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外人

    
    邓清知道自己现在的举动就像一个变态，在一个人熟睡时偷看他，虽然不是近距离的动作，可脸上荡漾的笑容在此情此景下显得十分猥琐。
    温阳睡得很熟，身体随呼吸的起伏而颤动，他缩在黑色皮质沙发上，努力将自己裹成一团。
    “婴儿式”的睡姿在心理学中代表一个人对外界缺乏应有的安全感，邓清曾在网上看过，想到那个坐在办公桌后冷冰冰看着自己的人，他为什么会感觉没有安全感呢？
    邓清的眼睛贪婪地看着温阳的侧脸，他乌黑的头发在冰冷的灯光下泛着一层淡淡的光泽，皮肤也不像一般男人那样粗糙，倒像是精心呵护过一般。
    好在温阳是睡着了，如果放在平时，邓清是一点都不敢看他这样的帅哥。
    拿着粥站久了，邓清感觉手臂微微发酸，她慢慢弯腰将粥轻轻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也尽量避免塑料袋摩擦发出的声音。
    一个简单的弯腰动作因为她的小心翼翼变得颇有难度，就像运动会跳水运动员尽量控制动作好得到完美的分数一般，她最终完美的比赛结果，就是不弄醒温阳。
    可惜分数并不理想，粥盒刚接触茶几，温阳就睁开了双眼。那一瞬间，邓清与他四目相对，心脏开始狂乱跳动，就像在荒野中奔跑的野马。
    她的手触电般的离开粥盒，就好像盒子中的粥非常烫手，灼伤了她的皮肤。
    “温总，粥买好了。”邓清闪躲地向后退一步，温阳撑起身子，脚放到地上，手肘抵住膝盖，双手撑着额头按摩太阳穴问：“现在几点了？”邓清掏出手机看一眼，声音微微发抖回答：“五点四十。”温阳听着直起身看一眼右腕上的手表，扭扭脖子松开领带，像轻松了许多说：“我们六点半出发，你出去吃饭。
    “他自然不知道自己刚才那番动作是多么富有男性荷尔蒙的张力，这也是邓清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看到一个帅哥在自己面前做这样的动作，她感觉自己的心跳的越来越快，整个人感觉越来越热，从耳朵到脸颊慢慢变红。温阳却没再瞧她，只顾着打开面前的粥盒，似乎是饿了。趁着他没注意，邓清连忙走出房间，心里却不停告诫自己要淡定，不能被男色迷惑。温阳是一个很有时间观念的人，他说六点半出发，无论你准没准备好也要出发。这样精准的时间观念来源于他之前的工作，因为要经常见客户与四处出差参加会议，准时成了他职业生涯中不可改变的信条。邓清与他一起进电梯下楼时颇为尴尬，她总会想到自己方才站在办公室内偷看温阳的情景，就像上高中时偷看班上长得好看的男生一样，会让她忍不住心旌荡漾。六点半的江市已经全黑，万国广场这一带却是灯火闪烁，热闹非凡。从电梯玻璃俯瞰下面的世界，万国广场充满着人间烟火，与之相邻的碧湖却是黑沉沉一片，静谧地如同原始森林。邓清却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单寂寞，那辉煌的灯火中没有一点属于她，在这个庞大的城市中，她一直都是个外乡人。温阳的声音此时却传来，戳破她的心事，他淡淡地说：“看着真热闹。”他的声音很轻，就像一声微小的叹息，掉落到地面化成点点光亮淹没在那热闹的灯火中。
    邓清抬头望他一眼，两个人的视线旋即错开，就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电梯
    “叮咚”到了一楼，温阳挺身出门，邓清跟在他的身后，就像一个影子。
    来接他们的司机是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人，黑色的头发中隐藏着两三根白发，笔挺的西装显得干练与专业，只是眼角的皱纹露出一丝沧桑。
    邓清听温阳喊他陈叔，猜测大约是在温家做了许多年的老人，与他的感情不一般。
    上车前邓清也纠结了一下，只因看电视剧中总裁上车都需要别人开门。
    她方才见温阳越来越接近车门，又见无人来开门，心里想着要不要冲上去开门，正要脱口而出：“温总，稍等，我来开门。”温阳已经自行开了车门坐进去。
    、邓清心里笑自己多想，果然电视剧看多了，一面绕到另一侧车门上车，刚拉开车门听见温阳冷冷地说：“去坐副驾驶。”温阳从见面初始这样冷漠的语气与面容，总让邓清觉得他是不是有些心理变态，虽然长得帅的总裁有一股无法言说的吸引力，但是邓清不记得自己曾得罪过他，至于让他从见面初始就一副厌恶的表情与自己说话吗？
    邓清真的觉得委屈，而且从温阳对她的态度来看，她在东申的职业生涯怕是已经结束了。
    即便心里感觉难受，但只要在东申实习一天，温阳是她老板一天，她也不能甩脸子，不然到时候丢的不是这一份工作，更是在江市工作的机会。
    正因为邓清明白这个道理，她才能真切地感受到成人生活的不易，越发怀恋小时候的无忧无虑。
    邓清这样胡思乱想一堆，温阳坐在后车厢看着今天晚间的财经新闻，父亲的脸与东申的名字又一次出现在新闻中，他却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他自是知道有句话叫
    “枪打出头鸟”，近来东申的动作太多，仿佛是要全世界知道他们的名字。
    相较于东申的大动作，近期另一家准备上市的互联网企业着实低调，似乎更受人喜欢。
    温阳想到今天与杰西的对话，他也知道自己在东申制掣太多，倒不如在美国的那几年痛快。
    但是他也不甘心就如此离开东申，先不说父亲同不同意，他自己就很有挫败感。
    他抬头扫一眼前座邓清的侧颜，小巧挺拔的鼻子与卷翘的睫毛，此时出神地注视着前方，倒不像那天在天台上痛哭的女孩。
    想起那天的尴尬，邓清一定不知道这让温阳想到十二岁到美国留学的自己，孤单、痛苦与彷徨，正是因为他熬过来了，所以看到相似的情景才会有些厌恶。
    厌恶的不是这个没有毕业的女孩子，而是曾经的自己，曾经软弱又无知的自己。
    车很快到达秋明居，两人下车又是一前一后，邓清看着温阳挺拔的身姿，想到蜷缩在沙发上的他，也许人前风光的背后都有不为人知的心酸。
    前台漂亮的迎宾小姐带他们上五楼的包间，包间外的两名服务生自动为他们打开门，在房间中央圆桌坐着的一群人立即转过头看着他们，邓清受不了如此多人明晃晃的注视，移开视线看着温阳的肩头。
    “不好意思周叔，我没来晚吧。”温阳跟着迎宾小姐坐到一个头肥脑大的中年男人旁，顺手脱下西装让服务生拿到一旁挂好。
    邓清随着另一个服务生的指引坐到温阳的下手，她环顾酒桌上的一行人，目光回到坐在她对面的一个女孩子，记忆与现实又一次重合，居然是她前天在33楼看到的那个女生。
    邓清还没从惊讶中反应过来，坐在主位的周峰指着她笑着问温阳：“这个女孩子我怎么没见过？你们新招的？”
    “对，新招的实习助理，叫邓清，和周叔您的助理还是一个学校毕业的呢。”温阳笑着回答，这是邓清第一次见他笑，如杨萌所说，他笑起来会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看着像一个孩子。
    “你之前不是有两个助理吗？怎么又招了一个？”周峰喝一口茶，视线却没有离开邓清。
    “杨萌怀孕了，可能要提前休假，所以这边就新招了一个。本来不打算招实习生的，只是我觉得新人比较好培养，就招了一个。”温阳淡淡地说，此时坐在周峰下首的一个中年女人拿过一本菜单拿到温阳面前说：“温总，我们周总说您今天是客，要您先点菜。”温阳没有接菜单，脸上依旧带着笑说：“我这个人对吃的没什么研究，听我爸说周叔是个会吃爱吃的人，还是让周叔点菜吧。”
    “诶，你爸这样说我，是因为我和他吃饭每次都吃的多，会吃我倒真不是。这次你是客人嘛，你先点，要是凑不齐一桌菜，小高对这个很有研究，余下她来点也行。
    “说着接过菜单推到温阳面前。
    “那周叔这样说我就点几道，可能都是我爱吃的，在座的各位见谅。”温阳在一阵
    “都可以”的回复中翻开菜单，此时邓清还在想他方才与周峰的话。原来杨萌怀孕了，招人不过是替补，也就是她实习期过后可能不会留在东申。
    不过温阳倒是解开了她的一个疑惑，照理说总裁助理不应该是实习生来做的事，如果是温阳的要求，就能理解为什么会招她这样即将毕业的大学生。
    菜肴没上桌前温阳与周峰聊得正欢，其他人交头接耳，唯有她与对面的女孩子沉默不语。
    这让她一时之间对那个女孩子充满兴趣，那天早上她为什么会哭呢？难道和自己一样，因为失恋。
    邓清又开始胡思乱想，那个姓高的女助理转头看着那个女孩子，轻蔑地笑了一下，转头看见邓清看着她们，嘴上的冷笑转为温柔的笑意。
    邓清一瞬间怀疑自己眼神有问题，脸上反射性的回了一个微笑，心里却更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