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夜晚,这个大世界最繁华的画舫上,人流涌动,灯火通明,老鸨拉着来往的客人,腰缠金玉的公子哥喜笑颜开的摇扇而入,莺莺燕燕的欢笑声不绝于耳。
“听说什么?”
“玉仑宫重建好啦!”
白帽公子哥重重饮了一口酒,目光真切地说道:“关系大啦!不但管你的事,也管我的事!你想想,玉仑宫现在在招人,这尤凤楼的小姐,都跑去当弟子了,以后留在这的,无非是一些臭鱼烂虾。”
此时,坐在他腿上的小姐嗔怪地拍打了他一下。
“当然有呀!咱们有些姐妹,那是卖艺不卖身。”坐在青帽公子哥腿上的小姐媚笑着说道。
另外一名小姐笑道:“那公子可能有所不知了,咱们这尤凤楼,有一位姑娘,您用多少银子,也是买不走的。”
此时,一个身着白裙,犹如雪莲般的姑娘,抱着一个古琴,缓缓走到了台池中央,伸着皓腕,开始拨动着琴弦,旁边有两个小女弹着琵琶伴奏,一时间,整个楼内都安静了不少,都在聆听着她们所奏出的天籁之音,在座宾客,无论懂不懂音律,脸上都无不出现陶醉之色,到底是人令人醉还是音令人醉,谁也说不清。
“我今日花修石上万,能把她买走么……”另外一个青帽公子哥直接开价了。
那两名大汉胳膊上缠满了纹身,两个人的手腕上,一左一右的烫了两个字,已经结成了肉疤,一个是“汉”字,另外一个,是“恶”字……
但今天不知何故,两人老老实实的坐在了尤凤楼里,连姑娘也没唤上一个。
“你们何时背着我来这烟花之地?!住嘴!”
他一开口,那两名公子哥才一缩脑袋,没有再回话了。
“不过……师父又怎么会来这里?”
那灰袍男子面色略微一尴尬,说道:“我……今日听说这里会有旧友出现,所以……过来一观。”
“酒可以倒,姑娘不必!”那灰袍男子皱眉说道。
随后,那两位小姐便捂着嘴,笑盈盈地为灰袍男子倒上了酒。
“此等修为……莫不是蜀山庄的……”
随后,那两名恶囚便重新坐端正,没有再发话了。
这个时候,一名身着华服的年轻人,也从后面走了过来,与这灰袍男子打着招呼。
归一师兄?
那灰袍男子站了起来,十分客气地对他说道:“齐瀚师弟!好久不见!”
华服年轻人扶着他又重新坐了下去。
林归一点了点头,说道:“是。”
“这些年听说齐瀚师弟行侠仗义,嫉恶如仇,前些日子还诛杀了一名即将化龙的妖兽,挽救了一村百姓的性命……江湖中,早已遍布了你的传说,归一比之不及!”林归一惭愧地说道。
林归一赶忙说道:“齐瀚师弟说得什么话,你我相交多年,我怎会对你动手?你就不要说这些胡话来讽笑我了!”
“风吹仙袂飘飖举,犹似霓裳羽衣舞。
舞池中央,薛小小已然唱起了歌,再次将整个场面都平静下来。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好!”
在薛小小一曲唱完的休息之间,尤凤楼里的打杂小厮披了条毛巾走到了一处十多余名客人的桌旁,眉飞色舞的与他们侃着大山。
“哎哟,几位爷,看你们第一次来,我就与你们说说我们尤凤楼的来历,说说这薛小小姑娘的身份。话说当年,咱们这尤凤楼的老板,还是一个坑蒙拐骗的小子,装作是那异魔都的太子吕终,在咱们这小楼里,占足了便宜!给异魔都的太子身上泼足了脏水,那舞池中央的薛小小姑娘,也是在那时起,将咱们的老板错认成了她的心上人,也因此回到了万妖殿公主的身边,这小小姑娘,原是万妖殿公主的侍女,因在此地等心上人的缘故,在此处卖艺,您赎不得的呀!”
“没人知道薛小小姑娘的心上人是谁呀!她又不肯说,但咱们的老板,倒是大有来头!自在咱们尤凤楼闹过一次后,咱们的老板,又在那狂歌门秦庄的寿宴之上,戏了天下英雄好汉,当时百人想诛杀他,连暗杀星榜的首榜都是他!但咱们老板乃当世奇才,无人能奈何其一二。而后他又在玉仑宫宫门之上,以一人之力,退却三大门派天才弟子,大闹赛武会,拳震通天大牢,手撕当世金陵王,戟斩狂歌门秦庄,又三破蜀山庄剑阁结界,收集天下霸王宝物,拯救万妖殿皇帝于危难之间,最后只有当世冠绝无双的扬州王出手,才勉强止住了老板的风头……”
“行了行了,别说了,后来你们老板是不是还杀上长安,大破汉胡两军,赤霄剑斩西楚霸王?然后被认出是汉人身份,成了当朝顾命大臣?你他妈直说你们老板是王崇就行了,和我废话那么多干嘛?”那胖子好气又好笑地说道。
“不认识?天下还有几个人不认识王崇的?”那胖子没好气地说道。
“哈哈,这位爷,这你就是牛逼吹大发了,咱们老板有的是钱,怎么会讹你钱财?修为没个仙圣,那都不配做咱们老板的对手。”那打杂小厮哈哈笑道。
而那打杂小厮也不知,自家老板所戏耍的对手,来了十有八九,绝大多数人都在这尤凤楼内坐着,卧虎藏龙,他刚才的话,都一字不落的落入了他们的耳中,没有人的脸色是好看的,其中自然也包括林归一和秦齐瀚。
“往日之事……不提也罢。”
他脸藏匿在阴影衣帽之中,身着异魔都黑袍,说起话来,当真带有几分不可小觑的气势,他一人坐在阴影处,身上仿佛透着丝丝寒意,谁也不敢逼近。
林归一,秦齐瀚,以及这尤凤楼内的诸多高手大能,在见到此人后,皆是心惊胆战,汗毛直竖了起来。
这个世上,有那么一个人,明明不是修魔者,却偏爱修魔者的衣袍。
就算是能占到他便宜的人……恐怕尸骨都已经凉透了。
他神龙见首不见尾,自十年当上顾命大臣后,如人间蒸发了一般,据说是当世已经没有人拥有能够跟上他速度的修为,所有没人能看到他,甚至连他的面孔,也逐渐在人们的脑海中模糊,买下这间尤凤楼,他都没出现过一次,甚至没有来过这里。但他的故事,通过这尤凤楼的打杂小厮,亦或是通过断桥下的说书先生,不断的在大世界传播,他就是当世的传奇。
他的声音异常平静,仿佛见惯了大风浪,拥有如浪掏沙一般的从容,没有人敢质疑他,更没有人敢用真气去揣度他。
“是王崇……”
周围的讨论之声显得有些小心翼翼,没人敢大声喘一口气,都在紧张地喝着酒。
“你吃饭的时候能不能正经一点?学学下面的那个‘你’,多么正常。”他的座位对面坐着一名身着蓝色长裙绝色女子,不过她的面孔被白纱遮掩,所以不太引人注意。
那女子咯咯笑道:“是你的名声太大,别人不愿意冒险识破你。”
楼下那名黑袍男子,在一番狂吃海喝之后,用毛巾抹了抹嘴角,声音平静地说道:“有哪位好汉,愿意为在下埋下这一单?”
“我!”
他们身上肌肉犹如铜浇铁铸一般,凶神恶煞,但在这黑袍男子的面前,却像两只大猫似的,也没数多少,直接将一大堆修石粗暴的扔给了店里老鸨,短短片刻功夫,老鸨怀中的修石几乎已经堆积如山,抱都抱不住了。
“嗯……多谢诸位,诸位的面孔,我记下了!他日,必有重报!”
占了便宜就跑,还没人敢拦他,属实有牌面。
“你不就是这样的人吗?”他对面的女子笑道。
“后来在秦庄寿宴上,他也为你多次解围,你也没亏。”那女子继续笑道。
说着,那男子用小拇指往前面一弹,指尖空气就被凝结成团,犹如子弹一般,朝着那黑袍男子身上射了过去。
前一秒还冷酷无比的黑袍男子,当即倒在了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喝!”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叹息着说道:“唉,这尤凤楼的地板,仍有当年的模样,一时间我情难自已,仿佛回到了十年前穿着这身黑袍遇到南音姑娘的那个秋天,谁的歌声轻轻唱,谁的泪水轻轻淌,直教人难以相忘。”
“你看人家多会说话。”他对面的女子笑盈盈地看着他说道。
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出来,一个壮若小山的男子冲上去,将手搭在了黑袍男子的肩膀上,将他擒住。
在场的不少人都惊呼了出来,连当世将军都来到此地了,今天到底是个什么日子?
其实他对王崇的事迹是有仔细研究过的,但他毕竟没有与王崇接触过,不了解王崇的为人性格,所以这几番言语下来,就已经被卫不疑看穿了。
卫不疑此话一出口,这尤凤楼内的不少高手皆是面色难堪,感情他们刚才那副谄媚献错了人,丢脸丢大发了。
那黑袍男子面色一阵红一阵白,不知该不该承认身份。
南音笑道:“你刚才还说这个人丢你脸了,现在又说卫不疑不给你面子?你这个人也是奇怪得很。”
那黑袍男子在被识破后,在堂堂将军面前,却仍然要嘴硬,咬牙说道:“你有本事今天动我王崇一下试试!”
随后,卫不疑真气一凝,大手朝着他脑袋扣了过去,当场就要将这假王崇擒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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