他努力的调整着自己的心跳。
    “没事小艾，你坐到我旁边来，我们就是简单的相互介绍一下，不用那么紧张，以后我们还要天天见面呢。”李唤飞微笑着拍了拍沙发，示意艾文坐下。
    艾文听后，咧着嘴笑了笑，坐到沙发上。
    “你和其他同事是去年一起来我们公司的吗？”
    “没有，我来的时候他们都在了。”小艾还是有些紧张，她低着头，右手拔弄着左手的拇指。
    “哦，明白。我刚看了你们的简历，除了丁源义和田腾远，你们其他四个同事的简历上都没有任何工作经验，你们都是去年的应届毕业生？你是旅游英文专业出来的？”
    “嗯。”艾文低着头应了一声。
    “去年在我们公司上班也有一段时间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想法？”
    “接不到订单……”艾文说着，显得更紧张了，她的手在流汗。
    “是不是太热了？我把空调打开？”
    “嗯，你的窗开得太大了，太阳有点大。”艾文笑了笑说。
    “呵呵，好，我把窗帘拉下。”李唤飞说着走去把窗帘拉下，把办公室里的灯打开，“还会热的话你就说，我一会儿把空调打开。”
    “可以了，不用了。”
    “你英文名字叫allen ，这名字挺好听的。”艾文听了“呵呵”的笑了两声。
    “以前是谁带你们做业务的？”
    “没有人……”
    “嗯？以前没有业务经理吗？”李唤飞皱了皱眉头。
    “没听说有，我只知道公司有两个老板，一个是这边办公室的，另一个是那边办公室的。”虽然出来工作了快半年了，艾文看上去还是那么稚气。
    “不会连老板姓什么你到现在也不知道吧？”李唤飞微笑道。
    “我知道以前这个办公室的老板叫杨军，那边办公室的我只知道他姓江，不知道他名字。”艾文抿了抿嘴。
    “嗯，那你们手上的平台……平时是怎么打理的？”李唤飞边问着，边在纸上记下大概的一些情况。
    “我们有空就发一些产品，有询盘就回复询盘，就这样。”
    “那……是谁教你们发布产品的呢？”
    “小田教我们的，他之前在二楼的外贸公司呆过一段时间。”
    “是吧，来，别低头，我们做业务的要表现得自信些，昂首挺胸，坐直。”
    看着这个稚嫩的艾文，李唤飞想起自己一年前刚毕业出来的情景。当时自己啥也不懂，面对老员工，总免不了不自信，而且常常会有向他们求教的心理，所以，也总免不了承受很多不耐烦的喝斥。
    “做业务，本来就是一个长期积累的过程，问题是我们要肯去学，敢去尝试，多去总结，勤于思考，这是我工作以来的一点心得，以前你们没人带，没关系，在以后的时间里，只要你有信心，我们一定会把业务做得很好的。”李唤飞安慰到。
    “嗯。”小艾小声的回答。
    “声音要大一点点，自信一点点。回答我，有没有信心？”
    “有！”看着这个小女孩突然挺直腰杆的大声回答，李唤飞的嘴角上露出一丝微笑。
    “好，你先出去，帮我把丁源义叫进来。”
    小艾“嗯”的应了一声，松了口气，走出门去。
    不一会儿，传来敲门声，李唤飞道了声：“请进！”
    丁源义笑“嘿嘿”的走进来叫了声“李经理好！”
    “嗯，小丁，来，坐这边。”李唤飞拍了拍沙发，“小丁在我们公司做业务做了多久了？”
    “我啊，做了差不多8个月了。”小丁慢慢坐下回答。
    “之前你是在广告公司做设计的对吧？”
    “嗯，之前我哥开广告店的，我就在他那里上过几个月的班。”丁源义说着，收拢着夹紧了膝盖，他一直保持着微笑。
    “是吧，那你做平面设计这块应该还是不错的吧？”
    “懂一点，懂一点，嘿嘿。”小丁的性格显得有些圆滑，但他说话，倒也挺爽快。
    “去年到现在，我们公司给你们用的是哪个平台？”
    “什么平台？”小丁一脸茫然的反问到。
    “国内业务部没有平台吗？平台就是比如某些b2b的网络平台。”李唤飞锁紧眉头问。
    丁源义这才恍然大悟的笑了笑，说，“没有，我们都是老板给客人的电话给我们，再让我们打电话联系客人，有的时候，我跟小张还要去外面跑，自己找客户。”
    “张轩？”
    “嘿嘿，对的，现在做国内业务的就我们两个。”
    李唤飞笑了笑，说：“行，基本情况我了解了，谢谢你，你先回去。”
    “嘿嘿，好，经理再见。”
    问了两个同事，李唤飞就知道公司业务部的业务渠道严重不足，业务员的素质亟待培养，业务员的技能迫切需要培训，所以，在接下来和同事的谈话，他只跟他们谈谈想法，聊一些能看得出业务员的行事风格的话题，并一个一个做了记录。
    “老江，你有时间吗？我们一起去车间看看，我想认识一下我们的厂长和各部门的主管。”跟业务员聊完之后，李唤飞找到老江，他想了解车间里的情况，这也是李唤飞的工作习惯。
    “没问题，我打个电话叫他们来办公室给你认识一下。”老江说着，掏出手机要打。
    “不用不用，我们去车间走走，到时开早会的时候再统一介绍就好了。”李唤飞赶紧制止。
    老江迟疑了一阵，慢慢收起手机，微笑着带李唤飞向车间走去。
    “我们工厂现在的生产流程是怎么样的？从下单到出货，你跟我介绍一下可以吗？”李唤飞和老江边走边聊着。
    “流程，就是业务统一下单到我这边，我再安排给厂长，后面就是厂长的事儿了。到出货的时候，客人有时会过来看一下，ok的话就付款提货了，有些客人没来看货就直接让我们发货了。”老江走着，向不远处的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招了招手，叫道：“老伍，过来一下。”
    中年男人快步走近，来到老江面前。
    老江介绍道：“这是我们新来的业务经理，李经理，以后他有什么事需要安排的，就是我安排的。”
    “嗳。”伍厂长看了李唤飞一眼，点头示意问好。
    李唤飞伸出手，“你好伍厂长。”
    “你好。”伍厂长迅速伸出手来跟李唤飞握手。
    “明天要出的货都差不多了吧？时间比较紧了哦这个单。”老江问到。
    “差不多了，今晚就全部包装好。”伍厂长微笑着回答。
    老江点了点头，径直向车间里走去，李唤飞跟在他后面。
    不一会儿，走到一个身穿蓝色工衣的30岁左右的中年人旁边，他正忙着打胶水。老江就站在他旁边，不作声色。
    中年人抬头看了看老江，见他没说话，又继续忙他手上的工作。
    “你这胶水打的，你拿块亚克力板靠一下定一下位嘛，这样怎么打得直？”突然，老江开口说到。
    “呵呵，有东西靠在后面，不好在两边打胶水的。”中年人微笑着说。
    “唉呀你这家伙。”老江说着，扶稳两块亚克力板，两端用金属块垫起来，把产品靠上去，拿起针筒，俯下他那胖得连走路都显得吃力的身体，小心翼翼的打起了胶水，不一会儿，他站直了说：“这不就行了？两边不好靠就两端定位嘛。”
    中年人笑“呵呵”的接回针筒，红光满面的连连点头。
    “呐，这是我们业务部经理李经理。”老江指了指李唤飞说。
    “你好。”李唤飞主动跟中年人问了声好。
    中年人转过头看了李唤飞一眼，笑了笑，便回过头去继续工作。
    老江带着李唤飞继续走，说：“刚才那个是打样师傅，就这些了，丝印那边是我堂弟，你认识的，包装和台面这边是我老婆……”
    “嗯？老徐也在你这边了？”李唤飞问。
    “是啊，我在某揽有机玻璃退股后不久他就出来了，你辞职可能比他还早一两个星期。”
    说着，他们来到丝印房，老徐看到李唤飞便笑着大声叫道：“李兄！好久不见。”
    “是啊徐兄……怎么感觉……你……瘦了挺多，看来你哥没有把你养好啊。”李唤飞说着，拍了拍老江的肩膀，老江和老徐也都微笑了起来。
    “我还养他，他一年就能让他老婆怀上两次，上次才做了人流，这次我看他是不要也得要了。”老江一幅“嘲笑”的表情看着老徐。
    老徐不好意思的陪笑着……
    晚上回到自己的住处，李唤飞根据对业务员的了解和对工厂生产情况的了解，结合别的公司的制度，综合利弊，熬夜写了份《业务部年度计划表》，第二天交给老江。就这样走着走着，李唤飞走上了他外贸之路的新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