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之貉

    
    沿渭河一路西行奔走，八百里秦川幅员辽阔，时而风沙飞扬，吹得冬貉睁不开眼。
    天色渐晚，冬貉见马儿困乏，便开始寻着落脚之处。
    冬貉先前一路沿着渭水独行，还是能看到不少人家的，甚至是大型的村落也见到了，至于城池，在冬貉原本的行进路线之内本就没有。
    寻找人家借住落脚，这件事冬貉还是挺喜欢做的，因为旅途的乐趣便是一切充满未知，他本已过腻了大富大贵的日子，刀光剑影中的家国恩怨和自己也没多大关系，此时的冬貉正所谓无欲无求，只求一番清净。
    如今洛阳战火连天，反观西凉地域少有波及，按照冬貉的推算，当今天下的局势，应是优先于大汉皇帝的掌控，次于北方霸主的落定，而后才是荆襄要地的争抢，至于西凉这边，鲜卑不敢来惹，长史府和羌向来交好，呵呵，至少安身个三五年还是不成问题的。
    冬貉一路从颍川出发北上行至河内，绕过虎牢关沿着黄河抵达河东港，再绕过函谷关来到如今的这里——扶风，一路上避开了可能引发战乱的地方，又能欣赏沿途的风景，何乐而不为呢。
    当然，扶风并不是冬貉这次旅行的终点，终点在哪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只是想在西凉地域找一个环境不错的马场，紧挨着马场搭起一间属于自己的小房子，每天养养花，拔拔草，种田、骑马、打猎，不亦乐乎。
    冬貉寻着河边一些有人活动过的痕迹，来到一处寨子前。
    这种寨子很多见，算是当地的恶势力了，他们时常搜刮到附近的寻常百姓家里，但他们也算取之有度，取财不过五，取粮不过八，百姓虽哀声不断，但至少能活下去，在这乱世里人命如草芥，就算换个地方，谁又能保证比这里好呢，况且一旦战火波及到这里，首当其冲捍卫领域的必然是这些明目张胆的山寨，也算是老百姓的天然屏障了，那么交一点保护费，也不过分吧。
    这时，冬貉就犹豫了，讲道理的话，一定是寨子里环境好啊，要不然今晚就住他们这？
    想想还是算了，弄不好自己还要杀人，还是在附近找找人家吧，你说寨子都在这里了，百姓人家还会远吗。
    正当冬貉要离开之际，寨子里突然叫喊声响起，霎时间火光冲天，刀剑声一阵乱响。
    有军队来缴寨子了？也不对，动静太小了，明显不是什么军队。
    冬貉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开始往寨子里面摸了过去，正巧看守寨门的人不在，看来里面真的闹出了点事情。
    冬貉偷偷溜到寨子内的一个石砌大厅的门口，门口围着一堆人，他们穿着彪悍，确实是经典的土匪山贼形象。
    冬貉随便拍了拍其中的一位：“兄弟，里面发生什么了？”
    土匪们一看这人没见过，纷纷转过身把刀口对准了冬貉，刚刚被问的那位嚷嚷道：“你和两个毛孩子是一伙的？”
    冬貉没听懂，笑着问道：“什么毛孩子？兄弟，我是路过的，听到这边有声音就过来看看。”
    土匪们面面相觑，琢磨着这人不会是个傻子吧，路过山寨还敢进来的吗？不过此时他们也没空理冬貉，因为他们的寨子确实被人打进来了。
    冬貉隔着人缝儿看到石房子内的大厅里，十几个大汉正在围攻一个少年，少年手中长枪快若游龙，翩若惊鸿，枪口游走间枪花连翻五朵，隐隐中似有着龙吟低吼，寒芒所过之处必有一人负伤。
    这孩子勇武非凡，实乃少年英雄，冬貉看得是连连点头，不过，冬貉觉得这位少年还是略显稚嫩了一些，枪法还是不够快，杀伐还是不够果断！
    这时，冬貉才注意到，原来跟着少年一起来的还有一位少女，少女看上去芳龄十几岁模样，花颜月貌，流光溢彩。她那漂亮的栗色长发随风舞动，虽腰若约素娇小玲珑，但战斗起来可不含糊，只听她娇喝一声，小戟划出一道弧线，面前的一名大汉应声倒地而亡。
    冬貉又点了点头，反倒觉得这姑娘好像比这少年的资质还要好一些呢。
    然而此时，场中的局势突变，有更多的土匪朝着少女围了上去，冬貉也看在了眼里，觉得这下少女可能遇到麻烦了，毕竟她还没有少年那样勇猛，怕是孤木难支，而且少年虽有余力，但也无暇顾及到她这边了，这场闹剧的胜负已定。
    果不其然，少女片刻后被抓住了破绽，险些被扑倒在地，一个踉跄的失神，导致她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一张大网。
    “云禄！”少年注意到少女这边的情况，心急如焚，可他却无法抽身。
    “哥！，别管我！”少女被按在地上，手脚都被绑了起来。
    “停手！”
    这时，一位穿着貂皮裘衣的大汉起身扬了扬手，他先前就一直坐在大厅最里面的椅子上，应该是这寨子的寨主了。
    “小娃子，还不停手？不顾你妹妹的死活吗？”寨主走到被擒下的少女前，用刀指着她。
    少年暗叹不好，但他不能停手，依旧连续解决掉了眼前的三个土匪。
    寨主也不敢逼急了少年，声音缓和了不少：“你们都后退，呵呵，不知二位是哪家的公子和千金，我们天云寨好像没有得罪二位吧，咱们心平气和坐下来聊聊不好吗？”
    “哥！别听他的！”少女急道：“跟这帮无恶不作之人何须多言，别管我！快回去找爹搬救兵，让这帮奸人知道咱们西凉军的厉害！”
    “西凉军？”寨主微微皱眉：“二位是？”
    “你，不配知道！我劝你赶快放人！不然我扫平你这天云寨！”少年一字一顿，铿锵有力。
    闻言，这位寨主哈哈大笑：“哈哈哈哈，乳臭未干的小子，真拿自己当个人物了，你知道这里是哪儿吗？这是老子的地盘！我若是不放人呢？嗯？！”
    这时，场中一个小喽啰突然附和道：“大哥，这女娃子生得好生漂亮，性子又烈，正好做个压寨夫人呐~！”
    “哈哈哈哈……”
    土匪们一阵乌烟瘴气般狂笑，管你是哪来的，今天怕是要吃定这少男少女了。
    “你们俩既然来了，今天就都别走了，你敢动一下，我就要了你妹妹的命！”
    “呵！你可以试试！我们西凉马家没有怕死之人！”
    听到这句话，寨主的脸色一变，西凉马家？
    冬貉在外面也看够了，而且他也觉得这俩小孩挺好玩的，可怜那女娃子了，长得如此漂亮，那么问题来了，管不管呢？
    冬貉三思了一番，突然对着周围那群一直虎视眈眈看着他的人中其中一位说道：“好汉，借你的刀一用。”
    说完，他快若闪电，那位一愣神的功夫，手中长刀刀柄一转，便割向自己的咽喉。
    冬貉接过刀柄，翻手一震，被杀的那位顿时上半身滑落，身体变成了两截，死得不能再死了。
    周围的土匪们惊得够呛，连连后退，他们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样的杀人手段！
    这人出手太快了，像变戏法一样，完全看不见他的手有动作，自己这边的人就被斩成了两截！而且，能随手把人斩成两截啊，那得是什么样的力气？
    冬貉知道无人敢对他出手，便淡定地提着刀进了大厅，此时的大厅中，气氛比较诡异，双方还在对峙，寨主也一时拿不定注意，万一要是放跑了这个少年，西凉马家？呵呵，自己这寨子怕是没了，还要什么压寨夫人！
    只是他们都没注意到，一个身影已经提着刀，一步步朝着被绑少女这边走来，寨主突然注意到的时候，冬貉已经在他的面前十步远。
    “你是什么人？”
    “我吗？路人而已，来借宿的。”
    这一听就是在扯淡，寨主能信才有鬼了，但见冬貉依提刀旧朝他走来，八步……五步……
    “你再敢过来，我杀了……”
    这个“她”字还没说出口，一柄大刀飞来，只穿心脏，速度之快令人头皮发麻！
    寨主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一手捂着中刀的胸口，一手指着冬貉似乎想要说什么，然而却没有说得出来便闭眼了，随即倒地身亡。
    唉……又杀人了，还杀了两个……真是烦……
    场中一片寂静，而后，一声脆响，是兵刃落地的声音，随后，一声接着一声……土匪们丢下手中的兵刃，全都跪伏在地……
    常年刀口舔血的人，当然能够分得清孰强孰弱，也看得清形式，毕竟，活命才是最重要的。
    “大人！求放过我们，我们投降！”
    “求您放过我们吧……”
    当他们的老大被杀的那一刻起，他们便已经知道，这条命，怕是已经掌握在别人手中。
    “云禄！”
    少年内心一松，连忙朝着妹妹跑了过去，当他经过冬貉身边的时候，似是察觉到了，这位英雄，在苦恼？
    少年解开少女的束缚后，半跪在地，双手作揖朝着冬貉一拜：“小子马超，字孟起，多谢英雄出手！”
    少女也连忙起身作揖言谢：“小女子马文鹭，小字云禄，多谢英雄搭救我兄妹！”
    冬貉正眼一看，呦，这姑娘确实是漂亮啊，况且这个女子低贱的年代，有小字的女性可不多见。
    冬貉一直盯着马文鹭看，看得这对兄妹有点尴尬，马超心想，莫不成这位英雄是看上我妹妹了吧？
    其实，马文鹭的姿色确实是顶级的那种，冬貉是过来人，至少在他眼里，这样的容颜，从古至今都少有，这丫头的容颜神似很久以前他见过的一位姑娘。
    那位姑娘，曾经为了她身后的家乡付出了很多，世人称她为——浣纱。
    眼前的的这位姑娘，和浣纱极为相似，只不过眉宇之间又多了几分英气，到有几分巾帼不让须眉的意味，和那看起来病恹恹的浣纱相比，别有一番风情，冬貉只希望，这马文鹭的命运能够好一些，不要再像浣纱一样。
    ……
    后续的事都是马超一手安顿，他让土匪们在这里等待西凉军前来收编。
    随后，待马家兄妹和冬貉出了寨子，眼下这里，就只有他们三人。
    冬貉也不想自己白白出手，正色说道：“上古时期，炎帝神农氏初建姜氏部落群族，然，后代的连山氏乃神农氏分支，正是你们西凉马氏，你们马家的来头不算小，是正统的农皇后裔，我说得可对？”
    马家兄妹一阵心惊，这些信息只有正统的马氏成员才会知晓，还是在自己成人礼上由长辈口耳相传，他怎么会知道？
    “英雄，您是？”马超不敢回应，便尝试疑问。
    “我就是个游走于这片土地，不参与纷争之人。”冬貉笑着回答：“名字不重要，你可以叫我‘冬笑’。”
    笑看红尘，方得初心。
    冬貉也不去解释什么，反正缘分这东西，有就是有，没有也别强求。
    “马孟起，你资质虽好，但性子急，眉宇之间散发一种杀气，面相不好，嫉恶如仇，怕是一生难有太大的作为，只会寄人篱下。”
    马超闻言微微不悦，这一细微的表情变化也被冬貉所察觉。
    冬貉不想再绕弯子了：
    “我只问你一遍，我愿收你为徒，教你一些本事，磨炼你的心性，为你日后睥睨这方天地打下基础，你，可是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