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你忧伤成蓝

111 抱歉,我救不了所有的人

    
    我静静地站在光影交错下的一步之遥里,准备好的扑面拥抱早已折损在刚刚的一场交锋之中。
    我说我并没什么想对你说的。只有小零,按照凌雪的遗愿,我想要带他离开。
    “舒岚……”江左易只是叫了我的名字,却没有进一步的表态。
    我说事到如今,你还不能下定决心么?江左易你还要废到什么时候!
    站在身侧的凌楠只是一如既往的扶正了眼镜。整个过程他只抛饵,不抽杆。就如这些年来幕后的一手擎天,却能让鱼儿在整个水面下汹涌着自相咬啮。
    “舒岚,”江左易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有力的虎口轻轻一收:“我们走。”
    “舒阿姨!”二楼的露台上,穿着小小黑西装的男孩冲我招了招手。
    他今天很漂亮,很帅气。修剪整齐的头发贴着圆圆的小脸,咕噜噜的眼珠又黑又亮。
    他手里捧着的,是凌雪的遗像。黑白分明的底色上,笑容甜美而倔强。
    对哦,今天的葬礼,他怎么可能不参加呢?
    “小零!”我拨开面前的男人,上前扑跑了两步:“小零!跟舒阿姨走好不好?阿姨带你去找叶子……叶子好想念你的。”
    “舒阿姨,帮我问问叶子,她会等我长大么?”我以为这是一场错觉,谁叫孩子稚嫩的声音和与这稚嫩声音不相符合的口吻,一下子就冲破了我的泪腺?
    我说会的,你是她最重要的朋友,她无时无刻不再惦记着你。
    “你跟舒阿姨走好不好?我们一块回家,叶子答应你了,以后再也不会让笑笑欺负你的。不打你,不咬你,她收集了好多漂亮的贴纸……”
    “可是,我想和爸爸妈妈在一起,能让我陪陪他们么?舒阿姨,让叶子等我长大好么?我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找她的!”
    我的话音哽在喉咙中,怎么也咽不下一句允诺。几岁大的孩子,他们懂什么是天长地久?以为牵了手的就是一辈子的约定,却常常只因为一次搬家,一次来不及的告别而永远错过。
    ——直到江左易的手轻轻揽住我的腰围,将我推动。
    “走吧舒岚。”他对我说。
    我却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横在那夕阳侵染的视线里,竟怎么也无法把目光从孩子的脸上移开。
    就这么被江左易拖曳着与凌楠岿然不动的身子擦肩而过,我听到他这一句硬冷的声音就像从地狱深层爬出来:“凌楠,我们两清了。下一次,我举枪的手不会再颤抖。”
    “可惜没有下一次了。”
    我看到凌楠冲着二楼的楼梯间挥了一下手,抱着照片的小零哒哒地从上面跑下来。他扑到那男人身前,一只怯生生的小手拉了过去。
    教堂的夕阳静谧而悠长,从六面彩色玻璃窗齐齐落进,照在那一层层铺开绽放的白玫瑰上。
    “走吧。”江左易再一次对我说。
    “可是……”
    定格的时间就好像专门为那可悲的一家三口所准备。我纵有千言万语,也无力去打扰。
    “舒岚,走……”江左易拖着我的袖子,一路上都在妨害着我的一步三回头:“走!别看……别回头!”
    他用一如之前般令人无法拒绝的口吻命令着,让我不得不遵从,又无法不多问。
    “江左易,你就让小零跟他在一起么?你——”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哭了呢?
    仰起头,我看着江左易那双茶色的眸子下,瞬间就像打入了水汽一样膨胀出透明的光。
    我尝到过他的泪水,却从没看到过他的泪眼。
    他流泪的样子真的太让人心碎了,轻薄的唇角紧紧抿成细线。压抑着抖动的喉结,没有哽咽,也没有啜泣。像静止的河流,像冻结的泉眼。
    我拉住他的手,不停地问他为什么?
    可他突然就暂停了脚步,食指压住唇边,压住隐忍的呼吸。
    我本能地噤声。细细聆听这下午三点的远郊,春暖花开的时节里,鸟语声声,就像——送别的挽歌!
    轰得一声!巨大的热浪几乎要把我的身子像纸鸢一样推出去,江左易抱住我,在草地上滚出浪漫激荡的弧度。
    他的身子很沉很重,唇边淡淡的薄荷水还是那么熟悉。
    我睁开眼睛,想要去确认现实与梦境之间的时差。
    面前那残破的教堂,滚滚的黑烟,浓重的火焰,一团团一簇簇的,瞬间把我的理智和信念全击溃了。
    爆炸了?
    刚刚那声爆炸,是从教堂传过来的?
    我跪在地上,双手撑在春泥里。一秒两秒三秒过去,突然就像疯了一样往前扑爬——
    “小零!小零啊!!!!”
    “舒岚!”江左易拦腰截住我,双臂用力匝住我的腰。他逼我把头埋在他胸膛,却被我横冲直闯出丧失理智的力度!
    “你放开我!小零!!那个疯子,那是他的亲生儿子啊!!!
    江左易,你就这么……看着?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么!”
    “舒岚,这是凌楠的选择。”
    “他有什么权利这么做!他有什么资格带走小零!不管是做兄长还是做男人,甚至做父亲——他除了把所有人往疯里逼迫,往死里驱赶,他还能做什么?
    江左易,你为什么不阻止,为什么!!!你已经放弃了那个孩子一次,还要再放弃他第二次么!”
    我发狂一样地厮打着他,哪管他从泰国回来时身上还带了多少伤。我执着的是什么?是凌雪临死前对我的嘱托,还是叶子纯真的双眼里对我的期待。
    我眼前挥散不去的,更是那孩子笑道最后的两个浅浅酒窝。
    黑白的小西装下,对‘家’之一字的向往,对承诺不知深浅的许下。
    我不知道江左易用了多大的力气,又或者是我自己拼了多少疯狂在反抗。
    “舒岚,我求求你……我真的救不了所有的人。
    就让他们一起走吧,除了你我谁都不要了!”他抱着我,用力紧匝着我的肩,搓得我浑身骨骼都在痛:“我只要你,我就只要你!!!”
    “江左易,一定要这样子么?一定要用这种方式把所有的事都落幕至此?”
    我捧着他满是泪痕的脸,拨开层层怨念下的干扰,却怎么也挑不出他的心是什么颜色。
    原来,比与魔鬼为敌更可怕的事,是曾与魔鬼为伍。
    原来,比人心更可怕的,是已经千疮百孔却不得不再做两难选择的人心。
    “舒岚,这是最适合凌楠的退场方式。属于他的,不属于他的,全部带走。
    他输了,从我把泰国的事一一摆平,活着回到他面前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输了。
    他的武器不是拳头,而是我的愧疚。愧疚用完了,我会毫不吝惜自己的拳头。所以他赢不了我了…”
    我吃吃地冷笑,我说我不懂你们的规矩,那些江湖道义,那些行事规则。我只知道,因为你没有把刀落在该死的人的脖子上,害了多少无辜的人枉死?
    “我只想给他留最后的一点尊严。”
    “就用小零的命去换么?”
    “我从来没想过要用任何人去换!但事情失控成今天这个样子,并不是我能预见到的!
    如果用我一条命就能制止那些早已根深蒂固的仇恨和疯狂,你以为我会吝惜么?
    如果不是我义父留下的那些线索,我甚至都挖不到翻盘的角度——”
    江左易抱着我,由着我挣扎,却始终不肯放手:“舒岚,我不赢。你们就都会死。
    我面前摆放的事只有凌楠的游戏规则,我必须要陪他玩下去,你明白么?!
    你可知我义父死后,时局有多混乱?他手下留了多少人,各个心怀鬼胎,在凌楠放出的流言蜚语中,人人鬼鬼掺杂在一起,在你看不到的黑暗中,我要活着回来,需要以什么为代价?
    我救不了阿雪,也救不了小零……因为我赢不了一个用血缘填作人肉炸弹的魔鬼!
    而这个魔鬼,他亲手与我共建的帝国,亲手落定的一坐迷宫。舒岚,能支持我走出来的,只有你……”
    “是啊,你终于回来了。”我抱着久违的体温,已经记不清自己洒了泪水在彼此越靠近越绝望的胸腔之中:“我以为你赢不了,以为你终于会倒在他一手设计的前途未卜中。
    你知不知道,我以为你就这样废了。再坚硬的拳头,也抵不过从心里滋生的柔软,我以为你无法对他拔出枪。
    可是我说你回来了,我很欣慰。在你和凌楠的这场赌局中,无论输赢,阿雪和小零都是被你一开始就放弃了的。对么?”
    “是,从我选择你的那天起,我就什么也顾不得了。”江左易扶着我的腰,慢慢跪坐下来。他惨白的脸上刻着疲惫殆尽的色泽,湿润的眼眶里装满真挚又坚定的光。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强大与博爱,爱过了错过了我都不后悔。
    我也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我不能被敌人用自残方式洒出来的鲜血蒙蔽双眼。
    我爱你,就爱不了其他人了。”
    “江左易,你不后悔么?江左易,我值得么?”我抱着他的肩膀,
    我不想用刀再去剜他的心,也不想再逼迫他更苦更痛。
    可是眼前的烟火尚未平息,亡魂在半空中还有无辜的余热。
    我说我理解不了你的世界,真的,理解不了。
    “我后悔,可是你值得……”江左易的泪水是那么滚烫的,沿着我的脸颊混合着茫然的轨迹,一片片浸润了我们越想靠近却越拉越远的距离。只因我越来越柔软的身躯放下了防备,而你你浑身布满了荆棘。一拥抱,彼此都会鲜血淋漓。
    “江左易,我们还能在一起么?我们还有缘分,还有期望么?
    这的确是最适合凌楠的退场方式,到死都留给我们一个无法逾越的遗憾。他到死都没能放过我们——”
    “不会的!噩梦总是会过去的,舒岚,再也没有障碍了,再也没有危机了。我说过只要我能活着回来,就什么人都不欠了!
    我只求你别再扯我的心,我只剩下你了!”
    “所以,这是你要教我的最后一课么?一堂没有导师的陪伴,必须真刀真枪上戏的最后一课么?
    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留给我的是无数个没有解释的背影。我不得不在狭缝中爬着坡,学着向你靠近。”
    我说我终于挺过来了,可是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我们之间的障碍既不是凌楠也不是凌雪,甚至不是我父亲。而是我开始害怕这个男人,害怕他另类的世界观和距离感,带给我极尽毁灭的破坏力。
    熊熊的烈火燃尽了半天夕阳,当消防车和警车呼啸而来的时候,我和我的男人却只能像暗夜里最没有资格祭奠的当事者一样,悄悄退场 。
    江左易告诉我说,他赌的这一场代价太大,但赢了却可以永远摆脱恶魔的掌控。
    我不是他的战利品,而是他并肩战斗的盟友。
    他知道他没有资格庆祝,但希望我可以挽着他的手臂回家。
    我被他从地上拖起来,一身的泥浆拖着半身的鲜血。
    疲惫而狼狈的神色映在他充血的眸子里,连我自己都快不认识我自己。
    “舒岚你怎么了?!”江左易拉住我转侧的身躯。
    我摇摇头,说没什么。
    “怎么会没事,这么多血?”
    我说我只是刚刚做完人流,来不及换卫生棉罢了。
    “舒岚!”
    江左易将我横抱起来,气力没有之前那么足了。我注意到他一条胳膊上的砍伤足有二十厘米,也不知道家里的小安迪得心疼成什么样。
    我没有力气再挣扎了。肚子惴惴得疼,好像疼到底再被狠狠扭个不放松。
    眼前光影倒错,耳边嗡鸣不息。躺在他满是血腥气的胸膛之间,我怎么也忍不住泪水。
    ——我想我所有的坚强努力,也抵不过我是女人的这个先决弱势。
    “江左易……我们的孩子掉了,就在阿雪走的那天,才……四十多天……
    我以为你会好好地回来,完好无缺地回来。我本想告诉你,我连名字都偷偷想好了……
    所以我想,这会不会是一场无解的诅咒。而我们这段阴错阳差的缘分,还能无所顾忌地相爱么?”
    下雨了么?为什么脸颊湿得那么深重,像露水又像暖雾。
    我看不清江左易的表情,只觉得他紧紧依偎着我的身体颤抖得非常夸张。再后来,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失去孩子的第一个星期里,江左易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我身边。
    没有像之前那样囚禁着我,随便我想去哪,想干什么。
    可是我偏偏哪里也不想去,更多的时候就是躺在床上发呆。
    我想不出来自己为什么突然就对他冷淡了起来,好像凭空就落下来了一道厚重的隔膜。一伸手,所触及的温度就让人想退缩。
    可是他却并不在乎我态度的变化,该做饭做饭,该工作工作。
    他也跟我说话,我也随意回答,但我总觉得他疼爱我疼爱的就像碰一下便怕碎掉。而我防备他防备的,就像一旦走出了门,两人就再也不会回到一个屋檐下一样。
    我甚至害怕地想,我们是不是都没错,只是开始不适合呢?
    期间,我接到了我父亲在医院去世的消息。突发心半络梗塞,抢救无效,开胸腔后发现积液已经塞到肺里了。
    我连一滴眼泪都没流。
    只是平静地给叶瑾凉打了个电话,他说他可以溜出医院,陪我去办理后事。
    “不用了,你养伤吧。月底是‘江景之都’的二期宣传宴会,汪小飞已经帮我把专访报道塞了出去。”
    我没有因为伤病而耽误工作的事,因为我的生命就只剩下这个可以运作了:“爸爸的葬礼在三天后,瑾凉,你能……找到舒颜么?”
    “她一直都没有跟我联系过。”
    “你要找她的话,我帮你。”江左易进来给我送水的时候,我把笔记本电脑送到一边去。
    我说我到也没有说一定要找她,但总是感觉她就这样失踪,隐隐地让我觉得不安。
    我突然很想见她一面,平心静气地对着一张咖啡桌,把这些年的多少恩怨情仇都像打牌一样打出来。
    江左易过来给我披大衣,让我回到被子里暖着。
    他说今年的春天特别早 ,可是寒潮总是那么顽固的。别再着凉了。
    因为从回来的那天起我就发了伤寒,高烧了三天才退。
    我还没有把叶子的事告诉他,总是觉得不是时机。
    有些时候,感情就像过了冬的蝉蜕,轻轻一扯,碎的就像粉末。
    从我曾那么执着想要跟他维系关系的那个孩子流掉以后,我甚至不敢再把叶子拉进这一场扑朔迷离的感情漩涡里。
    我想,我们都需要时间来治疗一下。
    尤其是当我那天半夜醒来,看到他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摆弄着小零的木马时,月色下沉静又凄然的侧脸简直就像行尸走肉般绝望。
    凌楠带走的是一场无解的诅咒,可是余震过后的,却是我和江左易之间越来越不信任的诟病。
    归根到底,我只是承受不了他为了我而不得不承受的那些选择。
    听起来很矫情,因为换做其他人来听,身为女人,除了爱我还应该要求江左易什么呢?
    但我就是想要一场问心无愧的疼爱,而不是用灵魂向魔鬼换来的苟且偷生。
    所有的症结都在孩子身上,我想,只是因为江零的死,让我再也无法无愧于心了。
    我想我责怪江左易的根本原因——是因为他用爱的名义,给我打上了跟他同罪的烙印。
    “你已经好几天都没去看叶子了,”江左易进来给我送水果的时候,我莫名其妙地就发了一场脾气。
    我说我求你不要这样子对我了,我有手有脚什么都会做。
    刽子手就做好你的霸道总裁,别装暖男了行不行!我的女儿我自己会去看,跟你没关系!!!
    他什么都没说,放下一盘切片好的菠萝就出去了。
    我则变本加厉地随手推倒在地,一时间屋内的空气比外面凛然降临的春雨还要有寒意。
    我突然很想再打个电话给叶瑾凉,我想问问他,你还记不记得我开始不再爱你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我最近受了很多伤病,脑子有点不太好使了……记不清楚了。
    穿了衣服下楼,我打算出门去。
    这几天住的还是江左易的那套别墅,每次想到我放的那场火,心里就难受的不行。
    我一直觉得我还欠小零一个尾巴会喷火的老鼠烟花,可惜今年的春节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在禁烟中溜走了。
    经过院子的时候,江左易在敲打那个木马。他说他半夜坐在上面,不小心把脚镫子给踩坏了。
    我说对不起,盘子被我不小心弄翻了,麻烦胖嫂再去换一个吧。
    江左易说无妨,然后问我要去哪。
    “我想出去透透气。”
    “要我陪你么?”
    我摇头,我说咱们也可以偶尔呼吸一点没有彼此存在的空气。放心,我很理智,晚饭前会回来的。
    我要去幼儿园看望叶子了,我没忘,她也没忘。
    之所以好几天都不敢露面,因为我欠她一个父亲,欠她一个江零。
    “叶子,想不想妈妈?”我在来的路上买了好好几件漂亮的公主裙和包装精美的芭比娃娃,但是一点都没用心,就仿佛责任义务一样要来堵孩子的嘴。
    虽然我知道,我无力的挫败感是徒劳的。就算叶子好骗,笑笑也不好骗。
    坐在幼儿园的休息室里,我把女儿抱在腿上,我说后天就是周末了,妈妈接你回家好不好?咱们去公园玩。
    可惜,她什么都不感兴趣。开口就只问了我两句话:“爸爸呢?小零呢?”
    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啊。
    我木然地沉默着,直到眼睁睁地看着她把新买的芭比娃娃狠狠往地上一贯。咔嚓一声,踩得稀巴烂。
    “叶子!”我惊叫失声。
    “骗子……”女儿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小嘴一撇:“你只会骗我,一次次骗我!根本就不是个好妈妈!”
    “叶子!”我抢过女儿的小身子,却被她的小爪子一把挠了脸。火辣辣的还来不及确认疼痛,一眼没看住她,就发现她抓起茶几上的卡通圆珠笔,狠狠地戳在自己的手背上!
    “叶子!!!”我疯了一样地大喊:“叶子你干什么啊!你是笑笑?你答应我不伤害叶子的!”
    叶子白白胖胖的小手,是让我最爱不释手的。她总是笨笨拙拙地搂着我的肩膀,一下一下抓扯着我的头发。
    尖锐的笔尖戳进去,入肉多深我已经不敢看了!
    “妈妈,我是叶子。”女儿咬着粉嫩的小嘴,竟然连眼泪都不肯流:“妈妈不喜欢笑笑,叶子不让笑笑出来……妈妈别哭,叶子一点都不疼。”
    直到这一刻,我恍然撸起叶子的袖子,才看到她细嫩的小胳膊上,一道道的血痕,不知道是用什么利器划伤的,有些结痂了,有些留疤了。
    “叶子!”我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一个耳光,我简直无法想象这段时间……我的女儿是怎么熬过来的?
    她才四岁啊,我竟自欺欺人地以为她已经足够强大到可以对抗这么顽固的心理疾病,我竟沾沾自喜地以为她能和我一样坚强!
    “妈妈……叶子不痛的,妈妈别哭。”女儿伸手就要去擦我的眼泪,可是血淋淋的小手刚举到半空就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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