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风不来，秋水难回

    
    （72）初见遗族
    “于暮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在暮秋大喊的一瞬间，海魂乌凤展开双翅，一跃到她身后。
    “在这么美的山顶，总要喊些什么才不会辜负。”暮秋回头，莞尔一笑。“我知道，因为我已经认定，你就是我于暮秋的家人。”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这里是哪吗？你知道这里有多危险么？你知道……”海魂还想说下去，却被她打断了。
    “我知道，你会保护我。因为你一直在保护我。”暮秋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大手指抵在眉心，然后渐渐睁开双眼，慢慢摊开手掌，手掌之上竟开出一朵莲花，无色的莲花，水一般晶莹剔透，淡淡地散发着光芒。“这是你说冰夷可以救我只后，我身体发生的变化。我知道，你一直说我是雨飔转世的凡尘，这便是证明了吧。”
    “你还有什么变化？”
    “好像，我只发现了这个。怎么了？”
    “于暮秋，从现在起，无论身体发生任何变化，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而且，回到凡尘，无论你拥有什么样的能力，都不可以展现于人前。”海魂紧张地说着，仿佛即将发生什么不可预估的灾难一般。暮秋明明想让他开心，看样子是又徒增了许多烦恼。
    “嗯，我知道的。你放心，我还有你，你会保护我的，不是么？”
    “我会保护你，可我不是神，我如果有一天保护不了你，你也要学着自己保护自己。”
    “那我们拉钩好不好，答应我，不会离开我，更不可以为我涉险。”暮秋伸出手，抓住海魂的大手，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海魂再次幻化成乌凤，鸣叫了一声，便直冲云霄。迎着白雪，映着乌黑发亮的羽毛。这只巨大的飞鸟落在暮秋身边，示意她坐在背上。
    暮秋微笑的看着他，轻轻的抚摸着他头顶七彩翎羽，抱住他的脖颈，在他的耳边轻声的说道，“海魂乌凤，无论是雨飔还是于暮秋。我想，我们都会感谢你，谢谢你找到我，谢谢你陪伴我，感谢有你在身边。”
    海魂乌凤鸣叫了一声，用喙轻轻啄着她的头发。好像在撒娇一般。我主，她的确是你的转世，可你这一世，真的很不一样。
    就这样，坐在鸟背上，高举着胳膊，迎着风，云透过指缝一点点远去。就这样追逐着那不落的光芒。
    “海魂乌凤，我们是要回家吧？怎么回到这里了？”他没回答。可离那湖泊却越来越近，七彩的湖水依旧泛不起任何波澜。
    他在迷雾的湖面上盘旋、下降。湖心渐渐形成漩涡，漩涡也随着风逐渐变大。湖水，泛起，直至悬在半空，湖心不剩一滴，那湖心中央显现出来的是一个黑洞，黑不见底的深渊……
    “抓紧我，要回去了。”暮秋听话的用双手环住他的脖颈。身体下倾，贴在他温暖的羽毛之上。
    如同一道闪电，直冲而下，朝着漆黑的深渊，再也看不见任何光芒。深渊好像拥有魔法，让人无法言语，失去意识，失去知觉……
    不知这是梦还是记忆的苏醒，在失去意识的时间里，暮秋所感觉到的却是不曾有过的熟悉，明明是在做梦，却觉得仿佛自己曾亲身经历一般。
    “哥哥，哥哥，你等等我啊！”洛水河畔，一个五六岁的小丫头头顶着花环，手拿着树枝在草丛中奔跑着。
    “谁叫你一直都是这样，不肯长大呢。”那蓝色的双眸，是冰夷没错。
    “我才不要长大。娘娘说了，我只有遇到真心人我才会变成想要的样子。什么是真心人？神仙？妖怪？人类？我才懒得去找呢，只是跟着哥哥你就好了，有肉吃，又有酒喝，岂不快哉！”一个素色罗裙的小丫头，终于从那草丛中探出身子，跑到蓝衣冰夷的身边。
    “如果丫头还是这般天真，恐怕过不了千年，娘娘便会急着给你指上一门亲事，让你草草嫁了也便知道这真心到底何为了。”
    “我才不嫁呢，哥哥骗我。”
    “傻丫头，我何时欺瞒过你，倒是说说。”冰夷坐在洛水河边，随手拾起一枚石子，打起水漂。
    “从来都没有。可是哥哥，大战刚过，谁会有功夫理会我，只要你不提醒，娘娘是不会记得还有我的。”小丫头也委身坐下。
    “是啊，大战刚过，洪水渐退，生灵涂炭，不知要休养生息几百年才能恢复往日模样。”轻声叹息。
    “哥哥，你为什么要主动来到这下界啊？天上不是更好吗？”
    “天上好，为什么丫头还要跟着哥哥一同下界？我可没时间陪你到处戏耍。洪灾过后，我要疏通河道，灌溉良田。”
    “哦，丫头知道了。丫头会尽力辅佐哥哥完成大任的！”小丫头有板有眼，认真地起身行礼回答。
    “可是，丫头，你还没有个名字呢。娘娘说，让你自己为自己取个名字，你可想好了？下界不比天上，你没有名字万一走丢了，我可怎么唤你？”
    “叫我丫头啊！”
    “这下界到处都是女娃娃，自然都是丫头，谁会知道是我在唤你？”
    “这么麻烦，早知道我就不下来了！还是上面自在些。”小丫头撇着嘴，嘟嘟着发愁起来。想了许久，才有缓缓道来，“娘娘为风族，风来雨至，我叫雨飔怎样？”
    “雨飔？雨飔……也算是个好名字。那以后哥哥就叫你雨飔。”
    “嗯，丫头以后叫雨飔，这样就算雨飔跑丢了哥哥也会找到我的！”小丫头开心地笑着，唱起歌，追着蝴蝶远去。“你在遥远的地方守望，我在无边的地方彷徨……”
    “丫头，别玩了。白鼋已经等你许久，不可再耽搁下去。”洛河之上，一只巨大的白背乌龟如扁舟一般浮于水面之上。
    “哥哥不是说唤我雨飔吗？哥哥骗人！”
    “我的小雨飔，赶紧随哥哥起航。”冰夷招手，雨飔抓住蝴蝶，便赶紧飞身一跃，跳到白鼋上面。还不忘偷偷看着双手中的蝴蝶。
    “你抓着生灵作甚？”
    “你看它多美啊，还可以在草丛中翩翩起舞。哥哥你知道的多，这是什么？丫头从未见过的。”雨飔看着这么可爱的生灵，越发喜欢。
    “它唤作蝴蝶，破茧而出的精灵。放它自由吧，生只为这展翅，放它回去吧。他不属于你的。他是这凡尘万物中渺小如斯的一个剪影。”
    “可是丫头喜欢它！”还来不及争辩，那刚刚还可飞舞的蝴蝶，却永远静止在雨飔的手掌之中。再不会飞舞，再没有生机。
    “让它回归吧，它不会再飞，已经死掉了。”冰夷看着雨飔手掌的蝴蝶，黯然神伤。不愿带她下界凡尘，只是因为这里离别太过，总是让人措手不及。
    “哥哥，怎么会这样？明明……刚刚……”丫头眼眶转着泪光，始终不敢落下。娘娘曾告诫过她，在下界不可轻易喜怒，不可干扰生死。
    “别哭，别哭。哥哥答应你，会帮你找到一个可以翱翔，一直陪伴你的生灵可好？”冰夷用衣袖轻轻拭去小丫头的泪光。
    雨飔委屈地说道：“丫头没哭，娘娘教导过，不可以喜怒，丫头不敢落泪；不可以干扰生死，丫头更不敢救它性命。”
    “乖，放它回归吧。它属于这里。”冰夷接过蝴蝶，在手掌上轻轻一吹，蝴蝶便像砂砾般落入河中，归于虚无。
    雨飔坐在白鼋的一角，低着头不愿再抬头，更不愿多言。可眼中仍能分辨出，河水由澄清渐渐变得浑浊，卷着泥浆黄沙的河水越发湍急起来。杂草，枯枝，残叶，不时还会有些动物的尸体。
    从未见过这些的小丫头开始害怕起来，“哥哥，这里怎么了？”
    “丫头莫怕，洪水刚退，河面上自然会是这样。”
    “哥哥，曾听你说过回是这般模样，可看到却仍让人胆颤。”小丫头下意识地贴近冰夷，躲进他的怀里。
    冰夷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着。却在刚刚飘过的腐尸中发现一枚鸟蛋，一枚生产至一半的鸟蛋。拳头般大小的鸟蛋闪闪发光，看来并非池中之物，而今何不救他一命，也算对丫头有所托付。
    冰夷看着鸟蛋，轻轻勾手，那蛋便听话地飞至他手中。温温的，里面还有生机才对。
    一个声音，悄悄传入冰夷耳中。上神，谢您救吾儿性命。魂鸟在此谢过大恩。吾本精卫遗族，贪念凡尘，私生凡胎本是大错，奈何战事纷起，无处安生，又遭暴雨洪灾，葬身黄海。劳烦上神眷顾，告知吾儿莫要再寻父母，精卫遗族拜别上神。谢苍天得救，谢上神庇佑。
    “丫头，哥哥有个东西要给你，你这次便要好生照顾，不可贪玩。”冰夷将鸟蛋递给雨飔。雨飔双手接过，不由欣喜起来。
    “哥哥，这个可是凤鸟？”
    “并非凤鸟，精卫遗族，你可愿意？”
    “哥哥，你从哪寻的这精卫遗族？”小丫头爱不释手地抚摸着，竟完全忘记刚刚还为一只蝴蝶神伤不已。“要怎样他才会羽化？要等很久吗？”
    “这个，哥哥也不甚知晓。你细心照拂，他定会破壳而出。”
    “雨飔一定会照顾好他的，我先将他放入乾坤袋中，待到平地之上，我在抱着他。”小丫头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小的金丝云团的小袋子，小心翼翼地将硕大的鸟蛋收入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