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卫秋瑜来报甄女和穆李两个部落的世子被人无声无息地杀死,南宫羽第一次感觉到脊背发凉,如今的局面已经不容自己有丝毫的大意了。
从韩部落京都出发,接连十几日的昼伏夜行、鞍马劳顿,一行人总算到达了南宫部落的安顺大都。
进了王宫后厌翟车换成八抬花轿,韩松绫同凌翠并一众陪嫁婆子被送往吟泉宅暂住,南宫羽则带着一车车嫁妆回了世子府。
此时的南宫部落宫内灯火通明,每个角落都能看到有宫女或者宦官在洒扫、挂灯笼、贴喜字,到处都洋溢着世子即将大婚的喜庆。
韩松绫刚换回常服就被告知王君王后请她立刻去安宁殿拜见,匆匆将脸上厚重的新娘妆卸了,就这么素面朝天地跟着小宦官过去。
南宫部落王君南宫翎正值不惑之年,着一袭黄袍,贵气逼人,英伟的眉宇间透露出帝王的霸气,正坐于高堂上;王后徐氏年三十六,着一身暗红金色绣花凤袍,头戴七彩凤羽金钗,并非盛装出席,却显尊贵端庄。
自小宦官带着一个素衣女孩进来后,两人的目光就齐齐定在她身上。韩松绫行跪拜礼,口呼祝语,南宫翎抬起手作虚扶状,让她起身,接着又是一阵打量,心里直叹她与语嫣长得一模一样。
徐氏虽然不喜她与当年的
“好姐妹”生得一个模样,却又指望她能让衰落的南宫部落强盛起来,只得亲热的走到她面前牵着她的手让她坐下。
韩松绫穿着宫缎素雪绢裙,衣摆上用银线绣了兰花图案,头上斜插一只银制蝴蝶簪,虽未施粉黛,整个人却玲珑剔透,别有一番纯雅的味道。
发现王后从头到脚不错眼地观察自己,略微有些紧张。徐氏笑着拍拍她的手,和蔼地笑道:“紧张什么?我们又不会把你吃了。我啊,就是想瞧瞧后日就会成为我儿媳妇的好孩子到底是个怎么样天仙的美人儿!如今这一瞧啊,感觉用天仙来形容都词穷了呢!”韩松绫吃惊眨眨眼,有些不敢相信本应该高高在上的王后竟会如此夸奖自己。
“王君,您瞧,这孩子可真是有趣!”徐氏转过头冲南宫翎说道。南宫翎也正趴在座上看两人的互动,完全没有半分居高位者的高慢:“孤觉得这孩子性格温软,能同羽儿那暴躁的脾气中和一下。样貌也是过人的,是世子妃之位的不二人选。”韩松绫安静地听着两位大人谈话,忽听得王后一拍脑袋惊呼道:“越来越糊涂了!这孩子赶了十来天路,刚到家就把她传唤过来,还没用膳呢!玛瑙,赶紧传膳去!”徐氏吩咐完宫娥,回过头冲未来儿媳妇抱歉地笑了笑,
“这人老了啊,还真是考虑不到那么多了,委屈绫儿了~”韩松绫摇摇头直道不敢,又红着脸想要同平易近人的王后说好话,脑子里百转千回,说出口却只是简单的
“王后您并不老”。徐氏被夸,笑得合不拢嘴,直赞赏
“这孩子真懂事”。南宫翎坐在王座上也跟着微笑,提醒道:“该改口叫母后了!”
“啊?母……母后~”韩松绫闹了个大红脸,惹得二老又是一阵笑。待婢子们布置好饭桌,徐氏牵着未来儿媳的手入座。
席间,王后一个劲地给自己布菜,王君就一边饮酒一边看着自己微笑,像极了一个慈父。
韩松绫吃惊于他们的平易近人,心里感动不已。然而不知是不是她过于敏感,总觉得他们对自己的好里,似乎掺杂了一些别的东西。
欢欢喜喜地与两位长辈一起用过晚膳,韩松绫从安宁殿出来时凌翠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王姬,他们跟您说什么了?怎么进去这么久?可有为难您?”
“没什么,就问了我的生辰八字,聊了会儿家常,你若是饿极了,按着来时的路先回去吧~”韩松绫摸了摸胀鼓鼓的肚子,
“我在宫里转转,消消食。”凌翠又饿又困,想着今晚宫里到处都是大红灯笼,王姬也认得路,点点头回去了。
韩松绫走后,徐氏拉过丈夫轻声问:“羽儿在答应我后又闹着不去接亲,你怎么说服他的?不会把命格一事说给他听了吧?”
“我怎么可能跟他说这些?他向来不信鬼神。我不过是拿你搏他心软罢了。”南宫翎对于的儿子的叛逆一向没有办法,想着刚才那个虽然外表看似恬静但浑身透着灵气的女孩,叹口气道:“希望那丫头能有办法消消他的戾气。”徐氏点点头附和:“看起来松绫也是个听话乖巧的,就是不知道两个孩子合不合眼缘。因为亲事是我们逼羽儿应下的,他会不会把气撒在松绫身上?她自小就在韩部落受了那么多气,如今嫁了人也被羽儿欺负的话,这可如何是好?”南宫翎半拥着徐氏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新婚期间你多注意一下世子府那边,多帮着点世子妃,若是羽儿不懂事,尽管教训他就是!实在管不了,我再去揍他!哎……毕竟是我欠她的。”
“你看看咱们俩,怎么对自己的孩子这么没信心?”徐氏摇摇头觉得好笑,起身唤来宫娥伺候着卸头面。
夫妻多年,二人自然有默契。妻子卸妆,南宫翎就去御汤里泡着等她。
韩松绫不习惯有人跟着,遣散了身后提灯的宫娥,漫无目的地在陌生的青石板上走动。
这是她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觉得孤独。幼时与母亲生活,几乎每天都是在王后和大姐二姐的欺辱中度过,后来被送去山里,更是与师傅和凌翠三人一起过了八年清修的日子。
出生至如今,过去了十六年,却从未有过这样一家人其乐融融围坐一席的日子。
都是奢望……奢望成真,反而不敢相信,恍若身在梦中,整个人飘乎乎的。
“南宫羽?啊——对……对不起!”一路边走边想事情,韩松绫没有注意到前面有人从小路上出来,就这么撞到了他身侧。
“无碍。你迷路了?”白衣男人说话轻飘飘的,仿若一湖平静的潭水,韩松绫喜欢这样与世无争的声音,他若是诵经,一定很好听。
“没有,我在这附近转转,呵呵,转转~”因为认错人有些尴尬,韩松绫挠挠脖子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叫南宫慕,你呢?”南宫慕本想说
“敢问姑娘芳名”,然而向来嘴拙的他话到嘴边就变了个样。女子微微一笑,轻语道:“我叫韩松绫。”南宫慕知晓了她的身份,前段日子她的名字可是传遍了南宫部落的大街小巷,他恭恭敬敬地向未来世子妃行礼作揖:“想来您应该就是明天要与世子大婚的世子妃了,南宫慕见过大嫂。”
“啊~你是世子的弟弟啊~不必多礼,我与世子还未成礼,应该我向你见礼才是。”韩松绫自知南宫部落王子身份高贵,后退一步并未受礼。
“我们也不要拜来拜去了,”南宫慕见未来大嫂想要弯腰,朝她摆手道,然而后面半句话还未说出口就先咳嗽了两声,
“嫂子怎的不带人跟着?我送你回宫吧。”韩松绫听到他咳嗽才认认真真打量起公子慕的面色来,不过一个
“望”的步骤,就瞧出他天生体虚,不管吃什么药都强健不了,一辈子都是病恹恹的模样,天气一冷,就时时咳嗽。
“我……”正准备说不用,四下一看,自己竟走到了不认识的地方,只得红着脸点点说好,
“我住在吟泉宅,劳烦公子了。”
“嗯,往这边行。”南宫慕担心她怕黑,挑了有灯火的大路走,路过宫殿也会出声告诉她名字和主人。
两个都不太会说话的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到达吟泉宅,韩松绫站在门口与南宫慕道别,她不会说好听的话,只微笑着诚心感谢:“四王子,谢谢您!”南宫慕也难得地笑了笑,冲她挥挥手:“进去吧,夜里风高。”韩松绫点点头,转过身往里走,行了几步回头喊住他:“四王子!”
“嗯?”南宫慕并未离开,仍站在原地看她。
“苦丁子五钱,榆楠子三钱,白术一钱,半夏两钱,苍穹三钱,当归茯苓山药各半钱,微炒加水熬制方可。一日两服,坚持三月。”本不欲在人前显露医术的韩松绫还是忍不住将药方告诉他。
在送自己回来的路上,公子慕没有半点逾举更没有看不起的神色,她觉得应该相信他不会将自己会医术的事宣扬出去。
白衣男子微愣,待自己咳嗽两声才反应过来,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多谢嫂子。”
“你回吧,到这里,我不会再迷路了。”
“好。”南宫慕转身离开,韩松绫却又站在原地看着他出神:他的弟弟这般儒雅清净,怎么他却是这般桀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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