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风不来，秋水难回

    
    （67）百鸟听令
    陈山离水，荒草白雪。漫天乌云密布，茫茫青峰不见物。
    “我主，我主……”*声，浅浅，断断，若隐若现，听不清他迷茫中在呼唤着谁？可却知道，除了她，他又能唤着谁？梦中，永远也抓不住那最后一丝白纱，只化作轻烟渺渺，只剩下血染江河。她的诀别，从未有过他的存在；可他的记忆，除了她，再无其他……
    玄鸟一会儿化为人身，一会儿化为鸟兽，一会儿半人半兽。蜷缩在石榻上，依偎在枯草中。
    迷惘中，他以为她回来过，可那一切终究还是幻影无极。她从未再回来过，一次都不曾。可他却一直执念，执念着，她会回来，就算那么一刻也好。
    红线，又开始闪闪发光，似乎想唤醒他。却被他斗大的汗珠打湿，消散。
    双眸微睁，忍住浑身的刺痛。从冰凉的石榻上爬起，摔倒，爬起又摔倒。却最终，摇晃着身体，起身。
    是那边又有危险？不然这红线也不会出现。
    可会是谁搞的鬼？明明已经设好结界，不会有人找到她，可现在，却感受到她周围已经被诡异的气息所包围。怎么会？怎么可能？
    我主，等我！
    吃力地爬起，幻化人形，踉跄地挪动着步子，心心念念的全是，我主，我主……
    一个电话，打破了所有寂静。王林风神色有些慌张地出去，暮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是知道，坐在原来的地方，耐心地等待，他会回来。
    可时间，一刻钟，半小时，一小时的过去，红茶早已冲淡的没了味道，天色也渐渐昏暗下来，暮秋仍旧坐在靠窗的地方，看着人来人往，看着渐渐看不清的风景。
    林风是接了独行派去暗影的回报，龙飙已经消失在美国的街头，垃圾桶的信封里有他剜出来的芯片，后背植入的芯片，他居然知道。信封里除了染血的芯片，还有用血在旧广告纸上写着三个字‘王林风’上面画这一个大大的叉号。
    独行，就在门外等候。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暗影办事不利，谁都逃不了干系。
    “少爷，抱歉。”
    “如果说抱歉，一切都会恢复如初，那我愿意听你在这里说。但现在，我想知道，那边具体是什么情况？”
    “少爷，那边，通话时断时续，目前仍在寻找中。”独行低着头，的确小看了龙飙这个人。但为什么，心里开始不安起来？
    “把那边的人给我分散开，一个一个撤回，然后再重新派一批人不动声色的过去，重点现在不是放在寻找龙飙上面。现在要做的是，暗查，如果再暗查不出龙飙，我想你就可以和暗影一同离开了。”
    “少爷……”独行抬头，看着神色凝重的林风，不敢多言，更不敢妄动。他清楚地知道，林风现在有多愤怒。“独行明白。”
    风，凛冽不止，如刀绞般撕裂着每一寸肌肤。
    开始变天了？刚刚明明万里无云的，雪来的这么快……
    “于小姐，少爷让我带您到海边，说有东西要给您。”一个帅气的服务生，奇怪的是，为什么看着这么眼生？不过，暮秋也等的实在是太久了，出去到海边看看林风到底还要耍什么活宝的好。
    “麻烦，帮忙带路可以吧？我对这里不太熟悉。”暮秋一遍痴笑，一遍心里在想王林风那个混蛋又想耍什么把戏。
    “好的，于小姐，请这边。”恭敬地引领这暮秋离开座位。一点点地朝外面走去。
    餐桌上，只留下白玫瑰独舞。花瓣，不经意地掉落在地上，一瞬间，干枯燃灭，那个地方，明明是服务生刚刚站过的地方。
    “你也是林风派来的暗影？我怎么没见过你？”暮秋边走边问，可那男孩始终不肯回答。像是被提线的木偶，指引这暮秋朝海的方向走去。
    不知为什么，暮秋渐渐感觉到伤口在重新撕裂开来，疼痛再一次来袭，愈演愈烈。汗珠顺着额头向下低落，一滴，又一滴……
    “麻烦，慢一些，等等我。”暮秋抬手想抓住前行的男孩，可就在伸手的一瞬间，那人像从未出现过一般消失在海岸。暮秋不禁用手捂住嘴巴，防止自己尖叫。经历过海魂乌凤的事情，暮秋对这种突然消失的人物免疫力是提高了不少。
    可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停留在海岸的悬崖边，前面是荒凉的石头和宽广的海水，背后却是奢华的乐园。这样的风景，真的是两个极端的存在。
    应该回去了，现在最好的选择，是先回去。可现在，暮秋却一步都动弹不得。
    “我在这儿。”是林风的声音，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声音变得如此陌生。
    “你又想耍什么把戏？咱们不闹了成吗？已经很晚了！”暮秋仰着微笑，可迎向她的却是他面无表情的冷血般的脸颊。
    “你该回家了……”
    “是啊，我们该回家了。”
    林风依旧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明明隔着空气，却还是狠狠地一推，一道强光闪过，暮秋被推下悬崖。
    嘴角，渐渐上扬，眼神闪着寒光，那寒光比刚才更加刺骨，如那凛冽的寒风，如那恐怖的冰凌。一缕青烟，消失在海岸之上，仿佛从未来过一般。
    “王林风……救……救我……”一口又一口苦涩的海水灌入暮秋的口中。无力挣扎，更无力自救。伤口因为接触到刺骨的海水更加疼，疼到无法呼吸。但暮秋更是因为这种刺痛，才更加清醒。她不知道林风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有时间去想他为什么要把自己退入海中，她现在只是知道，要上岸，最快的速度上岸，在意识清醒的时候，自救。
    “王林风……王……林……风……”暮秋挣扎着，却渐渐失去意识。胸前七彩翎羽闪烁这光芒，奇迹般地化作一个保护罩，包裹住暮秋，让她免于淹没在海水之中，却无法带她脱离海面。
    就这样，沉入海底……
    就这样，陷入昏迷……
    后背的伤口被海水侵蚀的生疼，撕裂的疼痛，让暮秋保存这最后一丝意识。后背开始胀裂，整个身体都被撕扯着，周围被耀眼的光芒包裹。
    不再挣扎，也无力挣扎，开始最后的浮沉，光源来自背后，混着鲜血的味道，闪闪发光。为什么会出现这七彩的光芒？
    视线变得迷离，远处游来的是什么？你是谁？你会救我的吗？暮秋意识已经模糊，分辨不清到底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境。
    他吻了暮秋，是林风，那个吻只有林风才这般温柔。他的吻明明是给暮秋她最重要的氧气。
    “我主，我主你醒醒！”那个吻，那个来自海魂乌凤的吻，却没能唤回暮秋的清醒，她最后的意识也消散殆尽。
    当海魂乌凤冲回凡尘的时候，他只看到被翎羽包裹住在发光的暮秋孤零零地浸泡在布满冰凌的海水中，水，精卫禁忌。可为了暮秋，为了雨飔，海魂想都没想，便纵身一跃跳入海中，浑身如火烧刀绞般撕裂着海魂每一寸肌肤，可海魂眼里只有暮秋。
    好傻的一只笨鸟，明明世世代代都只知道衔石填海的精卫，怎么会创造出这么疯狂的遗族？他要救起的当真是他想保护的主人，还是……
    “我主，我是海魂乌凤，你看看我，醒醒，醒醒！”
    海魂知道，自己不能再浸泡在这如油锅般的海水中，可他真的没有力气再托起暮秋。怎么办？翎羽的结界已经坚持不了太久，而且暮秋已经昏迷，再这样下去，恐怕会有危险！
    百鸟听令！我以精卫遗族为号，衔羽救主。我海魂乌凤祈愿，救我世主，愿为其再折一翎羽，损我千年道行，只求我主平安！
    抱住暮秋的海魂周身散发着七彩的光芒，扩散在海面之上。
    霎时间，千万只海鸟盘旋于空，直冲而下。包围住暮秋，包裹着她，将她生生地从海水里托起，悬于空中，送至地面之上。
    而海魂乌凤，却托这残翅，伤痕累累地跪在暮秋身旁。没有力气，再发不出任何力气。
    我主，我只要你平安喜乐，哪怕不是为我也好。
    “少爷，抱歉，于小姐她不见了！”一个电话，不适时宜地打过来，是餐厅经理。
    “什么时候？”
    “大概一个小时了，我们最初都以为于小姐她是去卫生间，可我们刚刚去查没有。通过监控我们发现，她是自己走出餐厅的，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一般。”餐厅经理颤抖地说着，他不敢想象自己将要面临的是什么样的惩罚。
    “调所有监控，找到她！现在，马上！”林风根本不敢想象她会发生什么意外，可就在他迟疑地那么一瞬间，他发现海面上突发异样。那光芒？！
    莫非……
    “独行，跟我到海岸，要快！”
    “明白，少爷！”
    摩托飞一般地疾驰着，朝闪着光芒的海岸驶去。
    海岸边，被飞鸟包围着的，那个人影，是她！是她没错！
    “于暮秋，于暮秋！”狂奔，扔下摩托车，狂奔到暮秋身边的林风，抱起她，用力地呼喊着。
    “王林风，把你的脏手拿开！”
    林风愣住了，海魂怎么会在这里？他太头，扫了眼遍体鳞伤的海魂，问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让你把脏手拿开！你还是听不懂吗？刚刚明明是你把她推下去的！你还在这里假惺惺地装什么好人！”
    “你是说，是我做的？”林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刚明明一直和独行在一起，怎么会有时间分身到这里，甚至还推暮秋下水？“证据呢？”
    “她落水，就是最好的证明！”海魂推开林风，将暮秋揽在自己怀里。“既然你保护不了她，那就换我来保护。王林风，如果她再发生什么意外，别怪我没提醒过你！我会要你偿命！我说到做到！”
    “乌凤，不得无礼！”独行刚跑到林风身边，便戒备着说。
    “玄龙，你不过是凡尘一个，我难道会怕你不成？”海魂抬手轻轻一扬，两人便被疾风掀翻在地。
    海魂用手讯脉，脸色却渐渐暗下来，没有任何煞气，只剩担忧。毒，毒盅已深，再晚恐怕就来不及了！我主，到底是何人恨毒了你，才下这么深的盅？
    别怕，我带你回家！
    一念之间，海魂抱住暮秋，消失在迷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