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室风云

第四十五章 刘邦驾崩(一)

    
    刘邦当夜便劝戚夫人三日后随其子如意往赵国去,戚夫人向刘邦哭泣,死活不肯离开长安,刘邦说道如此才可躲过吕后对她的杀戮,戚夫人良久默然,刘邦见势再劝,戚夫人斩钉截铁表态,“愿随陛下而去。”刘邦当即抱着戚夫人大哭。三日后,刘邦强撑病体将如意送到东门下,对其子再三叮嘱不可返回长安,一切处理不了的政务暂交周昌处理,刘如意点头应下。刘邦难舍爱子,又将早已写好的信件交给靳歙,由他交给周昌,再三叮嘱靳歙告诉周昌好好打理赵国,好好保护赵王,靳歙拱手答应。刘邦一双慈爱的老眼望着靳歙护送如意往东而去,半晌恋恋不去。
    方回宫中,有人来报说樊哙将军已经入燕多日,正在镇压燕国的叛乱,燕王卢绾早已带着家眷逃到汉匈边境。刘邦又问陈平和周勃走到哪里了,来人回报说刚至晋阳,不日便到燕国。刘邦一时感慨不已,异姓王不可靠,他们想的是如何扩大自己的土地,如何和朝廷虚与委蛇,如何壮大自己的经济军事政治实力,并不能真正的保卫汉室社稷,异姓王一旦拥有实力便再也难听朝廷的号令,皇帝再也控制不了天下诸侯。即使最亲密的朋友,终究还是异性而不可靠,那卢绾、樊哙、陈豨之辈正是往刘邦心窝里刺入,万万不曾料到昔时的弟兄、朋友会背叛自己。除此之外,刘邦也分外担心后党的势力,他晓得自己死后,吕后必然会培植一批自己的势力,她必然会用爵位和功名浇灌自己的势力快速成长,那么刘盈的皇权就会架空。刘邦越想越是哀从中来,心中的怨愤震裂原先的伤口,刘邦强忍病痛,命籍孺传他命令,召见长安所有大臣,又令少府当即杀一匹白马,取马血等候。
    下午,宣室殿聚满文武,纷纷议论着皇帝也许是要临终托孤了,众臣无不担忧皇帝的身体状况。方议论纷纭时,籍孺搀着病怏怏的刘邦从后殿缓缓而出。大臣们赶紧下拜,“陛下长乐未央千秋万世——”刘邦不语,只对他们甩甩手,众臣按班站好。刘邦一脸惨白的斜靠榻上,强撑着病体微弱却饱含气势的说道,“召诸位而来,是有一件要事。朕以布衣提三尺剑而取天下,至今十二年,打天下不易,守天下更难,随我开国的诸位弟兄们陆续叛我,朕与他们剖符为信藏之宗庙,使他们南面称孤世世勿绝,可我们终究不是一条血脉,同胞兄弟尚且存在杀戮,更何况异姓诸侯。然则,如今天下既已属刘,望诸位臣工股肱汉室,勿要起贪念而覆辙战火之苦。《周易》有曰:天地之大德曰生。望诸位臣工怜恤天下百姓,好好辅佐我儿刘盈,好好发展壮大汉室基业。如此,刘邦幸甚!天下幸甚!”
    “大汉未央!大汉未央!臣等誓死不背刘汉。”数百臣工齐齐拱手许下誓言。
    刘邦稍感欣慰,目视籍孺,籍孺便点头领命下去了。刘邦正身说道,“朕昔时也是如此相信韩信、彭越、陈豨、黥布、卢绾的,可是他们接二连三的叛我。眼下诸位皆异姓诸侯,不知诸位日后是否也如韩彭陈黥之辈?”
    “臣不敢——”众臣齐齐回道。
    “既如此,天下已定,诸位切莫再动异心。若有者,皆如彭越结果。”刘邦说道,“朕自知年命不永,然则大汉必须发展,必须同传一脉:刘氏子孙。不知诸位可愿发誓永随大汉,至死不背。”
    “永随大汉,至死不背——”诸臣拱手齐声赌誓。
    籍孺带着数十宦官端着东西从殿外进来,候在柱子旁而向刘邦请示。刘邦朝其点头示意,籍孺便领着数十宦官依次给诸位大臣一爵血红色的东西,诸臣面面相觑,小声嘀咕。刘邦安抚毕,从籍孺手中也端了一爵,对大臣们说,“爵中乃马血,朕与诸位歃血而盟:国以永存,爰及苗裔;非功而侯者,非刘而王者,天下共击之。愿诸位勿违此誓。”说罢便一饮而尽,将爵倒过来视之诸臣。
    诸位文武也都一饮而尽,将爵倒过来视之皇帝。刘邦哈哈大笑,分外精神有力的说了个‘好’字,随即遣散文武。
    当夜,刘邦高烧不退,戚夫人痛哭不已。吕后方命人探访樊哙的情况,殿外忽传戴青焦急的声音,“娘娘,不好了,陛下病重,高烧不退。”吕后闻此,急忙赶至鱼藻宫,戚夫人正于皇帝榻边放声大哭,吕后急问戚夫人皇帝的病状,戚夫人竟不能言,吕后怒火中烧,当即命人将皇帝移驾长乐宫,吕后亲自照顾他。戚夫人百般哭求吕后留皇帝于此,吕后怒哼一声,将戚夫人踢翻在地。出殿便命人立即封锁鱼藻宫,任何人不得出。戚夫人更是嚎哭不止,心知自己年命不永,又担心皇帝的身体,便昏倒在地。荆倾欲叫太医,哪知吕后已下令将鱼藻宫严密看守,只得和其他宫女将戚夫人抬回榻上,好生服侍。
    吕后命人将太医全部叫来,五位太医看过后,皆无能为力的摇头。吕后急问他们皇帝还有多长时间,秦太医说只怕不足七日。吕后大惊,险些跌倒,挥退了太医们,自己陪了刘邦一夜。翌日,得知父亲病危的刘盈匆匆赶来,跪于榻前啼哭不已,吕后抚其背安慰了些。下午,鲁元公主、宣平侯张敖夫妻俩急匆匆赶到宫里,哭泣不已。随后薄夫人、石音华、赵子儿他们全都来看望病危的皇帝,无不哭哭啼啼,唯吕后惊慌的神色里似乎在思虑什么,思索之后却也定定的看着形容枯槁的皇帝暗暗流泪。随后建成候吕释之进宫,好言安慰妹妹吕后。一切忙至天黑,众人皆散去,吕后独不能眠,安静的坐于刘邦榻前回忆微时他们的点滴。仿佛看见春风得意时,他们一起下田间干活;夏日炊烟时,他们和孩子们聚在一起吃饭、玩闹;秋实累累时,他们一起摘果子,储藏冬天的粮食;冬雪早晴时,他们‘哗哗’的在外边扫开一条雪路。那样的日子别有生趣,虽苦却充实温馨,如今的他们不再似往昔的热情,代之落寞、空旷、怨仇。吕后之心顿时五味杂陈俱有,面对即将与她永别的丈夫,吕后此时却感慌乱、害怕,她与她儿子还未来得及准备好,他就要离去。
    “相约耄耋,”吕后握着刘邦的手道,“你还记得这话么?它只存在于我们微时,美好的东西经不起时间的考验。经历,可以改变人心;岁月,可以坚定人心。如果你一生中只有我,或许一些事就不用发生。刘盈仁孝……”
    “如意快跑,别叫她追上;夫人快跑,她要杀你,快往南越跑——”吕后话未罢,刘邦神志不清,口内乱喊,喊一阵又睡过去。吕后面似冷铁,阴鸷的双目中藏满嫉妒和杀意,干脆利索的松开刘邦的手,怨恨的盯了刘邦半晌便拂袖不悦而去。
    翌日,有人报戚夫人在鱼藻宫大骂吕后不止,吕后面似冷铁,不予理会,只吩咐御林军不得放鱼藻宫任何人出来,其他莫要管会。又有人报殿外众位文武大臣要求见皇帝。吕后略一思忖便吩咐宦官去告诉众臣,“陛下圣躬违和,因需静养数日,遂不早朝。”众臣心怏怏不乐,不知其真假。吕后整日不进刘邦寝宫,不问他身体状况,只简单的叫宫人三餐送饭。刘盈过来问候父亲,吕后拦着不让他看。吕后拉刘盈坐下说道,“你父亲睡着,莫要扰他。无事则回,母后照顾着他。”刘盈半信半疑的挠了挠后脑勺,坚持进去只看一眼父亲如何便了,吕后大怒,骂走刘盈。
    刘盈一路回来,怎么也想不通母亲今日行为言语。方入大殿,安德录急忙将他拉进东堂,刘盈方欲张口问时,却见东堂站着荆倾。刘盈且惊且喜,疾步至其面前问道,“你怎么过来了?”荆倾立马跪下叩首至地,哭泣道,“吕后围住了鱼藻宫,戚夫人担心皇上的身体,欲出而不得。只恐皇上旦夕之间便要宫车晏驾,戚夫人着急不已。荆倾穿狗洞而出,急盼太子相救戚夫人,使她能与皇上见一面。”刘盈犯难,心知自己不敢违逆母亲的话,却又不好不答应荆倾,一时难为在远处,久不答话。荆倾大哭求道,“求殿下帮帮戚夫人。”刘盈扶起荆倾,说道,“我便去和母后说一说,你且回去。”荆倾再拜,匆匆告辞刘盈。
    刘盈折返长乐宫,找到吕后,为戚夫人求情,希望吕后能让戚夫人见皇帝最后一面。吕后心下已有主意,面子上笑着答应刘盈,“入夜,我自会去请戚夫人过来,你莫操心,回去吧。”刘盈高兴而去。吕后当即阴了脸,思索自己明明下令勿叫太子知道封锁鱼藻宫,刘盈又是怎么知道的。方思索之间,一个军卒来报说是当场截住一个穿狗洞归来的女子,百般审问后,女子名为荆倾。吕后恍然大悟,当即命此人将荆倾先绑至永巷关押,戚夫人暂且如此看管。解决戚夫人之事毕,吕后又瞄准朝臣,他们不知皇帝已神志不清,越在新旧政权交接之时便越容易出现政变和混乱,吕后命人时刻观察朝臣们的动静。
    这日,吕后又是一整天未进刘邦寝宫,似乎对他不闻不问,诸姬来看望皇帝,也被吕后借口挡回去。夜里,方戌时,妖娆的烛火在长乐宫安静的跳跃,吕后安排刘邦寝宫里只留两个宦官和两个宫女照顾他。“娥姁,娥姁啊。”刘邦仿佛醒过来,隐约朦胧的叫着吕后的字。果然,刘邦缓缓睁眼,微弱的光刺进他许久未睁的双眼,一切变得朦胧起来,眼前的帷帐、宦官、宫人皆不是鱼藻宫人。刘邦脸上的脸色却出奇的红润起来,仿佛整个人都生龙活虎。刘邦再看房屋摆设,心中猛然一惊:是长乐宫。刘邦问宦官,自己怎么来的长乐宫,宦官将此前之事如实禀告。刘邦又问吕后在哪儿,宦官说皇后刚刚出去。刘邦‘哦’一声,又叫宦官去请戚夫人过来说话,宦官不动,宫女也低了头不说话。刘邦忽觉奇怪,厉声问宦官出了什么事,宦官不敢回答,刘邦龙颜大怒,斥责宦官,命其说出实情。宦官不得已,将吕后命人围住鱼藻宫之事告诉了刘邦。刘邦当即眼前一黑,险些跌倒在地,自咐吕后果然手段极多,自己尚未死,她就迫不及待对戚姬下手。刘邦思索一阵,命宦官前去吕后那里传话,就说皇帝醒了,且叫皇后叙事一番。吕后面似冷铁,‘嗯’了一声,只叫宦官回禀皇帝说她片刻便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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