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祸

    
    “你说什么？”
    面对长身起立，居高临下需昂头去看的姜秦岭，老李回以一个蔑视的笑，似乎并不怕他发难。“说什么，说希望你，以及跟你一起的那些人，全部去死，一个都不要活。”
    姜云横忍不住厉声问他：“为什么？我们根本不认识你。”
    “对，你们不认识我！”老李从喉咙深处发出“咯咯”的笑声。“我们这种住在山里的人，谁都不认识。”
    “既然不认识，你为什么要害我们？”
    “哎哟，这话说的。”老李摇头笑道：“你记清楚了么？可不是我让你们上山的，是你们自己非得要上山的。”
    “那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刚才的意思就是。”老李收了笑，没多少肉的脸上露出些悲伤。“所有你们这些心怀贪念的人，都该死。”
    “你……”
    “想听故事么小朋友？”老李打断姜云横的话，说道：“这里的故事！”
    姜云横看一眼姜秦岭，见他只顾死死盯着老李不放，并不作反应，加之确实对这里的一切存了满腔的疑虑，便自己做主。“说来听听！”
    老李盘腿坐在地上，开始讲：“这里叫索觅湾！是因为……”
    “别说废话！”
    “呵！”老李笑了下，没理姜云横，继续讲：“这里周围，原本住着不少人，仰仗这山里山外的山货和长江里的鱼，日子过的倒也不错。我们小老百姓啊，多容易满足，吃饱穿暖就好，多的不求。”老李的神色间现出厉色。“可是这一切的平静都在三年前被毁了。”
    姜云横问道：“你是说那个晴天霹雳？”
    “什么晴天霹雳，根本就是那些王八蛋骗人的鬼话。”老李愤然道：“别人不知道，我最清楚，好好的山，硬被不知道哪冒出来的一群人用炸药炸开的。”
    “山上的裂隙是被人炸开的？”姜云横惊讶道。
    “是！”
    “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还能为什么？”老李越说越气。“他们以为这里是个墓，炸开它就是为了去里面找宝贝。”
    “那后来发生了什么？”
    老李继续说道：“他们把山炸开，就一条缝，里面全是石头泥巴，他们自己人不够弄不开，就来号召附近的村民去帮忙。”
    姜云横说道：“所以裂隙进去那条道，其实是你们挖出来的！”
    “你说的对，的确是我们挖出来的。”老李说道：“他们给的工钱很足，大伙儿都乐意去帮忙，没多久就把道挖了出来。”
    “我还是不懂你到底想说什么！”
    老李咬牙切齿道：“我想说的是，他们让我们去给他们干活儿，却从不告诉我们里面有会咬人的虫子，我这张脸会变成这个样子，都是他们害的。”
    姜云横唏嘘道：“这就是三年前的瘟疫。”
    “狗屁的瘟疫！”老李愤然道：“我们被虫子咬了，他们却因为有防护而毫发无损，全是些畜生。”
    “后来他们不是有想办法给你们治！”
    老李突然眯起眼。“你怎么知道？”
    姜云横说道：“我们在来的路上碰见一个人，听他说过索觅湾的事情。”
    老李变得急切。“他叫什么？长什么样子？”
    “他……”姜云横刚想说，脑子里突然一闪。“他也姓李，你也姓李……”
    老李喜道：“是我儿子，他还活着，他在哪？”
    姜云横白了老李一眼。“因为杀人，被抓起来了，还被打断了腿！”
    老李的胸膛开始起伏。“是你们害的他！”
    姜云横无语。“讲道理好吧，他杀了人，怎么能说是我们害的！”
    “就是你们害的，你们这些害人精。”老李从地上爬起来，指着他们几个骂。“三年前那些畜生不许我们染病的人离开，非要把我们留在这里，不给我们好好治，害死那么多人，好不容易想办法把我儿子送出去，让他活下来，你们居然害的他断腿，你们也是畜生。”
    刚失去两个朋友，现在又面对这么个不讲道理的老头子，姜云横脾气也上来。“就是我们让人抓他的，你能怎么样？”
    “我能让你们死！”
    “你才该死！”就在老李跳脚的时候，一直沉默的阿古突然冲了出去，照他脸就是一脚，把他踹的滚出老远。完了还不解气，上前继续追着他打。“明知道这里这么危险，还要带我们来，就是你害死姐姐和阿肃，你是混蛋。”
    其实仔细算起来，凤楠和庄肃的死该是钱小武的锅，老李只是把对三年前那些人的恨转到他以为的贪财上山之人的身上，却也除了引路，没多做什么。但这个时候阿古理智全无，只想找个人发泄，多的不想，一心要把老李往死里打。
    “阿古，你冷静一点！”老李被阿古打的剩半口气的时候，姜云横拦住他继续出手。“再打下去他就死了。”
    阿古吼道：“我就是要打死他给姐姐和阿肃报仇。”
    “害凤楠姐的人不是他！”
    “不是他是谁，明明是他……”阿古指着老李，却是再说不出话，“呜呜呜”的哭了起来。“姐姐，你不在了，以后我怎么办？”
    姜云横安抚阿古。“别难过了，以后我和我哥会替凤楠姐照顾你。”
    “谁要你们照顾！”阿古把姜云横推开。“就是你们，不是说好会带姐姐出来的吗？说好不算数！”
    一直沉默的姜秦岭拉过阿古手臂。“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她。”
    阿古看着姜秦岭，抽抽噎噎的。“亏我还那么信任你，原来你也是个没用的。”
    “对不起！”除了道歉，姜秦岭实在无话可说。
    “哼！”阿古把姜秦岭也甩开，蹲地上开始认真的哭起来。
    这个时候，任其发现是最好的方式，遂姜秦岭倒也不再硬拉阿古起来，去了瘫在地上的老李身边，把人提溜起来。“你也是苦命人，回家吧！”
    老李半睁开眼。“回家？”
    姜秦岭说道：“你的儿子是因为做错事，贪人钱财害了别人性命才被抓起来，但是还活着。”
    “……”老李沉默的看了半晌姜秦岭，突然又是一阵嘿嘿直笑。“回不去了，我们都回不去了。”见姜秦岭脸上有疑惑，用眼神示意他后面的树丛：“看你们后面！”
    姜云横惊道：“又是那些狼！”
    “快跑。”姜秦岭喊话的同时丢开老李。往山下跑！
    领略过那些巨狼刀枪不入的威力，这次不会有人再尝试去跟它纠缠。姜云横跑的时候见阿古还愣愣蹲在地上，赶紧把他拉起来，带着他一起跑。
    虽然一样的荆棘满丛，但是下山怎么都比上山快，就是跑了一阵姜秦岭想起回头，对还站那没动的老李喊道：“快走！”
    老李不动，只是笑，虽然配上那张脸怎么都是渗人，却不能掩盖其中的释然。“不跑啦，活累啦！”
    “哥，别管他了！”跑在前面的姜云横不见姜秦岭跟来，回头喊道。
    到底姜秦岭不是圣人，叫过了，人不来，也就随他了，自己大踏步开始往山下跑。终于到了山脚，还是上山时所过的那条大河沟。
    “桥呢？”
    “被他弄断了！”
    “什么？”姜云横惊道。
    姜秦岭指着对岸说道：“吊桥被从这头切断，落在那头。”
    “靠！那我们不是过不去了！”姜云横急的回头看，约莫是刚才老李留后，被巨狼分食给了他们些时间，这会儿又隐约有狼吠声传来。“它们追来了！怎么办？”
    姜秦岭沉声说道：“走下面！”
    姜云横瞪大眼。“水流这么急！”
    姜秦岭抓住姜云横的手腕。“抓紧了，不要松手！”
    “可是……”姜云横还想说什么，姜秦岭已经另一手抓了阿古，在头匹巨狼现身时，拉着他俩跳进了大河沟里。
    水流十分湍急，好在山上下来的水够清澈，并不会阻塞口鼻。就是偶尔会有一些竖起的大石拦路，磕磕绊绊在所难免，只是因为情势紧急，都顾着逃命，没留意身上又多出了几道伤。
    凉风在山坳中侵袭，阳光打在滚滚而流的波涛之上，照着在水中挣扎求生的三个人。河沟很宽也很深，且两边都是光滑的石壁，想要上岸，只能说一个字，难。游了许久的姜云横已经脱力，一不小心就呛了口水。“哥，没地方能上岸啊！”
    姜秦岭虽然没姜云横那么惨，也好不到哪里去，但这时候他是主心骨，不能露了弱态。“别说话，保存体力，继续往前。”
    这时候阿古弱弱的喊道：“秦岭阿哥！”
    姜秦岭问他：“怎么了？”
    阿古迷离着双眼。“你放开我吧！”
    姜秦岭心里一沉。“别说傻话！”
    阿古微微举起渗血的手。“刚才有个东西咬了我一口，我现在头晕，应该是活不长了。”还说这话的阿古脑袋一歪，落了个不省人事。
    “阿古！”姜秦岭一把搂住阿古。“再坚持一下，就快到岸了！”
    “阿古！”姜云横换了位置，帮姜秦岭托住阿古。“哥，那里有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