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渊心里反复念着这句话,明知如此,依旧失落。
“施主,可要解签?”
故渊有些意外:“签乃天语,擅自解者是泄露天机,会遭天谴。”
莫冬笑起满脸皱纹:“凡签,皆囫囵模糊尔,或有颠倒之意反误众生,我只为你解一句话,便不算泄漏天机。”
签启因果,故渊所求不过池鱼。
“离魂倩女”是因,“终负相思意”是果。
这果故渊从未想过结果会与签上有何不同,也不敢奢望自己的情思会有回报。
“那便有劳道长为我解这‘离魂倩女’是何意。”
莫冬收敛笑容:“施主想知其因?”
故渊笃定地点头:“这果我早已料到的。”
莫冬叹了一口气:“离魂倩女,乃为情而死。”
“可是离魂症?”
莫冬摇头浅语:“离魂乃杀死之意,世间人死,有千万法矣。”
池鱼远远看着故渊求签,看着更加苍老的莫冬,想起从前自己求的签。
老者所写——明月一兰因,千风皆絮果。
池鱼当时不食烟火,肆意张扬,当场便运火销毁了竹签:“我偏要起婆娑,炽艳火,独吞这絮果。”
现在想想,莫冬所言,句句应验。
她和周郁仪,可不就是兰因絮果。
———
看那一束金光得知池鱼破阵而出后,柳素商便撤了迷香,过了几天待苏相予清醒后,便去向柳复宁请了罪。
池鱼对柳复宁来说是万圣堂的劫,柳素商虽是他的爱女,也还是被罚了禁闭。
柳素商坦然受之,心下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释然。
周郁仪领着周绪风前来探望时,柳素商正望着窗外的飘花。
“素商。”
柳素商闻声回神,便被周绪风撞了个满怀:“娘亲!”
柳素商抱着周绪风,神色淡然:“师兄,我亲手套上的困了我十年的桎梏,终于解开了。”
周郁仪将带来的饭食摆在桌上:“从未有人怪过你,池鱼回到万戾门,于我于她都是最好的结局。”
“素商,是你给了我们最好的结局。”
柳素商笑着流泪:“师兄,我们和离吧。”
周郁仪语气严肃了一些:“这样的话,休要再提。”
“我与池鱼回不到过去了,又何必再生无谓的期许。”
周绪风将头埋在柳素商的肩头。
想起年幼时,娘亲总是不许自己唤爹爹为爹爹,便要叫他义父。
当时爹爹也是这么说的,娘亲终究没犟过爹爹,现在也是。
周郁仪走了,留下了柳素商还未看完的典籍,还叮嘱周绪风多多陪伴他娘亲,祖父那边他自会解决。
他从来如此,照顾了所有人,却从未考虑他自己。
十年前,三处首领借周郁仪和柳素商的定亲宴诱池鱼入阵。
彼时的柳素商被养在深闺中,一心恋慕周郁仪,得知定亲之事欣喜万分,全然不知这一切是个骗局。
当池鱼闯入宴席,柳素商以为只是众多纠缠周郁仪的姑娘中的一个。
所以才没轻没重,自以为是地说出了十年之约。
最后才得知一切是如此的荒谬可笑,原本他们才是两情相悦。
如果没有她,没有这场宴席,万圣堂不会死伤惨重,他们也不会走上陌路。
可为时晚矣。
那血红的一晚过后,柳素商醒悟道:“既是一场戏,定亲之事便也作罢吧。”
但周郁仪太过纯良,拒绝了她:“定亲之事江湖皆知,此时我若悔亲,你的名声当如何是好?”
柳素商笑着,周郁仪对她都这般好,若是和池鱼重归于好,一定很幸福。
———
池鱼在逢春舍小住了几日,一家人和睦美满,过得仿若世外桃源。
但苦痛却不会因为你留恋幸福而离开。
很明媚的一天,江绾一刻也没有清醒过。
所谓离魂症,便会越来越嗜睡昏迷,当一个人再没有清醒的时候,便是离魂之时。
池鱼很无措,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是后悔自己执意去那万圣堂,错过了姑姑的十年。
池鱼立在院内,眼尾通红,运起灵力,下一瞬,周身纯白的灵气变为血红的戾气。
故渊欲上前,却抵不住愈发张狂的戾气。
池鱼将戾气源源不断地输入江绾体内。
江枫眠这才了然,当初音什也是这般保住了池鱼的命。
只可惜,江绾魂已离。
江绾只睁眼情意绵绵地唤了一声“道长”便安详地合上了眼。
满园的风信子瞬间枯萎,一如躺椅上的女子。
江绾的魂魄也化作了风信子,轻轻飘离了逢春舍,落到了她心心念念的那人手中。
———
江湖代代有传奇,千仞阁被灭,宋林川之乱和万圣堂的异光,件件都极不寻常。
近来在月湖城也有一则奇闻趣事。
据说在月湖城中心的小岛上一夜之间出现了一座山庄,山庄的名字十分风雅——邀月山庄——倒与这月湖城的名字十分相称。
本以为这邀月山庄的东家会是个绝世佳人或者隐士高人,可遇见闹事的,东家跑得最快,看不出半分高手佳人的影子。
能一夜之间令高楼拔起,再不济也合该是个豪商首富,但东家本人却吝啬至极,坏了些家什轻易是不修的。
除非碰上了些初入江湖想行侠仗义的少年人,在这些冤大头打退了闹事的人之后,就会讹上一笔。
如此看来,这东家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
若非要说哪里和旁人不同,大概就是这东家来自西蜀,有一双蓝色的眼瞳。
总之这则异事在月湖城不过半月,还来不及传出城,就掀不起任何波澜了。
幸好邀月山庄位置极佳,月湖城正是因为这一个小湖无论何时都能印出月影风景极美才得名,邀月山庄沾了这光倒也能吸引一些文人墨客或者附庸风雅的富人,生意也算不错。
虽是正午并无月影,但湖上水汽弥漫似人间仙境,眼下的客人也是不少。
一楼左右对称分布着精美的八仙桌,二楼则是由古韵的屏风分成不同的雅间。
顾原坐在二楼雅间内,靠着窗,偏头就能看到月湖的美景。
宋初撑着头望向窗外,眼神却好像掠过了如画风景,看着更远的东方。
顾原和宋初都生得温润好看,和这月湖的风景相融更是养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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