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午夜,东源市西城区派出所依然灯火通明,所长葛继忠办公室内,芦秧坐在凳子上,神色紧张的望着眼前看起来五十多岁,虎背熊腰的所长,不由自主的挺着脊梁规规矩矩的坐着。
葛继忠坐在办公桌后,端起杯子呷了口茶,神色和蔼,“放松点小伙子,这不是审讯,就当是自己家,叔是热心人。”
芦秧咽了口吐沫,惴惴不安的问道:“叔,那咱先帮我把铐子摘了呗。”
葛继忠一脸笑眯眯:“戴着玩呗,也是挺难得的体验,来,讲讲,家里几口人啊?”
芦秧神色有些黯然:“没人了,自打半年前我奶奶去世后,家里就只剩我了。”
葛继忠放下茶杯,走到芦秧面前,轻轻的拍了拍芦秧的肩膀,面色戚戚然的说道:“唉,苦命孩子,长期孤独压抑的生活,对生活有点不满吧。”
芦秧乖巧的点了点头:“是啊叔,吃不饱穿不暖,走到哪儿都挨白眼。”
“唉,叔理解你,生活潦倒怕了,传销来钱挺快吧。”
“嗯!我熟练掌握了金字塔理论,所罗门矩阵,不过我依然是个苦哈哈,伙食吃最差,睡觉挤旮旯,领导们都有钱,你要对这感兴趣,你可以去找我上级,李光明李经理。”
听到李光明的名字,葛继忠对门口的一名干警悄悄使了个眼色,干警接到指示后,悄然离开了所长办公室。
葛继忠再度和蔼的拍了拍芦秧的肩膀,“很好,这个开局不错,来咱们接着聊点家常,你应该酒量不错吧。”
芦秧有些疑惑,“开局?啥开局?酒局?我吧,酒量不敢说,酒胆还可以。你要想喝点儿,我陪你怼个半斤八两的问题不大。”
葛继忠对着芦秧报以鼓励的微笑,“别谦虚,我估计你酒量一人放翻几个大汉应该不难吧,要不就是你喝酒灌人肯定有绝招吧,比如给人下点药啥的。”
“啥意思?喝药酒啊?药酒喝不惯那个味儿。”
“别装傻,昨天我们在你们窝点里找到的酒瓶上,可有你的指纹啊。”
听完这话,芦秧有点心虚,警察不会是追责故意纵火的事情吧,所以他忽然有些慌张,低下头避开了葛继忠炯炯的目光,“那啥,当时情况有点特殊,有个女孩吧,被人欺负……”
葛继忠忽然打断,“对,被人欺负。那个你有女朋友了吗?”
芦秧有些羞涩,“没有。叔啊,你的思维咋这么跳跃呢?你说谁能看上咱啊,我就没有过追求成功的经历……”
话音未落,葛继忠忽然插嘴说道:“追不上,所以就强行下手了是不是?”
“那必须啊,古人言先下手为强啊……”芦秧刚接着话茬答了一半,忽然愣了,“下手?下什么手?”
“忘了?想想,楼顶上你抱着的小姑娘。”
“哦,你说她啊。我之前说过被人欺负的小姑娘就是她啊,哎,全是禽兽啊,没人帮她啊,所以我必须给人搭把手啊,这种手,必须下!”
葛继忠对着芦秧翘起大拇指,开心的说道:“不错,是个爷们,敢作敢当……”
话还没完,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了,之前的干警去而复返,快步走到葛继忠身边,附耳说了句话。葛继忠听完后不由自主的两眼一瞪干警,“你说什么?跟监狱确认了吗?”
干警狠狠的瞥了一眼芦秧,继而对葛继忠说道:“确认无误!”
葛继忠缓步走回办公桌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一言不发的看着芦秧,忽然开始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芦秧被葛继忠瞅的浑身不自在,没办法,只好配合着葛继忠干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就在芦秧自我感觉笑得渐入佳境时,葛继忠忽然手一落,手握茶杯重重得砸在了办公桌上,震耳欲聋,茶水四溢。
“咯!”原本笑到忘我的芦秧被吓得像只猛然被攥住了脖子的鸭子一般,后半段笑声的发挥被突兀的压缩成了一个嗝。
“小子你有种!在西区派出所的地界上敢拿我打哈哈!小刘,把犯罪嫌疑人给我押去审讯室!”葛继忠满脸阴霾,芦秧满脸困惑,“犯罪嫌疑人?叔,我是彻底跟不上你的思维了,刚才还好好的,咋说翻脸就翻了?”
“瞎喊什么?再乱喊叔我把你绑树上!”
审讯室内重新落座,葛继忠冷眼威严的看着芦秧:“整个传销窝点被我们控制的人一共23名,除了你一个人以外,其余人全部疯了!你不要以为没出人命就没关系了,我告诉你,警方对于任何犯罪都是零姑息!”
芦秧大惊失色,“疯了?这不可能,几个小时前他们还生龙活虎的,嗯,虎?”
“怎么,是不是想招了,老实告诉你,你之前企图尾行小姑娘的场景都被监控摄像头拍下来了,小刘,放给这小子看看,免得他再有什么侥幸心理。”
芦秧低着头一言不发,似乎在琢磨什么,干警小刘闻言偷偷对葛继忠说道:“葛所,之前你诱导这小子招供就有点钓鱼执法的嫌疑了,现在还给他看侦缉资料,不会违规吧。”
葛继忠面有难色,“没办法,这个案子太蹊跷了,牵扯人员还广,市局领导很重视。但是情况太诡异,究竟能不能立案都两说,如何下手?所有当事人就这一个正常的了,不诈诈他还能怎么办?”
小刘点了点头,打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把屏幕反转到了芦秧面前,“芦秧,你好好看看这画面里是不是你?”
芦秧木然抬头,看向电脑,画面是传销窝点大楼的监控录像,一路摄像头的画面中,他和小姑娘前后脚跑在楼道里,二路摄像头的画面中,他站在窗边挺着胸膛贴向窗口,小姑娘像个提线木偶一般步伐诡谲的从楼下的楼梯口一点一点走了上来。画面到此嘎然而止。
芦秧皱着眉说道:“后面呢,李光明行凶的过程呢?他差点把我掐死啊,我才是受害人啊。”
葛继忠面色越发阴冷,从桌上拿起了一纸通告展示给芦秧看:“李光明,男,现年26岁,半年前防卫过当致人死亡,经法院审判后,收押在我市东郊虎岭看守所,于三个月前,因心脏病突发,猝死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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