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大唐,谋朝篡位

第六十八章 泾原兵:我辈何罪至此

    
    郭映虽然对泾原兵变不是一无所知,但还真不知道泾原兵在历史上被称为“奉天之难”的兵变前造过反,且是四镇、北庭行营节度刘文喜率先发难。
    按说,泾原兵虽屡受朝廷薄待,但还不至于到举兵反叛的地步,且泾师主帅段秀实、节度判官郑珣瑜、淮西防秋兵兵马使尹少荣等人一向忠于朝廷,有他们钳制,刘文喜一个节度留后如何能顺利掌控三军,举兵谋反?
    郭映想破了脑袋,依旧不明白泾原兵造反缘由,但有一点却毋庸置疑。
    那就是朝廷一定又是出了什么昏招,否则局势断不至于此。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震撼与疑惑,郭映问李逊:“段大夫呢?有他坐镇,刘文喜如何敢反?”
    “唉,段大夫……”李逊迟疑片刻,终究叹息一声,说出一句让郭映惊怒交加的话来。
    “月前你出京之后,段大夫就被征召入朝做司农卿了,泾原节度使之位如今是由邠宁节度使李怀光兼任。”
    “段帅节度使做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被夺职入朝,做了一点实权都没有的司农卿呢。
    何况泾原将士一贯只认安西、北庭出身的节帅,李怀光一个靺鞨儿如何服众,朝廷这不是乱弹琴吗?”郭映忍不住质问道。
    他这一路走来,也算是经历世事磨炼了,早已不是当初从京中走出的毛头小子。
    可是即便如此,他仍是感到莫名其妙,搞不懂朝廷这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谁说不是呢?”李逊苦笑着摊开双手:“不过这当中隐情颇多,也不是三言两语能够道清楚的。”
    “那你就多费一番口舌,总归是要说清楚,好让我心里有个数。”郭映沉声道。
    李逊点点头,斟酌了一番措辞,慢吞吞的说起了泾师造反的始末。
    “话归到底,这事还得从元载«城原州议»说起。
    肃宗之时,元载提出筑城平凉,分兵守石门、木峡,渐开陇右,进达安西,据吐蕃腹心之策,当时遭到了田神功等老将反对,诸将皆以“兴师料敌,老将尚且难为,何况是元载一介书生,举国从之,必误国”上言,致使此策被搁置了下来,后来元载获罪被诛,此策就再无人提起了……”
    “但是元载虽死,其门生故吏还在啊,杨相就是他一手提拔的,这你应该知道。
    如今朝堂之上,杨相一家独大,他不知是为了报故主恩情还是出于什么其他目的,说服了圣人再度启用元载的«城原州议»,发京西兵筑城于平凉,然而此举却遭到了段大夫反对,段帅以“方春不可兴土工,请俟农隙”为由委婉表示了拒绝。
    杨炎这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想必你也知道,闻言是勃然大怒,旋即就请圣人下诏将段帅召回京师了。”
    “那让李怀光兼任泾原节度使又是怎么回事?泾师最是排外,朝廷又不是不知道。”听完这些,郭映心里愈发的糊涂。
    李逊叹了口气,回道:“这我估计是圣人以及朝廷想岔了,他们以为李怀光清勤严猛,敢于诛杀,能降服得住泾原兵,遂任命了李怀光兼任泾原节度使,令他率朔方军居前督促泾原兵筑城,又令朔方节度使崔宁、凤翔节度使朱泚各将兵万人翼其后。
    朝廷固然有朝廷的考量,但调遣数万兵马强行征召泾原兵筑城,落在泾原将士眼里,却毫无疑问是将泾原军视为囚徒罪犯了,泾原将士焉能不愤。
    你道他们是如何说的?”
    郭映心中一动:“他们怎么说?”
    “我听说消息传到泾原,泾原兵无不愤慨异常,有老卒拔刀而泣曰:我等自安西、北庭赴国难以来,战必逢先,永无休暇,可朝廷却欺之太甚。
    安史之乱平息后,朝廷最终竟是将咱们兄弟安排了在了邠州这等穷边,不过弟兄们漂泊数年,总算是有了一席栖身之处,众军勉强是喜忧参半。
    段帅那时候还是营田副使,带领大伙儿开垦田地,经营农桑,将士们也都卖力,不三五年,就各自开出数十亩田地,盖了房屋。
    可朝廷却又将我等迁徙到泾州,将士们披荆斩棘,呕心沥血,与马帅、段帅戮力同心,最终是建立起了今日的泾原军,怎料坐席还未暖,朝廷竟又要将我等投之于塞外,我辈何罪至此,让朝廷这般折辱。”
    说到最后,李逊竟也悲愤不已,双拳紧握,指骨关节咯吱作响。
    “且李怀光前番无罪而诛杀朔方军大将温儒雅等五人,也令泾原军一众大将深为恐惧,而节度留后刘文喜也因为改任泾州别驾对朝廷心怀怨恨,他见将士心中皆不安,便自领了泾州兵马,拒不受诏。”
    听到这里,郭映总算是弄清了泾原军此次造反的前因后果。
    顿时久久无言。
    平心而论,元载的«城原州议»还真不算是书生之见,至少郭映也是这么认为的。
    原州水草丰美,又有天然的长壕巨堑为屏障,一旦筑城,便可以有效的联系朔方镇的鸣沙县与丰安军,与朔方、凤翔三镇共同构成同一个经度上的防线,补足泾州战略地位上的天然不足。
    届时,邠宁地处腹地,将不再需要布下重兵,朝廷也能抽调更多兵马到东方战场。
    可谓是一举数得。
    但是对泾原将士而言,城原州的代价却是他们要去一个弃置十数年的荒芜之地,去建立军府,开垦耕种,吃漫天黄沙,受风餐露宿之苦,这教他们如何能够接受。
    也难怪刘文喜振臂一呼,整个泾原军就哗变了。
    是的,哗变。
    听了李逊的描述之后,郭映觉得用造反来形容泾原军的所为并不妥当,河朔三镇、平卢淄青久不奉诏,也没见皇帝将此四镇打成叛逆反贼,怎么泾原军闹腾几下,朝廷便将它划为叛逆了。
    真真是可笑!
    “那朝廷对刘文喜以及泾师发难是个什么态度。”
    沉吟一阵,郭映又问。
    李逊面露讥嘲,嗤笑一声道:“刘文喜此贼倒也机敏,他并未真举旗造反,而是向朝廷上书请求段帅回镇,并说如果段帅不能回镇,请以凤翔节度使朱泚节度泾原。
    他这招反将一军,也搞得中枢措手不及,朝臣们对此也是争论不休,若是放段帅回镇,岂不是打了朝廷的脸,而朱司空,也因为其弟朱滔虎踞幽燕备受猜忌,圣人怎么放心让他掌握两镇军事……”
    李逊说着说着忽然停顿了一下,抬眸盯住了郭映:“不过我估摸着圣人是打算武力平叛,若不然,也不会着手组建平叛大军,甚至召你这个驸马回京了。”
    郭映微微颔首,李适自诩强明,不能容忍,这确实符合他的性子。
    等到他日后遭遇惨败,折了锋锐,就会变成柳仲礼第二、赵构第一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且回京看看吧。”郭映轻舒了口气,淡淡说道。
    “理应如此,不然我怎么向圣人交差。”李逊浅笑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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