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灭战帝

    
    看着少女脸上从未有过的怯弱畏惧神色，墨风不但生不起任何厌恶反感的情绪，反倒有一种说不出的怜惜温和。
    按理说，他本来是极不喜欢那种花瓶一样遇事只会哭闹害怕的女孩，但放在此刻的紫尘若身上，他心里却只有歉疚，以至于他脱口而出道：“没事，我会保护好你的。”
    决不允许，再发生那种事情。
    毕竟这次能从幽冥中找回紫尘若的魂魄，已经是无比艰辛了，甚至还是因为几分侥幸才勉强功成，墨风绝不会容许同样的事发生第二遍。
    得而复失，失而复得，已是一个轮回。
    紫尘若轻轻嗯了一声，脸上再度浮现出天真灿烂的微笑：“风，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
    就是如此简单的四个字，却让墨风心中泛起莫名的悸动。
    他忽然间想到，紫尘若魂魄既已完全，眼下不过是改变了性格，就算她变成了一个天真烂漫的普通少女，也不可能随便就和一个人这么亲近，至少无论是什么性格，她对自己的看法应该是始终不变的。
    那为什么，她在眼下表现出如此明显的喜欢和依恋，在之前那种安静恬淡的性格中，却是没有流露一星半点的好感？
    她究竟……是不是喜欢着他呢？
    如果换了以前，墨风恐怕并不会选择问出口，然而经历了这些事后，他觉得无论她的回答是什么样子，有些话都应该说出来才对。
    不过……眼下她这一重性格，问不问恐怕都没有区别，毕竟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不如等下次她换成另一种性格时再问，到时候应该是最真实的答案了。
    “你是要出去见那些刹魂族人吗？”紫尘若有些怯怯地望着他的脸色。
    “嗯，光拖着也无助于解决问题，放心，我不会再让他们伤害到你的。”墨风轻声说道。
    他轻轻拉住她柔若无骨的手，少女的脸颊顿时映满了红霞，慌乱地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他。
    然而她终究没有挣扎，更没有抽出手来。
    仿佛她也在眷恋着，这一份来之不易的温暖。
    简陋的石屋外风雪正浓，无数紫色人影规规整整地肃立在周围，将此地围得水泄不通。
    墨风清晰地感觉到紫尘若的手心里渗满了冷汗，便柔声安慰道：“别怕，我就在这里。”
    少女抿着唇抬头望向他，幽幽说道：“不，我虽然怕死，但我更怕你死。”
    墨风一时间怔怔无言。
    尘若……这便是你的真实想法吗？
    你一直，都是这样想的？
    可是他，一直都不知道。
    周围的刹魂族人反应很快地围拢过来，虽然没有立即动手的意思，但却警惕地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墨风让叽咕翻译道：“你们的喀舍呢？”
    一位刹或一板一眼地道：“我们会通告喀舍大人的，他马上便到。”
    墨风便拉着紫尘若退到石屋房檐下，轻轻扫去她衣袍上的落雪，再给她戴上了一顶御寒的帽子，仿佛在照顾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孩子。
    紫尘若却没有任何不满，只是回以一个甜甜的微笑。
    就是这样的笑容，填满了他心中那片空寂的空白。
    不过墨风没想到，先抵达这边的不是刹魂族喀舍，而是冬末。
    “墨大哥，你终于醒了！”冬末显得惊喜而雀跃。
    “嗯，我没事。”墨风习惯性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色玉瓶太逆天了，反正他每次魂力透支，别人都是半条命没了，他却一两天工夫就再度变得生龙活虎，完全是在朝小强进化。
    冬末开心过后，小脸上就多了一抹担忧：“墨大哥，我观察了好久，感觉那位刹魂族喀舍怪怪的，现在刹魂族普通族人都认为族里已经出了一位新王，但他们却不知道是谁，关于我们的消息完全被封锁住了，也不知道那个喀舍在想些什么……”
    墨风淡淡道：“他所求无非是保住刹魂族的安定，以期进一步的强大，关于他这些举措的用意……我猜也能猜到一些。”
    冬末小姑娘一脸懵懂地望着他。
    “行了，这些事你们就不要多操心了，我来应付便是。”墨风摇摇头道。
    冬末刚要开口，紫尘若已经拉了拉墨风的衣袖，小声说道：“有个很强的人过来了。”
    墨风神色一凝，看着远处渐渐走近的那道高大身影，心中一瞬间转过了无数个念头。
    仿佛只是一眨眼间，刹魂族喀舍就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前，直截了当地递出了魂念：“我们进去谈吧。”
    墨风重新走进石屋，随便坐在一个石墩上，对面正好是刹魂族喀舍。
    “我叫卡莫纳多·叩萨，”他简单地报上姓名后，就开门见山地道：“是你在暗河成功浸了魂灯？”
    墨风也递出魂念道：“喀舍找我不是想跟我说废话的吧？”
    卡莫纳多哑然片刻，继续传递魂念道：“既然你并不是那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族修者，那我就直说了，眼下这种情况，我想跟你谈一笔交易，对你对我皆有益，不知你是否有兴趣？”
    “你说说看。”墨风不动声色地道。
    事实上他已经猜到了什么，只是需要面前这位刹魂族喀舍出言肯定一下。
    卡莫纳多沉声说道：“我希望之前的恩怨你可以暂且放下，毕竟这是合作最基本的前提。尤其是你这位本已‘死去’的同伴已经复生，所以你们的损失跟我刹魂族比起来应当是微不足道的。”
    墨风冷笑道：“喀舍大人，你这句话就没什么意思了，你们作为挑起祸端的主使者，就是损失再大也不该跟我哭诉吧？”
    这感觉就像是一个人主动挑事，打了别人一巴掌，结果自己手断了，反倒责怪别人脸太厚一样。
    卡莫纳多被他噎得没法接话，好半天才开口道：“我提这件事并不是跟你哭诉什么，毕竟千年祭典是我刹魂族古已有之的传统，你当然没错，但我也不认为我们有错。我只是想说，我族损失如此惨重我也愿意放下恩怨，所以你更没必要再执着于旧怨不放。”
    “说正题吧。”墨风已经懒得跟他争辩了。
    “现在我刹魂族的情况想必你也很清楚，没有一个人可以得到魂灯的认可，但你的魂力和阴神灵魄的力量交融之后，却重新唤起了我族即将枯竭的族运，有魂灯坐镇极阴之地，我刹魂族再度迎来了希望，所以现在只有你能……”
    “所以你让我一个外族人成为你们的新王，你不觉得荒谬吗？”
    卡莫纳多苦涩道：“不，我刹魂族不可一日无王，既然你能够得到魂灯的认可，其他的已经不重要了，我别无选择。”
    墨风对刹魂族完全不感冒，只是淡淡说道：“既然魂灯已经重新聚起了你们的族运，那有没有王有什么影响？我现在只想离开这里，以后跟你们井水不犯河水好了。”
    “你还是不明白吗？浸魂灯本身只是一个形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得到魂灯的认可就意味着得到了神灵的认可，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成为毋庸置疑的王，否则其他人都没有资格。现在你已经拥有了阴神的力量，从此以后与我刹魂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们的气运早就联结在一起了，从现在开始的几百年内，都没有人能够取代你的地位。无论你承不承认，你现在已经是有实无名的新王了。”卡莫纳多苦笑道。
    墨风瞥了他一眼道：“你很不甘心？”
    卡莫纳多语气复杂地道：“我当然不甘心，有史以来，从来都没有外族人成为我族的王上，但现实已经如此，我不甘心又能如何？”
    墨风冷笑道：“正好，你不愿意我更不愿意，我决不可能留在这里当你刹魂族的王上。”
    卡莫纳多垂下头去，但却无比坚决地道：“你不能离开这里！”
    “你要跟我动手？”
    “不敢。”卡莫纳多依旧垂着头。
    墨风站起身来，卡莫纳多就像是他的影子一般，同样站了起来，强调道：“这里除了我，还有一千刹或，虽然你们实力很强，但绝无可能逃走。”
    “这就是你跟别人谈交易的方式？可真是有诚意啊。”
    卡莫纳多一丝不苟地道：“我也不想这样，但既然你不愿意，我只能以这种方式保证你的安全。”
    “我不在刹魂族更安全。”
    “那不一样。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无论你情不情愿，我们双方的气运已经绑定在一起，如果你死了，我刹魂族好不容易聚起的族运就会瞬间崩塌，而且这回将彻底永无翻身之日，等待我们的只有几百几千年后无声无息的消亡。而如果我们被大肆屠戮濒临灭亡，你的根基也会遭到重创。”
    卡莫纳多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坦诚道：“你可知我们为何一定要举办千年祭典？这都是为了给阴神献上足够的魂力助他恢复，如果阴神能早点重临人间，信仰雪神的四族必将死无葬身之地。相反，如果雪神率先苏醒，那我刹魂族必亡无疑，她是不会容忍我们继续存在的，到时候你同样会被抹杀。”
    “然而这一次的千年祭典全完了，我不知道你究竟是用什么方法镇压了阴神灵魄，就算你现在再将灵魄归于神灵，这一千年之内他也没有力量降临人间了，也就是说，雪神势必会先一步醒来，到时候……”
    墨风是真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复杂，怪不得刹魂族人会显得那么绝望，毕竟这种事只要慢了一步，那就是灭族的厄运。按照诸神混战时期雪神表现出来的狠辣，她显然是不可能手下留情的。
    然而倒霉催的是，他现在和刹魂族已经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如果刹魂族完蛋了，就算他能逃得一命，估计不死也半废了。
    “你还真是给我挖了好大一个坑。”墨风将心神沉入魂海，对着阴神灵魄冷笑道。
    “要是有的选，你以为我会选你？虽然你杀不了我了，但我也同样不能把你怎样，连仇都报不了！”阴神灵魄愤愤不平地道：“现在事已至此，我都不能再回归主体意识了，如果留在人间坐镇刹魂族，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
    “你的主体到底在哪儿？”
    “在极阴之地下的空间夹层中。”
    “藏得够深啊。”
    墨风还以为阴神是在天穹之上，没想到那不过是他的障眼法。
    对面的卡莫纳多已经继续说道：“所以这种情况，你只能选择跟我们共同进退。我也不需要你帮我们做太多事，只要你能归还阴神灵魄，并且待在这里温养我刹魂族族运，其他的事我自会安排妥当，不用你费神。”
    这位刹魂族喀舍说得好听，但实质上却完全是把他当做了傀儡，除了象征性的作用，任何实际事务都还是由卡莫纳多自己负责，墨风名义上是他们的王上，然而不但一点权力都没有，反倒事事都得听从卡莫纳多的安排。
    “我如果不同意呢？”
    卡莫纳多不卑不亢道：“我想我的意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墨风冷笑道：“你的意思就是，我不同意也得同意是吧？”
    卡莫纳多沉默不语，算是默认。
    “所以你跟我解释这么多，其实只是在给我下达通知，而不是在过问我的意见？”
    卡莫纳多终于浮起了一分火气：“你毕竟只是一个外族人，不要得寸进尺！如果不是你获得了神灵的力量，别说过问你的意见，我恐怕早就直接杀了你！眼下你能保住一命就该知足了，更别说我还得费心费力维护你的安全，你还想怎样？！再说你用魂力温养我族族运，你同样能得到反哺，比你自己修炼快了不知多少，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气氛一时死寂的安静。
    紫尘若大气不敢喘，只是担忧地望了一眼墨风，生怕两人吵翻后，卡莫纳多会一时冲动杀了他。
    墨风跟面前暴怒的刹魂族喀舍对视着，直到对方渐渐地冷静下来。
    墨风抬起手点在眉心，从魂海深处牵引出一团紫光，淡淡说道：“阴神灵魄还你们了。”
    卡莫纳多不禁微微一怔，有些意外地望了他一眼，没想到这位人族少年忽然服了软。
    他的语气便也缓和了不少：“抱歉，是我太激动了。既然该说的事都已经说清楚了，那你们就暂且住在这里，如果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可以直接跟我说，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我都会答应你。”
    等到卡莫纳多离去很久之后，紫尘若才怯怯地开口道：“风，我们真的要被软禁在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