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茂不像姚宏直一般胸有成竹:“父亲,虽然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控之内,但还有太子这个变量。与陛下不同,太子可是坚定支持木叶的。”
姚宏直笑笑:“木北墨手中能用的也不过只有狼卫而已,掀不起大波浪。”
他停顿片刻,继续道:“而且咱们的太子殿下是个聪明人,木叶不过是他的一枚棋子,他不会为了救一颗棋子而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
姚茂信服地点点头:“那,儿子去把二妹叫来?”
姚宏直一挥手,以示同意。
不过片刻,姚琳就到了。
自从木叶出征后,姚琳很是乖巧了一段日子。
其实姚琳并不是一直爱闹,她虽然和注重繁文缛节的贵族小姐们不太一样,但毕竟是丞相的二女儿,身份放在那里,即使心里有叛逆的想法,但很少有能实施出来的。
木北墨倒是乐于陪她干一些略略出格的事情,但木北墨自己的身份更显贵,他比姚琳受到的限制还多。
唯有木叶,她足够有能力,又不受旁人看法的限制。她让姚琳看到了一种全新的生活:女孩是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来生活的,而不必受各种条条框框的限制。
毕竟和征战沙场相比,姚琳所能做的最出格的事情不过是逃出宫宴,去摘星楼看烟花。
相比起来太正常了。
木叶离京之后,姚琳又失去了放肆的机会。而和木叶相处过后,她又很难再参与到其他贵族少女们喜欢的活动中去。
在宴会上争奇斗艳明捧暗贬,一点都比不上出城赛马好玩。
“琳儿,为父看你在府中闷了好几天,正好明日休沐,带你出去散散心如何?”
姚琳对父亲的话感到惊奇,一般来说父亲只会嫌她太能折腾,哪里有觉得她太乖的时候。
但她一点都不想拒绝,父亲难得有时间陪她,于是立即答应。
姚宏直笑得慈爱:“为父年纪大了,与你这样的小姑娘玩不到一处去,所以我已经派人给东宫递了帖子,邀请太子殿下明日同行。”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惊喜了,这是姚琳这些天来听过最好的消息。
姚琳欢呼一声,就想往自己房里跑。
跑出去两步又停下,掉回头来给父亲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这才回自己的房间。
睡觉?笑话!
要和太子哥哥一起出去,那今天晚上要干的事情可多了,仔细沐浴、保养皮肤、挑选衣物、还要想几个聊天的话题,得提前看看书,学几句赏梅咏雪的佳句。
要干的事可太多了,哪里有时间睡觉。
相比与姚琳的兴奋,姚宏直就淡定的多,明天是他特意为木北墨准备的机会。木北墨一定急于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他很乐意让木北墨有一个能当面见到自己的机会。
木北墨果然没有拒绝,第二日辰时三刻就来到了丞相府。
姚琳先跑出来迎他,她花了一晚上时间的准备很完美:皮肤细腻如玉,朱唇不点而红,本就娇俏可人的脸庞更显明艳,像是刚剥壳的荔枝。
她特意选了一身淡粉色窄袖骑装,上披白色貂绒袍,柔美中又带些英气。
木北墨有一瞬间想到了上次被姚琳好生打扮了一番的木叶,他的眼前甚至清楚地浮现出木叶的样子。
但他很快就将思绪拽回,看着姚琳笑吟吟地夸奖:“琳儿今日可真好看。”
姚琳眼睛都笑弯了。刚想要说些什么,姚宏直也得到下人的通禀,迎了出来。
木北墨与姚宏直客套两句,一行人便准备出发。
今日是去盛京城外赏雪,路途不近,因为木叶不在,其余人带着姚琳骑马都不合适。所以上次被姚琳果断放弃的马车派上了用场。
姚琳不负姚宏直所望,果然拉着木北墨问木叶的近况。
提起木叶,木北墨心里还是有气,恼她不肯给自己服软,派狼卫送来的信也是一封比一封简洁。
只是这些话当然不能说给姚琳听,更何况姚宏直就在旁边。
所以他只好捡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说出来,安慰安慰替木叶揪心的姚琳。
好在姚琳心大,看到城外的雪景后,兴致很快就转到赏景去了,并没有继续追问木北墨。
一路上木北墨并没有和姚宏直旁敲侧击地问些什么,他了解姚宏直,知道这样问出来的话,很难说会不会是姚宏直故意想让他知道的。
但他确实需要这样一个见面的机会,总会有一些细节能告诉他姚宏直有什么打算。
雪景虽美,姚琳很快也就看腻了,她想起不久前和木叶去护国寺后看到的梅花,虽然现在不一定还开着,但是梅树上落满雪的样子一定很好看。
于是姚琳就提议去护国寺。本就顺路,木北墨没什么拒绝她的理由,很干脆地答应了。
来到护国寺后,方丈主持依旧在寺门前恭迎。
姚琳拉着木北墨就要去赏梅花,姚宏直却提出自己要去佛前上香祝祷,可能需要很久,二人不必等他,自去赏梅便好。
木北墨微不可查地打个手势,暗中跟着的狼卫立刻有两个,紧跟着姚宏直去上香的佛堂。
京中的贵族在护国寺,大多有自己专用的佛堂,姚宏直贵为丞相,自然也不例外。
佛堂不大,狼卫没办法跟进去,只能守在门口的树上。
因为冬天树干上没那么多枝叶提供掩护,只能让一个人勉强藏身,所以身材更魁梧一些的十三不得不去房顶上趴着。
姚宏直进到佛堂后,并未接过准备好的香敬到佛前,而是转身去了佛像后的密室。
早有人在那里等候,穿着和姚宏直一样的衣服,身量也和姚宏直本人无异。从背后看去,根本分不清两人的区别。
姚宏直一点头,那人转身出了密室,接下来的时间,他会代替姚宏直跪在佛前祝祷,直到真正的姚宏直回来。
反观姚宏直,他换了一身袈裟,带上早已准备好的头套,伪装成将他引人佛堂的那个和尚,大摇大摆地从门口出去,还贴心地只将门半掩。
他知道木北墨这段日子一直派狼卫监视他,在姚府时,任何动向都逃不出训练有素的狼卫们的掌控。
但今日出来赏花,木北墨不可能带多名狼卫随行,他又故意多带了姚府的人手,狼卫们自然无暇顾及一个寺里的和尚。
更何况来护国寺也是姚琳一时兴起提出的,狼卫们不像姚宏直一样了解姚琳,知道她必然会提出这个建议,他们没那么警惕。
离开护国寺后,再三确认并没有木北墨的人跟着自己,姚宏直这才放心地回城。
姚茂早已准备好了一切,姚宏直直奔皇宫而去。
按姚宏直的要求,宫人通传的时候十分小心谨慎。木奕承得知丞相突然到来,又要求自己的行踪尽可能不被人知道,心里一沉,知道姚宏直必然有要事相告。
果然,在木奕承让御书房里伺候的人都退下,房中只剩君臣二人后,姚宏直的第一句话就大大出乎木奕承的预料。
“禀告我王,老臣发现木叶郡主私通南宛,手中握有确凿证据。”
木奕承面色一沉:“爱卿,叶儿刚刚收复渡冬关,首战告捷,将五万南宛军打退,你这话是何意?”
姚宏直跪在木奕承面前:“老臣知道妄议王族乃是死罪,但此事事关重大,老臣不敢隐瞒,也不敢胡说。”
木奕承紧紧盯着姚宏直,但后者脸色平静,没有一丝惊慌。
沉默良久后,木奕承方才开口:“你说,若有一字虚言,朕定斩不饶。”
姚宏直叩首后依然跪着,脊背挺得笔直,说话更是字字清晰:“我王明鉴,木叶郡主归于西凌一事并非出自真心,而是被太子殿下劝说后同意。她假意归顺,却一直和南宛私下联系。出使南宛时的种种做法也是为了让我王信任她。”
木奕承双眉一立,语带杀气:“这些事,丞相大人如何知道?”
姚宏直像是没感觉到木奕承的怀疑,语气依然平稳:“东宫里有一婢女,受木叶逼迫,此次趁她出兵,悄悄来到老臣府中,给老臣说出不少事情,才让老臣顺藤摸瓜,知道了真相。”
“那婢女现在何处?”
姚宏直一拱手:“回禀我王,老臣今日将她带来,此刻正侯在门外。”
看木奕承点头应允,姚宏直起身打开房门,不多时将桃红带了进来。
桃红满脸惊慌,抖作一团。来到王座之前后更是腿软,直接跪倒在地。
姚宏直出言安慰:“你莫要害怕,只需将你告诉我的那些话一一告知王上。”
桃红颤巍巍开口:“回禀王上,民女唤作桃红,家住东市二粮街,家中父母尚在,还有一幼弟。”
木奕承听得不耐烦:“挑要紧的说。”
“是。几个月前,木叶郡主刚刚回朝的时候,曾见过张吉公子调戏我,她将张公子赶走后,小女本来十分感激她出手相助,就将她请至家中。不想她看见我的家人后,派人将他们全部带走,以此来逼迫民女听她的吩咐。”
桃红说到此处,再也说不下去,啜泣几声。
木奕承身子前倾,追问道:“然后呢?继续说。”
桃红平复了一下心情,偷眼看向姚宏直,发现丞相并没有在看她。
她看不清姚宏直的表情,心中的惶恐压过了愧疚,继续按着姚茂教她的词背道:“郡主让小女专门挑张公子常走的路上等着,等张公子派人要将我从家中带走时,郡主再次出现,张公子两次受挫,就对郡主出言不逊。郡主就,就,将他杀了。”
她说完后木奕承并没有开口,所以她只好继续:“郡主将我接到东宫,旁人以为是为了不让我被张家报复,实际上却是将我软禁,不许我与家人见面,也不许我与别人交谈。”
姚茂所教的词已经全部说完了,桃红蜷缩在地,大气也不敢出。
“退下吧。”木奕承只说了三个字。
桃红腿脚发软,站不起来,又不敢违背王命,用了全身的力气站起后,踉跄着出了门。
木奕承转向姚宏直:“张吉可是张革元的儿子?”
“正是。”
张吉之死是木叶在西凌的第一次立威,她连这样的事情都办的如此稳妥,那么张革元之死必然也是她在背后推波助澜。
木叶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当真能有这般缜密的心思吗?
是谁在背后教她?
不等木奕承想出一个答案,姚宏直再次跪倒:“老臣还有证据,请陛下明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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