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熊琪伟十岁的生日,在他们江西老家,特别重视小孩10岁的生日,所以,三姐要求全家人一起来江西为熊琪伟庆祝生日。这次团聚,也是李唤飞一家四口,十二年后的再次团聚。
“从大姐2003年中专毕业到现在,我们全家有12个年头没有欢聚一堂了吧,对吧老妈?”三姐很满心欢喜的依靠在妈妈的肩膀上。自她嫁到江西后,她也好多年没有见到妈妈了。
三姐是个话痨,不管跟谁她都喜欢唠,不管什么话题她都能陪你从头到尾唠个没完,这次全家人来到江西,别提她有多高兴了,这一高兴,就更爱唠了……
“别说我们家这么多年没聚齐了,我都快十年没见到万秋了。”二姐从果盘里拿了颗红提放进嘴里嚼着,“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我们家老三炒菜这么好吃呀,今天吃得有点饱……”二姐说着,一巴掌拍在三姐的肩膀上,“你这几天要多表现哈,把我、弟、姐,还有咱妈养胖点儿,不然‘杖毙’。”
“给你做好吃的你还打我,下次在你的碗里多放点盐。”三姐笑着推了推二姐,这两姐妹,从小就爱打闹。
“没有,我没打你,我的好妹妹,姐姐哪里舍得打你呀,我刚才是手湿了,擦在你肩膀上而已。”二姐调皮的笑着,又往三姐的身上擦了擦她的手。
“妈……你看……二姐又欺负我了……”三姐撒娇着摇了摇妈妈的手臂。
“我们家啊,你二姐是最霸的一个了,小时候不是欺负老三就是欺负老弟。”妈妈笑着说,这时,熊琪伟也跑到三姐旁边,拉着她的手,撒娇着说:“妈……你看……二姐又欺负我了……”李怡看见了,也跑到大姐身边,拉着大姐的手,撒娇着说:“妈……你看……二姐又欺负我了……”石宇看见了,也放下手中的玩具,跑到二姐身边,拉着二姐的手,撒娇着说:“妈……你看……二姐又欺负我了……”
“是你妈妈欺负别人,你还去拉你妈妈的手告状啊石宇宝贝?”大姐捏了捏石宇那胖乎乎的脸蛋笑道,全家人也都大笑出声来……
石宇“嘿嘿”一笑,放开二姐的手,又跑去拿起玩具,一个人乐“呵呵”的玩着。
“你看啦小弟,你也快三十的人了,现在姐姐们都当家有小孩了,就你一个人,你孤独不孤独啊?”妈妈笑着推了推李唤飞的膝盖。
“这有啥,我以后一次给你生三个孙子,让你忙都忙不过来。”一看到三个小屁孩的举动,李唤飞就感觉到妈妈接下来肯定会给他“念经”,他又一次打马虎眼一语带过。
“呼呼~这哪里打的炮啊,打得这么响,还是门土大炮咧。”妈妈笑着欢呼了一声说。
“是啊老妈,到时他真的结婚了,有了小孩,你就得天天‘放牛’了,像帮我们放这几头小牛一样。”还是大姐最疼她的弟弟,她立刻给李唤飞解围,“现在29岁,也还不算太着急,可以再忙事业一年,把基础打好点儿。”
“唉呀,想想我们家四个也好搞笑,小时候吧,经常斗嘴,大姐跟老弟一边,我和老三同盟,然后两边对攻,每次都斗嘴斗得想拿老弟来削。”二姐“哈哈”大笑着,“老弟小时候特别恶心,一脸的鼻涕,风干了像只黑脸的小猪,长得又胖乎乎的,每天不捏他两次我心里就特不舒服。”二姐说着,捏了捏三姐的脸,“唉,不行不行,这脸太瘦,不像。那时捏老弟的脸,弄疼他了他就要哭,然后我就抱着他说‘姐姐疼,不哭不哭’,等他不哭了,我又特别想捏他,然后实在忍不住,又捏,他又要哭,我又安慰他别哭,反反复复好几次,想想都好过瘾。”二姐笑得满脸通红的,她好像刚才又捏过她那胖乎乎的老弟的脸了似的满足着。
“我是喜欢打他屁股,每次看到他我就先打他几下,他哭着跑去找爸爸,我就赶紧躲起来。”看着三姐也大笑着,李唤飞只是傻愣愣的陪笑,他什么也想不起来……
“哦,现在都暴露出来了是吧,原来小时候都经常欺负我们家的‘四妮’。”妈妈微笑着,抚摸着李唤飞的头,“小的时候,几姐弟跟你们爸爸住的那段时间,小弟的头发蓬松松的也没人帮剪,人家就经常开玩笑说,这是咱家的四妮。”
妈妈话音刚落下,二姐和三姐又是一阵大笑,在旁边玩耍的李怡听了,也大笑着叫道:“舅舅是‘四妮’。”熊琪伟咧着嘴笑着,问:“李怡,什么是‘四妮’啊?”李怡止住了笑声,想了想,天真的回答,“我也不知道……”
“我就从来没有欺负过我弟弟,我可疼我弟弟了,每次去山上摘到什么野果,都要留着拿回来给弟弟吃。记得还在老家上小学的时候,有一次,我同桌给了我半块饼干,我就只舔了两下,然后收进口袋,等放学了,拿给我弟弟吃。”大姐微笑着捏了捏李唤飞的手臂,她回忆着说,“小时候真的很苦,有一次跟万清挑猪粪去菜地,因为当时还太小,好像才上小学三年级,有一条小水沟跨不过去,结果摔倒在沟里,一筐的猪粪从头到脚倒了我一身,我和万清就都大声的哭了起来,怨天喊地的说‘我们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为什么人家一放学就可以去玩,我们还要干这么重的活儿啊’,两姐妹边哭着边捧起猪粪,装进箩筐,又继续挑到地里去……”大姐说着,她似乎又回到了从前的苦日子,她的眼眶湿润了……
“那是小学三年级,你也就12岁这样吧。”妈妈说着轻轻的拍了拍大姐的手,“你们过来跟我住还算是好的了,如果你们一直跟你爸爸住,现在还有没有活着的都很难说。”说完,妈妈沉默了一会儿,她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能不苦嘛,搬来这边村,没田没地,什么都是租,什么都是借,还好有你远亲的二伯母给了我们那一块地,远是远了点,至少我们还能种点菜。这边村的人也好,我去河边开荒的一小块地,他们也没人谁阻止,这份恩情,我们都得记着啊。”妈妈说着,陷入了沉思,她红着眼眶说,“每年6月份开始,几母女就要吃着老玉米,太硬了啃不动,就把它磨成粉,再拿来煮玉米糊吃,有的时候,连油盐都没有,我们也是大口大口的吃……唉……能不苦嘛……”
“有一次,在老家的时候,我表哥给了我一毛二分钱,我拿去买了一根绿豆冰棍,一根冰棍,四姐弟轮流着舔,先是大姐‘噜’一口,再是二姐‘噜’又一口,再到三姐‘噜’又是一口,我看着,特纠心,每次轮着我都是最后一个舔,每次看她们舔我的口水都快流到地上去。”李唤飞边做着动作边说,“轮到我舔的时候,我跟大姐说‘姐,你让我自己拿,长这么大我还没拿过冰棍呢’,二姐和三姐都怕我拿了就跑,她们坚决不同意,硬是让大姐拿紧了再让我舔,然后,我装模作样的轻轻张开嘴要舔,趁大姐不注意时,我突然一大口咬了下去,一咬,半根冰棍没了,我含着另外半根冰棍拼命的跑了,老二和老三在后面拼命的追,那冰棍也真是太冷了,我边跑着,边从嘴里吐出冰棍拿在手上,一边跑,还一边舔着手上流下的糖水,当时好有成就感啊。”李唤飞大笑着,姐姐们似乎也想起了那段往事,和妈妈一起微笑了起来,她们好像在说:小时候你就是个小鬼头。
“唉,想起在老家的时候,老爸最疼的就是老弟了。他每天都会交待说‘我要出去干活儿,所以要吃干饭,弟弟还小,所以也要吃干饭,你们三个,只能吃稀饭哈,等我们吃完你们再自己煮,每次只能煮一把米,知道了没?’,我们三个姐妹每次都争着煮稀饭,因为每次洗锅的时候,都可以从锅里抠下几粒米饭吃,想想当时真的是好可怜……”二姐苦笑着,突然,打了个嗝,“唉呀,今天万秋炒的菜确实好吃,吃得有点儿多了。”
“谁说他最疼我,你是不知道以前他打我打得有多惨。有一次,我拿着凳子在火炉前当马儿骑,他带他的朋友来我们家吃饭,我当时应该是挡了他的去路,他二话没说,一脚就把我踢到水缸边,我肯定就哭了,他呵斥我不许哭,那时候哪肯听,我还继续哭着,他竟拿出我们家的气筒,抽出里面的金属杆,朝着我的屁股就‘啪啪’的狠狠的一通打,那是我唯一一次疼得尿飘的哭。”李唤飞回忆着说,他恨不得当时站起来跟他老子大战两个回合。
“哟?你当时才两岁这样,你还记得?”二姐问。
“我不知道我当时多大,但我记得真真切切的,现在还记忆犹新呢。”李唤飞肯定的回答。这么多年了,那种被打得尿裤子的感觉,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也是记得那么真切那么长久的一次。
“刚离婚那年,他还不到两岁。”妈妈说着,整理了头发。妈妈的头发,全白了……
“是啊,老爸打人真的好凶的,有一次,我把家门锁了就去学校上课,他自己忘了带钥匙进不了家,然后跑到学校来找我,我一见到他我就怕得躲到课桌下面去,他一脚踹开教室的门,手上还拿着根挑草用的扁担。”大姐比划着说,“就是那种两头尖尖的扁担。一见到我,他朝着我的头就是重重的一棒,我疼得差点就晕了过去。那次,我也记得很清楚。”大姐心有余悸的说着,脸色都变了。难怪,每次过年回家见到父亲,大姐总会隔得远远的跟他说话。
“所以说啊,如果让你们跟他住,现在你们能不能长大成人都很难说。”妈妈无耐的叹了口气,“就是因为他太暴力了我才不得不跟他离婚,不然连我都要死在他手里。”此时,妈妈似乎又想起了往事,她的眼眶湿润了,“以前镇上有个书记,他真是个好人,每次我去跟他拿救济粮的时候,他都会要求下面的人要多给我们家一点,每次见到我,他就会叹气着深情的说,‘真是可爱又可怜啊’。”
“咦,对了妈,现在不是说在农村建房子,政府都会有补贴的吗?我们家去年建的房子怎么没有听说有补贴的事儿呢?”二姐突然想起了似的皱起眉头问。
“唉,别提了。以前给你爸做那边的房子,还是你表姐夫帮忙去镇政府做报告才得到了一些,当时听说本来应该得到三万的补贴款,到后来,我去政府问的时候,他们说只能给八千。我流着眼泪跟镇长陈述实情,他还大声的说‘我在镇上任职都快十年了,从来没听说过你们家有这样困难的情况,你们这是造假’。后来,你表姐夫从县里给镇政府打电话,要求他们下去核查,最后……他们也没有人下来核查,就给了我们两万多的补助金了。”妈妈说着,揉了揉眼睛,“现在我们建这边的房子,他们说我们不是这个村的户口,所以得不到任何补贴,也因为这个原因,我们家到现在连房产证都办不下来,以后都不知道怎么办喽……”不一会儿,妈妈很生气的指了指李唤飞,“以前你刚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当时说国家会承担你全部的学费,直到你18岁为止,当时也去照了相,做了材料上报到教育局了,你看看,这么多年,这么苦,有谁给我们家一分钱,有谁给你勉过一个学期的学费?狗屁!国家规定的政策,下面的人不实行或者贪污掉,你有什么办法,谁去帮你查?”妈妈说完,重重的叹了口气。
李唤飞想:上初中那会儿自己太调皮,就算国家给我免学费我也没脸要,但是上小学和上高中的时候,我的成绩在班里可都排在前五名呢……
“唉,现在的政府部门,你看看,如果不是表姐夫帮忙的话,那他们只给我们一半不到的补助金,他们在向上级做资料的时候,他们说是给了三万……天啊……现在下面多少农村在建房子哦,这样一算……这笔账真的不敢想像。”大姐睁大了眼睛,惊讶的说。
“能不是嘛,现在这天下我也搞不懂了,这么严重,听着都让人心寒。就说我们隔壁的几个村,家里有人是村干的、乡干的或是在镇里当差的,因为建房政府资助一半嘛,他们家建两栋楼房,也就相当于他们只花建一栋楼的钱。然后,他们家住一栋,另一栋用来养蚕、养鸡、养鸭啥的,而在那些村里,有的人,连住的小平房都是拿木板来当门窗用的……唉……他们这样搞,真是一点良心都没有啊……”老妈摇了摇头,连连叹气着,就说芳爷爷,就那个我们平时去你外公家都会路过他的茅棚的老爷爷,那就是芳爷爷。当时阶级斗争也比较严峻,对他的惩处也是过分了些,所以,连他的子女都不敢认他,他前几年过世的时候,他的家人才过来送他去火化。”妈妈解气的说着,又似乎怜悯那位因为犯错误被严惩的芳爷爷,她又叹了口气,“以前你外公上街回来,偶尔也会点肉给他,那老爷爷也是可怜。”
“今年我们那边不是有很多人被抓了嘛。”李唤飞也插了句。
“抓了好啊,这种人就该抓了。村大队有个被抓的还跟我们家是亲戚,抓了好,该抓!”妈妈这时说话,也略显几分“幸灾乐祸”的神情,但大家都知道,妈妈这不是幸灾乐祸。
“那时候的人也好,政府的公职人员也很有担当很有责任心,一听说谁家有什么困难需要什么补助,上级肯定会下来核实查证再进行救济扶持,哪像现在这样乱来。”妈妈又不服气的叹了一声,“就说离婚的时候吧,我跟你爸离婚那会儿,我的处境已经是非常危险了,上级还会派人到家里对你爸爸进行批评教育,也安慰和开导我,让我多为你们想想。哪像现在,早上说离婚下午就全办完了,放着孩子多可怜啊。”
“咦,老妈怎么突然又把话题转移到离婚上来了啊?”二姐奇怪的问。
“呵呵,看着这几个小外孙,我突然想起我们村刚离婚的两对夫妻。”妈妈笑着,揉了揉眼睛。
“谁啊?谁离婚了?为什么离婚啊?”
接下来,又是几母女的八卦时间,李唤飞和两个姐夫悄悄的站起身来,要到房间里跟小屁孩儿们玩去。
“老弟,你别走啊,现在我们是在聊离婚,不是催你结婚。”二姐扯住李唤飞的衣服笑着说。
“还没结婚就听人家离婚的故事,不吉利不吉利,我还是陪小屁孩儿们玩儿去。”李唤飞弹开二姐的手,赶紧离开。
“这个屁孩子,一提到这些事儿他就闪。”妈妈“生气”的微笑着说。
“那肯定是你说了太多催得太急的话了,他现在都不想再听你提到一丁点关于婚姻的事儿了。”大姐微笑着又护着她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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