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烛台

    
    寒风呼啸，越来越冷了，被风吹起来的积雪在洞口前堆了一层又一层，不过所幸洞口面朝的方向是背风的，不至于让雪被吹入洞内，塞格蜷缩在洞穴深处，他用斗篷和袍子裹紧身体，盖上一块刚刚剥下来的兽皮，用于御寒。就这样，一整个夜晚过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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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了，有阳光洒下，照射在莹白的积雪上，反射出有些好看的光芒。能看见阳光说明乌云已经散去了，天已经晴朗，雪已经没有继续下了。塞格从洞口处走了出来，阳光照亮他的脸，也照明了他身上的刺目血迹，塞格眯了眯眼，下意识抬起手遮住有些刺目的阳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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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洞口前的积雪已经很深了，塞格并不觉得目前这几乎感觉不到温度的阳光可以将这些厚厚的雪层融化，看样子今天自己似乎只能?着雪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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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肚子传来一阵不太妙的声音，塞格想起来，自己已经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没有进食了，他的目光下意识飘到前方不远处，那里有一具相当庞大的动物尸体，尸体的后背处还被剥除了一块毛皮。此刻，那句尸体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雪，不仔细观看可能会误以为是一块缺了角石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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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他昨天杀掉的，现在天亮了才能看清楚那是一只什么动物。那玩意看上去有点像只熊，但是身躯更加巨大，额前长着角——昨天被塞格拿剑削断了其中一根，口中还长着野猪一样的獠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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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起在这种气候下出去狩猎，眼前似乎就有可以选择的存在。塞格走到那具庞大的尸体旁边，伸手拂去上面堆积着的雪，露出尸体的全貌。可以看见，尸体上方那一块缺失皮毛的部分露出了已经被冻硬的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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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格拿出阔剑刮掉肉上的冰渣子，割了一块下来，拿在手里，冷得有些刺骨，不过烤熟了以后应该可以食用。他拿着肉，捡起一些枯枝，走回了洞内，之前烧掉枯叶镇之前，塞格搜刮了一些物资，现在就能派上用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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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用打火石在枯枝上生起一团火，又用阔剑把一根树枝削尖，将肉穿在上面，架到火堆上烤。随着表面那一层被冻硬的血渣子融化，肉的颜色渐渐回归红色，不得不说，这块肉看上去还是不错的，绝大部分都是令人有食欲的嫩红色，上面有脉络状分布的白色脂肪，伴随着火焰的燎烤，部分脂肪渐渐化开，油脂抵在火堆上，发出“哧哧”的声音，散发着浓郁的肉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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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觉差不多了，塞格从火堆上方把肉取回，从行囊里拿出之前在枯叶镇搜刮到的一些调料，洒在肉上，看上去有几分诱人。塞格张嘴咬了一口，嗯好像还不错的样子，并没有看上去好吃，在调料的调配下也没有想象中难吃，用来填饱肚子倒是没什么问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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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格走出洞穴，用阔剑从那具尸体上多割下来几斤肉，拿回洞中慢慢烤，在下一场雪飘落之前，需要多储存一些热量，继续往上的话，会越来越冷的，目前的气温已经在零下了，不知道山顶会有多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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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渐渐到了正午，阳光并没有变大，乌云开始凝聚，雪花又开始飘落，塞格走在山腰上，一步一个深深的脚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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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常人类在这个高度应该会在很短的时间内被冻死，这个地方的温度至少在零下十五度，也可能更低，塞格的身体素质和各方面抵抗能力都远超常人，但是仍然有些吃不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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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身上裹着厚厚的兽皮，可以有效防止体温的流失，不过撑不了太长时间。塞格想着，拿出阔剑，从行囊里拿出之前处理好的肉，把肉割成短条，放入口中咀嚼，这些较肥腻的肉可以让他感觉不那么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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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格把阔剑放在雪里扫了扫，清理掉上面的油脂，随后收入鞘中。这些举动如果被那些注重荣誉的骑士看见，不知道会作何感想，骑士对武器极为重视，手中的剑就如同与他们生死与共的伙伴一般，所以说出了战斗之外，骑士的佩剑都不会做别的事，并且会小心的保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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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这把阔剑可就惨多了，一把剑该尽的职责它都尽到位了，一把剑不该做的事它也全部做了，塞格用这把剑除了战斗杀人之外，还用来砍树劈柴，割肉剁骨，肢解尸体。他并不会把一件没有生命的东西当做生死与共的伙伴，但是能活到现在，这把剑的确帮了他很多很多，多少还是有一些感情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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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塞格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形成一片白雾，被风卷走。他抬头看了看前方，觉得双目有些疲劳，这里已经没有树的存在了，甚至连石头都没有几颗，只有一片看不尽的雪白，前方的山顶颜色与天空相近，难以分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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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围只剩下了一种颜色，没有任何参照物，寒风吹来，刺痛了塞格的双眼，他闭上眼睛，步伐减慢下来，在这样的时候，眼睛的作用已经不大了，塞格只需要去感受自己的脚下，知道自己仍在向上走，那就够了。之前他已经确认过了周围的地势，并没有冰缝或者雪坑的存在，所以可以暂时休息一下眼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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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着走着，塞格突然觉得山体震动了一下，震动非常细微，不仔细去感受甚至都难以感觉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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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错觉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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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格睁开双眼，看向山顶，如果不是错觉，那么为什么山体在震动，墟影山脉之中并没有任何火山，这个震动来自何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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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间，风速变快了，冷风刮在脸上，感觉像是刀锋，随后，一道惊天动地的声响从远处传来，那个方向应该是山顶。先感觉到风，才听见声音，想必声源一定非常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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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那是什么声音？塞格想到了一种可能，一种他自己都觉得荒唐的可能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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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等塞格思考，新的麻烦来了。他看见，前面的山崖上，那些深厚的积雪似乎在动，如果没有这双眼睛，估计都难以看清。但随后，塞格可以确认，那些积雪确实在动，而且并不仅仅是山崖上的积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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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片山体的积雪都开始滑动了，及膝深的雪向后滑落，塞格感觉自己就像站在一条向身后流淌的小溪之中，不过流淌的不是水，而是雪。那些雪越滑越快，不断向后堆积滚动，渐渐到了塞格腰的高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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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感觉像是站在一条湍急的河流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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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崩来了，一整个山体的积雪自山巅滚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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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格放低身形，狠狠把剑插到脚下的山体之上，剑身没入山石一半，他抬头看了看前方，咧了咧嘴，自己的运气真的很不好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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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海啸般的雪崩将他掩埋的一瞬间，塞格脑中想的并不是“早知道就绕路走了”这样的想法，而是想起来了父亲曾经的故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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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爸当年，真的很不容易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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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崩将塞格吞没，那种感觉就像是在一条湍急河流的底部河床上，冰冷至极，一片黑暗，凝固至胶状的河水在身上冲刷，水压近乎把人碾碎。阔剑深深的钉在泥土下的岩层中，不至于被卷走，塞格紧紧握着剑柄，他的身体被雪崩卷得飞起来，看上去像是一张挂在剑柄上的黑色旌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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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过了多久，雪崩停下了，山脉再次回归一片寂静。天晴了，阳光照在积雪上，白得刺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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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哧”，一只手从雪中伸出来，然后是一条手臂，手臂撑着雪，渐渐拖出了躯体，塞格喘着气，从深厚的雪层下爬了上来。他把阔剑放在一边，对着自己的胃部打了几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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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呕”塞格吐出不少融化的雪水和少许冰碴子，他擦了擦因为寒冷而发青的嘴唇，一屁股坐在柔软的积雪上。被近吨重的雪埋了这么长时间，一般人早死了，所幸塞格并不是一般人，但是他也没那么好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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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肋骨断了三根、腕骨开裂、尺骨骨折，塞格很快就搞清楚了自己目前的状况，他的身上仍然存有未吞噬的灵魂，这些灵魂被他当作应急生机，现在看来该发挥它们的作用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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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魂治愈了断开的骨头，塞格从行囊里拿出水晶小瓶子，幸亏之前雪崩没有冲走这些，里面装着精纯的生命力，他喝下了小半瓶，随后拿出剩下的肉，全部囫囵吞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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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觉好多了，塞格坐在原地，约半刻钟后，身上的伤痕就愈合了，不过骨头断开的地方仍是有些不适，应该需要多等一段时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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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格不想多等，在这个地方，多等一会就是多浪费一些时间，虽然雪崩已经结束了，但是不确定还会不会有别的什么，这次自己可以活下来，下一场可能就没那么幸运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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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方的积雪已经消失了，露出了山崖，黑色的崖壁上粘着一层厚厚的冰层，不仔细看可能会觉得崖壁本身在反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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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格从雪中捡起自己的剑，收回腰间，迈步准备走，在步子迈出一半时，塞格突然停了下来，那条迈出的腿就悬在空中，因为他看见，就在自己的脚下，有一条被雪掩埋得极好的冰缝，一般人可能压根不会发现它，一脚踩上，然后落入其中，之后会怎么样，不得而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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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格收回腿，眯起眼睛看了看前方，他可以看清那些隐藏在雪层之下的，致命的陷阱，有好几条宽而长的冰缝，一旦踩上八成就是死路一条了。但是，终究还是有道路可以走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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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抬起头，看了看天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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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要黑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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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在山崖上时，塞格已经踏上了最后的登顶之路。他昨晚在崖壁下一块内凹的区域内休息了一夜，没有寒风的夜晚在这样的海拔上可以说是非常难以遇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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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是一块相对干燥的山崖，没有结冰，适合攀爬，塞格把阔剑钉如岩缝内，用作登山镐，向上攀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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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在流逝，塞格一刻未停，不断的攀爬，慢慢地，疲惫感从肌肉中传出，但是他可不在乎那个，因为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爬，如果因为没有力气而摔下去，那可是非常不好受的。塞格目前已经往上爬了数百米，一般人从这摔下去稳稳的死定了，塞格不一定会死，但是断几根骨头是跑不掉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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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在倾斜，不断改变着位置，阳光照射在他身上，不知道是是因为今天的阳光终于有了温度的关系还是自己太累的关系，塞格的额头出现了汗珠，然后在短时间内变冷，凝成霜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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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一块岩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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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格翻了上去，躺在柔软的雪地上，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白色的雾气飘得很高，随后消散，像是枯叶镇那些飘向天空尽头的烟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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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浑身都在酸痛，几乎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了，但是那又怎么样，自己登顶了，这才是最重要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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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格转过脑袋，把脸埋进雪堆，他咧嘴笑了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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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做到了，做到了曾经父亲做到的事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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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不容易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