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冰冷,感知麻木,什么都感觉不到,意识似乎正被一丝丝的从躯壳上剥离,这就是塞格现在的体验,就像是被浸泡在极度寒冷却没有结冰的水中,每一寸肌肤都在冰冷中逐渐失去知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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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有声音?似乎有风的声音在他耳边回响,但他听不清,塞格的意识早已破碎,那本就不太清晰的声音在他耳中变成了模糊钝重的怪异声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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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的,模糊的景物出现在塞格的视野之中,最先映入眼中的是一片光芒,一片幽蓝色的,美丽而虚无的光芒。接着是一地狰狞扭曲的畸形石块,两种截然不同的东西突兀地交叠在一起,却没有给人带来什么不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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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幽蓝色的光芒很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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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视线的逐渐恢复,麻木的四肢也渐渐有了知觉,他有些吃力地抬起那只独臂手,手肘撑地,用力将自己的身躯支起,勉强坐了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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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塞格的瞳孔猛地一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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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地碎石,地面狭长而笔直,好似峡谷的最底面,在碎石通路的两边,并非峡谷的崖壁,而是两面屏障。一面漆黑,一面幽蓝,两面屏障向上延伸,似乎探入天空的尽头。但抬头向上看,最终只能看见一片黑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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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和塞格梦境中的景物一摸一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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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梦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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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格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腹部——那里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直接贯穿了腰腹,从伤口的截面,可以看见腹腔内干皱的内脏,这道伤口是之前欧文斯用刀刺的,原本菱形的刀口在之前他挣扎时变成了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刀刃贯穿身体的感觉,直到现在也也能清晰回忆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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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格伸手,从伤口上抚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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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血,一滴也没有,似乎这只是一道泥制人偶上干裂的裂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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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血已经流干了。只剩左肩的断面处,那斜刺突出的半截臂骨上还有丝丝血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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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死了吗?”塞格把手指抠进腹间的伤口中,他甚至能摸到自己那因失去血液而干瘪得粘成一团的肠子。没有痛觉,只有钝重而麻木的触感,好像那不是自己的身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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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古树的底部?”塞格环视了一圈周围,他在找欧文斯的那只断手。那只手之前还捏在他衣襟上,被他斩下,就算脱落也应该不会掉得太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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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没找到,这里不像是古树底端,反而像是另外一个地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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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说这是又一个梦境?”他把手指抽出来,借着幽蓝色的光芒看了看,上面什么都没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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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格咬了咬牙,吃力地站了起来。他抬起头,看向前方,夹缝漆黑一片,似乎永无止境,一直走下去会到达什么地方?会到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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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格的脑海突然间传来阵阵眩晕的感觉,像是有什么在撕扯他的意识,要把他的思维变得千疮百孔,不让他回忆起这里的一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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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到达哪里?我好像知道,却又好像不知道,等等,这里是哪里我又是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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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越来越模糊,逐渐开始消退,仿佛身处在一个诡异而扭曲的梦境中。当一个人的意识与记忆彻底消退,那么他就会变成活尸,变成完全靠本能行动的行尸走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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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格迈开腿,蹒跚而行。因为失去了一只手臂,身体不平衡,他走路的姿势有些古怪,“嚓,嚓,嚓”靴子踩在碎石上,发出短促的声响,为这个死寂的地方带来些许声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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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地方,时间可没什么意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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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看见,能听见,也有麻木迟钝的感觉,但偏偏无法,也不想去控制自己的身体,仿佛被囚禁在一副温暖的壳子中,令人昏昏欲睡,什么都不想做。塞格垂着头,盯着脚下的碎石,一步步前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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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嘞”塞格一脚踩碎了一块大一些却早已朽坏的石头,石头裂开散落,塞格失去平衡,摔倒在地,地面上有些锋利的碎石刺入他的皮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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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疼痛!疼痛感突然袭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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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格毫无生气的双眼猛地睁大,一方面是因为突然袭来的痛觉,还有一方面是惊讶于为什么自己可以感觉到疼痛。几乎同时,那模糊的意识渐渐清晰起来,破碎的思维再次拼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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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格抬起头,看向前方。一些黑色的丝状物挡住了他的视野,这些东西似乎黏在他的脸上,有些麻痒感,之前一直低着头,塞格都没有发现这些东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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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手,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这时他发现,原来那些黑色丝状物是头发,是他自己的头发。头发已经很长了,将他的半张脸都几乎完全遮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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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格怔了怔,伸出手摸了摸自己脑后,能明显感觉到稠密的头发,头发已经盖住了肩膀,他下意识地想要用双手去把头发拢一拢,随后才想起自己已经只剩一条胳膊了,只好垂下独臂,就此作罢。头发居然已经长得这么长了,难以想象自己在这个地方走了多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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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或者几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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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格把胳膊横在眼前看了看,手臂没有腐烂,只有非常细微的枯朽之色。按理来说,像自己这样流逝了所有生机的人,早就该变成腐尸了才对,但自己不但没有腐烂,反而头发还在生长,似乎作为一个活人的身体远转方式仍未停下,那么,伤口是否会自愈呢?塞格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腹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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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口还在,没有愈合的迹象,腹腔内的脏器似乎也没有什么生气的样子。断臂的截面也没有愈合,断骨斜突在空气中,塞格伸手,把手指探入伤口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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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痛,疼痛感让塞格的脸抽了抽。他赶紧把手抽了出来,手指上依然没沾上血液之类的东西,他体内仍处于一个血液流干的状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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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根据头发生长的程度,自己应该已经在这里待了很久很久了,为什么自己不但没有腐烂,反而连痛觉和意识都逐渐恢复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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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格甩了甩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虽然记忆还有些混乱,甚至有些记不清自己名字,但只要自己还有意识,就能思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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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头看了看上方,幽蓝与漆黑两道屏障无限向上延伸,探入了视野无法触及的黑暗中,在很高的位置,塞格可以看见,那幽蓝色的屏障分离出丝丝缕缕,似乎在向着那面漆黑的屏障流淌,幽蓝色的丝线并成一缕,宛如流淌的溪流,在黑色的背景下分外醒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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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与梦中的场景一模一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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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格猜测到,在这个地方,他之所以会在活人和死者的临界点上来回浮动,应该是因为他体内仅存的,宛如残渣般的生机在被某种力量所“拉扯”,如果猜测成立,那么秘密应该存在于这两面屏障之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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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格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想,他干脆不继续走了,反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到头,于是直接就地坐下,等待下一次“活尸化”的到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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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别人知道他仅为了验证猜想就坐等一次活尸化,肯定会觉得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如果一个人可以从活尸化状态下短时间恢复意识,一定会立刻寻找生机来保持自己人类的状态,至少不会像塞格这样干坐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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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塞格偏偏就做了这种和“冷静”二字完全不沾边的事,完全不符合他平时,或是说生前的行事风格,但在现在的情况看来,这样也未尝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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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饥饿,没有疲惫,任何负面影响都不存在,塞格静静坐着,不知道坐了多久,终于,意识再次变得模糊,直到完全丧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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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格再次醒来时,已经不知道过去多久了,他抬起手看了看,依旧没有腐烂的迹象,腹间的伤口也没有愈合,心脏也没有继续造出新鲜的血液,不过他的头发仍在生长,除此以外,似乎他身上的一切都禁止了一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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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格用右手摸了摸左腰,剑还在,似乎只要触碰剑柄,他就会安心一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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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抽出阔剑,把自己那及腰的乱发从肩部以上割断,站了起来。这次他意识的恢复速度要好过第一次,但记忆依旧混乱,仍处于一种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清的状态,但记得有些近几年来所经历的东西,稍久远一些的记忆就完全是破碎紊乱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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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再次恢复,无疑验证了塞格的猜想——自己的生机是在被某种力量所拉扯,所以自己才会在活人与死者之间不断转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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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格扭头,看了看那面黑色的屏障,那宛如深渊的漆黑,带来不祥的色彩,但如果想要搞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就一定要搞清楚这两面屏障究竟是什么东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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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猜错的话,自己的生机应该是在被这两面屏障的力量所拉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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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我已经是个死人了。”塞格耸了耸肩膀,走到那面黑色的屏障之前,将阔剑别回腰间,随后缓缓伸出了手,手掌贴在了屏障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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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白枯瘦的指尖触碰到完全漆黑的屏障之上,显得有些突兀。但瞬间,一股怪异的力量传来,似乎要把塞格吸入屏障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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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格的身躯完全没动,但他感觉自己被吸入了进去,他的视线没入了那漆黑的屏障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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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片漆黑之中,塞格看见了这个世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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