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一道出自己真实身份,所有人都不敢相信。
苏元看着衰老的甲一,不,现在该称呼为世琴太子了。
“你是世琴太子?那当初死的是谁?”
世琴太子此刻十分虚弱,他为了在苏元的“如来神掌”下保住性命,不惜强行榨取体内真元,导致自己已经破功。
真元和生命力在共同流失,他连年轻的容貌也已无法保持,已然是到了强弩之末。
“你想知道?呵呵……”
世琴太子看着苏元,缓缓道。
“那我便告诉你……当初……谁也没死。”
苏元皱起眉头:“谁也没死?”
“还猜不出吗,哈哈……多么愚蠢……”世琴太子笑中带泪,这一刻竟显得有些悲怆。
这时苏元身后的周舒却开口:“你的意思是,刺杀之事并不存在,只是一个借口。”
世琴太子浑浊的眼珠看向周舒:“这不是大周公主吗,你倒是和杀父仇人混在了一起,呵呵,论辈分,你该叫我什么呢?”
周舒没有理会调侃,只冷漠地看着他。
世琴太子摇摇头,倒是答了周舒的话:“……借口,自然是借口。父皇,呵,父皇啊,他早就看不惯江湖门派了。庆宗皇帝,不可一世的庆宗皇帝,怎么能容忍江湖各门做大,不听朝廷法度呢?”
“……”
苏元这时也明白过来。
他倒是记得,以前听楚长宁说过。
在庆宗皇帝时期,江湖门派已经十分壮大。有头有脸的门派足有上百,弟子多的甚至高达千人、万人!
据说当年的武林大会,参与者超过十万,一度成为最大的一届江湖盛事!
这在江湖人眼中,肯定是值得自豪的好事。
可在皇帝眼中……
苏元心道,怪不得。倘若换了他在庆宗皇帝的位置,治下数万数万的江湖门派弟子,这皇位的确会坐得不安稳。
只是……
苏元道:“只为了这个借口,就要用你这个太子做局?”
要知道,太子可是要继承皇位的人。庆宗皇帝这么一搞,世琴太子注定就无法再继承……太子被“刺杀”的消息都传遍全国了,以后再冒出来继承皇位,不是开玩笑吗?
就算庆宗皇帝计划达成,江湖大量门派被剿灭,从此一蹶不振,世琴太子也不可能再出来继承皇位了。
否则,庆宗皇帝撒谎之事,全国百姓都会知晓。到时候他一张脸也没处放,皇家尊严也会扫落一地。
世琴太子古怪地笑道:“不用太子做局,世人怎会相信?不过没关系,本来我这个太子,就是为了此事而封的。父皇他,本来就不喜欢我,他喜欢的是三弟啊,呵呵呵……若不是我见机地快,加上有忠心侍卫相助,恐怕早已成了父皇刀下鬼……”
“……”
听着世琴太子那苍老的,尖锐的笑声,苏元一时无言以对。
为了对付江湖门派,庆宗皇帝不惜废了儿子的前途,让后者从此都无法再在世人面前露面。
不光如此,为了确保消息不走露出去,当父亲的,还要杀了儿子。
“最是无情帝王家啊……”
苏元低低感慨一句,他扭头看向身后的周舒,后者肩膀微微颤抖。生在帝王家的她,对这份残酷早已有所认知。
苏元默默伸出手,握住她的手。感受到掌心传递来的温暖,周舒抬眸朝苏元看去,对他勉强笑了笑。
这时,甲五突然站出来。
“可是,江湖中流传,太一道抓住了刺杀者,并交给皇室,从而让朝廷和江湖停战。”
“呵呵,蠢货就是蠢货……”世琴太子对甲五嗤笑一声,摇头道,“太一道那些老牛鼻子可没抓住什么刺客,只不过是发现了这件事的猫腻罢了。”
甲五一惊:“你是说,太一道故意用送抓住刺客的说辞,暗示朝廷已经知道了根本就没有刺杀之事?”
世琴太子没有答话,显然是默认了。
苏元其实已经想到了。
庆宗皇帝最初打的算盘很好,自导自演一出“刺杀太子”的戏码,嫁祸给不存在的江湖刺客。
随后以此为借口,下达“灭武诏”,开启了朝廷对于江湖门派的征讨。
在庆宗皇帝计划中,估计认为这次征讨会很顺利,要不了多久,数十万大军就能平定各大门派。从此让江湖一败涂地,再也没有威胁朝廷的可能。
但他万万没想到,江湖门派面对朝廷征讨,竟然表现出了强大的韧性!
各门派的确死了许多弟子,但同样的,军队各级将领、朝廷各级官员,也遭受了大量刺杀。
没过多久,死伤的高品级官员就太多了,多到都没人敢赴任当官了。
庆宗皇帝估计这时候才发现,他的计划无法贯彻到底。
也正是这时候,太一道不知如何发现了庆宗皇帝的谋划,于是用这个秘密,算是逼迫庆宗皇帝停止对江湖门派的功伐。
庆宗皇帝本来就有此意,干脆就此停战。
一通闹剧之后,受伤最深的,恐怕便是眼前的世琴太子。
苏元看着面前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心中难免生起一丝同情。当然,他同情的不是这个作恶多端的甲一,而是多年前被当做棋子摆布的世琴太子。
朝廷和江湖和谈之后,世琴太子肯定也无法再露面。
世宗皇帝要灭他口,大周他肯定待不了。
苏元猜测,他就是在这个时间段,去了海外的海鬼岛。在海鬼老人的教导下修行武功,并且学会了有伤天和的血炼秘法。
学成之后,便回来进行复仇。同时用血炼法来不断保持青春,增加修为。
事到如今,苏元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世琴太子有意在破坏大周根基,好像巴不得大周快点灭亡似的——别说,受到那种待遇,是个人肯定都希望大周覆灭,以此来报复皇室。
“不管怎么说,你的心愿达成了。”苏元对世琴太子道,“今夜过后,大周将不复存在。”
“这倒是……”
世琴太子仿佛放弃般往后躺去,躺在地上。
“来吧,动手吧,杀了我,为你父母报仇。”
不用他说,苏元也打算如此做。
只是他要动手时,忽然有人从大殿内跑了出来。
那是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跑到近前噗通一声跪下,对着苏元连连磕头:“大人!大人!求您放过大公子吧!大公子这一生够苦了……”
苏元心头一动:“你便是当初帮助世琴太子逃走的侍卫?”
“正是老朽,还望大人开恩,放——”
老侍卫话音未落,胸口忽然被一只手掌洞穿!
“咳!”
老人家一口鲜血吐出,神情立时萎靡下去,他胸口的鲜血则迅速朝贯穿的手上凝聚!
“世琴太子,你!”
众人都没想到世琴太子突然出手,袭击的还是他自己的救命恩人!
“沉伯,你就再救我一次吧……”
世琴太子瞬间提取了老侍卫的精血,凝聚出一丝真元。
他将真元全部集中在腿上,瞬间拔地而起,朝远方飞射而出,想要逃走!
众人又是惊愕又是愤怒,没想到这看似已经放弃的世琴太子,居然还做这最后一搏!
如此看来,先前他故意将自己身世道出,说了那么多,也不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只是为了拖延时间罢了!
“不能放过他!”众人大吼。
苏元也要动手,但却有人比他反应更快。
蓬!
一团七彩烟雾迸发而出,从空中截住了世琴太子。
后者接触到那烟雾,立时惨叫着坠落下来,全身不可控制地溃烂起来!
苏元看向动手之人,正是唐紫玉。
后者还保持着举着孔雀翎的姿势,看她紧抿的红唇和冷厉的双眼,便知道,她一直都准备好了动手。
全盛状态下的世琴太子,中一发孔雀翎或许不会怎样。但现如今他真元全无,身体虚弱,这一发孔雀翎,足以要了他的命。
“啊!
!”
惨叫声十分凄厉,发生在他身体的变化也足够骇人。
孔雀翎的化合毒药,将他全身皮肉都腐蚀溃烂,不多时就露出森森白骨。
一生命途多舛的世琴太子,也在挣扎片刻后不再动弹,彻底死了。
唐紫玉喃喃道:“爷爷,我给您报仇了……”
她红着眼眶,说完看向苏元。
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能报仇,是因为有苏元。如果没有他,她只靠孔雀翎根本对付不了世琴太子。
“谢谢你……”
她大步走过来,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苏元。
苏元:“……”
他此刻一只手还拉着周舒,腾不出来。
没办法,只好用另外一只手反抱住唐紫玉,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没事了。”
场面有些暧昧,众人都不自觉地移开视线,不看这边。
好一会儿,唐紫玉情绪缓解,才放开苏元。她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周舒,但却没有退缩,反而用很坚定的眼神看向苏元,似乎在表明一种态度。
苏元没有说什么,也不用说什么,从眼睛里他便能看出唐紫玉的心里话。
“主公。”
这时赵云有些不合时宜地凑过来。
“末将要不要带人去将宫内的其他士兵抓出来?”
他突然插话,苏元不但没责怪,反而很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好,子龙你去把人都揪出来。”
“末将领命!”
赵云说完便带人去搜人。
苏元走到世琴太子身前,后者皮肉已经被毒药腐蚀干净,只剩下一具粼粼白骨。
“挺惨的,是吧?不过这也是你应得的下场……怪不了别人。”
言罢,他一脚踩在骨架上,稍微发力,骨头便化作一团齑粉。
罪魁祸首挫骨扬灰。苏元心想,爹娘的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吧。
……
世琴太子一死,剩下的不过是臭鱼烂虾。
赵云带人不消半个时辰,就将宫内残余的士兵全部抓出。
这些士兵也很老实,没有一个反抗,全都乖乖投降。
一切都收拾完,已经临近子时。
经此大胜,众人都很高兴,苏元也奢侈一回。他让人把皇宫内存储的美酒都拿出来,确保没有问题后,就让将士们大喝个痛快。
他自己也陪众人浅酌几杯。
换做以前他可能会微醺,但自从获得修为后,他估计就算喝个十坛八坛,也不会有什么事。
喝了几杯后,想起周舒曾和他说过,他在场众人反倒会放不太开的话后,他便早早离场。
果然,他一出门,就听到房屋内的动静大了不少。
“这就是当老大的痛苦啊……”
苏元无奈地笑着,独自来到后花园散步。
他现在还睡不着,而睡不着的不只是他自己。
他看到周舒也在此处散步,正在一团四季海棠前驻足。
“不去休息吗?”他缓步走过去,轻声问道。
周舒扭头看他:“还不困。”
“……是不是今天世琴太子的事,让你感触有些多。”
不得不承认,世琴太子的遭遇的确说明了皇家之残酷。
如果是得宠的皇子公主,或许日子还好过一些。
可周舒就像那世琴太子一样,也是不受皇帝待见的皇族,可想而知从小到大日子也不是很好过。
周舒没有否认,微微点头。
“不用想了,反正以后不会再有那种事了。”苏元笑着说,“在我身边,我保证以后每天都能开开心心的。”
周舒闻言,面上也渐渐地绽放出笑意。
她挑了一朵海棠摘下,在指尖把玩着,好似不经意地提起唐紫玉之事。
“唐姑娘的事,你不用担心我。我不会反对的。”
“……你说什么呢。”苏元有些尴尬。
周舒调侃地看他一眼:“你说呢?唐姑娘明显对你有意。我看你对她也不反感吧。要我说也是,唐姑娘美艳动人,身段窈窕,是个男人都会喜欢。”
“咳,这个嘛,再说吧。”
“呵呵。”
周舒轻笑着把海棠花递给苏元,后者接过,看着女孩的面庞,微微出神。
皎洁的月光落在她脸颊上,像是镀上了一层澹白色的光晕,是那么得清纯动人。
苏元走进一步,将海棠花放在她柔顺的发上,然后轻轻俯下身来。
周舒的眼睛微微瞪大了些,随后便渐渐温柔下来,青涩又委婉地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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