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一人而言,最幸福之时,莫过于能做自己最当做之事,而不是为迁就他人或财物而身不由己。
当初,仲先生可做县令的主,但这非他本意;若一当铺日进斗金,但这位仲少东家从不为稻粮谋。
翰林院乃天下读书人梦寐以求之地,而仲侍读却从来不是真正的读书人;盐课提举司肥的流油,但仲提举的计划何止于此?
如今则大为不同:兵部侍郎,此次大军的统兵之将,这才是仲逸的心中所想……
这日一大早,天朗气清,都督府校场,兵甲林立、将士们严阵以待。
各路人马到齐,身为兵部侍郎的仲逸缓缓走上木台,开始训话。
“诸位,此次出征剿灭进入腹地的倭贼,连同西北的鞑靼、东北的女真,西南的缅人,还有东南沿海尚未靠岸的倭贼虎视眈眈,此战事关我大明之威、我大军之威”。
一阵风过,仲逸其声如风道:“此战,只许胜、不许败。否则,我们无以向朝廷交代、向万岁交代,更无以向大明子民交代”。
“必胜,必胜……”。
木台下,将士们喊声连天。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而大军出必军令先,否则,逢战必败。
按照旨意,仲逸有遴选将领的权利,这早已是意料之中的事儿。
“卫司指挥使林宗武、英千户所千户谭辽、副千户周通,粮草督办兼户部主事李序南、参军兼都察院佥都御史樊文予听令”。
仲逸开始点将,众人立刻上前。将士们对这些人并不陌生,尤其英勇千户所的人,前两次皆在剿灭北虏南寇时见过,并不陌生。
此次这个卫司是临时组建,所属将士大多也之前参与过南北之战,尤其林宗武、仲逸的大名,几乎无人不知。
林宗武以正四品指挥佥事领正三品卫司指挥使,仲逸以正四品领兵部侍郎,至于督办的李序南和监军的樊文予,想必在此战大捷后,皆能官升一级。
至于英勇千户所,本就已扩充为十一个百户所,皇帝的重视不言而喻。
兵不在多在于精,将不在勇在于谋,而在仲逸看来:这支兵马既要忠勇,更要善谋,只是大家各司其职而已。
粮草自备,这简直史无前例,不过皇帝毕竟重视战情,所用兵器皆是最为精良,否则,连重新打造的时间都来不及。
英勇千户所一向装备精良,这是人所皆知的,有人笑言:此战之后,英勇千户所恐怕要更名为英勇卫司了,同样扩充一个千户所,刚好六千多人。
片刻之后,程默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了进来,边走便喊道:“仲大人,粮草皆已备好,已拉到城外,可随时随大军出发”。
如此一说,人群中一阵沸腾,如得一定心丸。
毫无疑问,程默这个从翰林院就开始的铁杆跟班,此次也不例外,将作为仲逸随从,随军而行。
李序南为粮草督办,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喜道:“太好了,我正愁这事儿呢,可是,你们是如何这么快筹到粮草呢?”。
程默望望仲逸,一脸笑意道:“这呀,还得多亏仲大人,他派人向京城大商户挨个去说,大家听说朝廷要派兵剿灭倭寇,不少人慷慨解囊,自愿捐银捐粮”。
李序南频频点头,程默继续道:“仅是如今堆放在城外的粮草就可以支撑我们三月所需,后面还会源源不断的补上”。
闻得此言,众人再次欢呼。这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连肚子都吃不饱,还怎么打仗?
“只是……”。
程默见众人兴致正好,却面露难色道:“只是,我们一名百户大人……”。
众人立刻安静,仲逸却反问道:“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默吞吐道:“是这样的……我们今日去一家商户家运粮,人家本来打算给十麻袋……结果那位百户大人见这家粮食颇多,……便多要了五麻袋……人家不许,结果……就把人给打了”。
仲逸怒斥:“这个百户现在人在何处?被打之人伤势重不重?”。
程默怯怯道:“打的倒是不重,被我们给拉开了,他……人就在外面候着”。
仲逸略顿一下,而后转身向李序南道:“李大人,你速到城外,将粮草备好,大军马上出发”。
李序南立刻领命而去,这时,仲逸却对樊文予说道:“樊大人,你身为监军、执掌军纪,这位百户大人,该怎么处置?”。
樊文予微微一愣:该怎么处置?我不还得要问你仲老弟吗?
这或许是多年以来的习惯,从蠡县县衙就开始,樊文予的重大决定,务必要和仲逸商议一番。
‘该怎么处置?这是你监军的职责,朝廷不是有规制嘛,军令如山’。
仲逸缓缓上前道:“依军令行事,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片刻间,那名百户被匆匆带了上来,脸上似乎并无多少怯意。
“丁百户,你好大的胆子,商户捐粮全凭自愿,你岂能强取,这与强盗何异?”。
仲逸冷冷道:“拖出去,斩了”。
斩了?
樊文予一个踉跄,急忙上前道:“仲大人息怒,大战在即,不宜斩将啊”。
仲逸怒而不言,樊文予心中明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再也无法向这位昔日仲先生请教高招,只能自己解决了。
“大家听着,丁百户触犯军纪,本该问斩,念及大战在即,眼下正是用人之际,死罪可免”。
樊文予顿顿神,大声说了一句:“拉下去,打二十军棍”。
人群中一阵唏嘘,那丁百户却不以为然道:“就这么点事儿就打我?我是有军功的,而且,你们知道我是什么来头吗?我叔父那可是都督府的……”。
不容分说,仲逸飞速冲下木台,径直上前,从军士手中操起军棍,一脚将其踢倒在地,军棍顺势而上,打的皮开肉绽……
众人汗颜,片刻后,仲逸将木棍扔下道:“还剩十军棍,棍棍见血,一棍都不能少”。
行刑官立刻操起木棍,又是一阵惨叫……
末了,他叮嘱道:“行刑后立刻将其拉到大街上,向那家人道歉,当着街坊邻居的面”。
樊文予心中暗暗叫好,他这才明白:仲逸此举何止换回千百粮草,又有谁不愿意主动捐纳呢?
不立威,何以为将?
不杀你已经仁慈了,慈不掌兵嘛……
“弟兄们,此战之后,每人可得赏银十两,伤者二十至五十两不等,战死者,家属得白两,这笔银子,仲某人自己掏了”。
仲逸指着兵部的方向道:‘银子就在兵部,大战凯旋后立刻兑现’。
“必胜,必胜”。
大军中又是一阵欢呼,连声音都显得那么军纪严明。
这时,仲逸猛地拔出佩刀,声色俱厉道:“出发……”。
按照之前的探查,倭贼在远田县一带出现,也就是云歌所在的九龙岭,按照朝廷旨意,仲逸的大军也就先驻扎在这里。
数日后的一个傍晚,犹如当初在江边大战倭贼时,仲逸一个人再次来到九龙岭。
他心中再清楚不过:这个时候,云歌是不会出现的,而九龙岭也不是真正的战场,倭贼知道自己暴露后,必定会转移落脚之地,这是再简单不过的。
眼下,西北的鞑靼、东北的女真、西南的缅人,还有东南沿海尚未登岸的倭贼,都在盯着这支六千多人的兵马:一旦他们与这批进入腹地的倭贼交战失利,他们必从各处疯狂杀来。
据英勇千户所探查:此次潜入腹地的倭贼有五万之余,当然其中也包括其他势力,仅从兵力而言,果真十倍于我军。
仲逸心中早就盘算过无数遍:若是能以一当十全歼这股倭贼,那么其他方面的敌军便会不攻自破,大明之危可解。
眼下,天下所有眼睛都在盯着这里、盯着这位年轻的不能再年轻的兵部侍郎——仲大人。
“云歌,你在那里?你还会出现吗?”。
仲逸自问一句,不由的自笑道:“也罢,你还是不要出现的好,否则我或许要奉旨将你们一举拿下了”。
江边似乎有异动,林中鸟雀开始胡乱的扑腾,仲逸立刻警觉起来。
这个地方真有点邪乎,动不动就会出现人马、不少的人马。
不大会儿的功夫,一行人马,大约有百人的样子,隐隐横在眼前。
“哎呀,仲老弟,是我呀”。
听到这个身影,仲逸便又将手中的长剑收了回去,缓缓上前。
“石大哥,你们怎么来了?”,仲逸开始一脸惊讶。
“我们怎么就不能来?这样的好事,岂能少的了我们?再说了,你不是向万岁举荐我了吗?”。
石成笑道:“不过呀,此次万岁只派了一个百户所,也就一百多人的样子,说是要协助仲大人打好这一仗,顺便查查是谁将这些倭贼引到腹地,还有……那些敌军是怎么串联起来的?”。
仲逸微微点点头:看来,在关键时刻,皇帝还是相信他的锦衣卫。
是的,锦衣卫不属于任何一人,除非皇帝。
“太好了,如此,我们便又可并肩而战了”,仲逸轻松道。
石成立刻进入状态:‘据可靠消息,九龙岭一带已没有倭贼,他们已向东南一带撤去’。
果真是锦衣卫,消息永远是那么灵通。
仲逸沉思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一路向东南方向追去,直到追上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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