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是装在一个很大的编织袋内的,在灯光下,部分头皮和一只耳朵已经被狗啃食掉了,被砍掉的肩膀光秃秃的露在外面,还有一些皮肤残留在上面,尸体被脱得赤条条,背部朝上,但却多了很多窟窿,大量黄色浓状的附着物从洞里面缓缓流出,整个尸体看上去发胀厉害,呈现严重的巨人观。
我忽然想起朱警官在路面上对我说过,嫌疑人是把被害人双手双脚砍下来分开的,刚才邹平在另一个方向找到了手。那脚,会不会在这里?
出于好奇想知道结果,我拿木棒掀了一下编织袋,还没有放下,一只湿乎乎肥大的老鼠便“吱吱”叫着跳了出来,吓得我拉着编织袋的木棒一扯,整个尸体的大部,便暴露在我的视线之下,接着就是约莫十几只蟑螂在编织袋内乱串,被害人的两只腿用麻绳捆在一起,随意扔在袋内,而麻绳已经几乎被狗咬断,腿上的皮肤长满了黄色和褐色的块状斑,十几个大大小小的水泡在脚上隆起,有的地方,就像老太太的皱纹,拧成一团,随时有垮掉的危险,整个味道浓烈刺鼻,在黑暗闷热的空间内,让人窒息。
我再一次忍不住想吐,胃内翻江倒海。脸背过去,“哇”的一声,差点吐到尸体上,整个人从头到脚难受极了。在本来应该害怕的时刻,我却吐得一塌糊涂。
转过头来,我用袖子擦了擦嘴,不停念着:“有怪莫怪,有怪莫怪。”现在,首要的任务是必须想办法把尸体弄出去,我不敢看尸体的模样,更不敢把他的脸翻过来。搬运这么大的重物,我一个人肯定是不行的。但是,至少先得让尸体先免遭破坏。
我拿着对讲机呼叫邹平和陈桂杰。
突然,我听见身后有“呜呜”的声响,转过头来,是那只白色的食尸犬正在咬着牙瞪着我,从它的喉咙里传来愤怒的低嚎。原来,我刚才翻动了尸体,它以为我要带走他。我吓得不敢动弹,手里的木棍却越握越紧。
“汪……汪汪汪……”看我没有移动身体,恶犬怒了,站在我面前拼命地吠着,露出了锋利的牙齿,泛白的眼睛瞪得老大,整个身体一直在颤抖,在呼救器的警报灯和刺耳的报警声下,显得极其可怖。
“他妈的,你倒是来啊”。我做好了和恶犬拼命的准备,尽管我从来没有和狗搏斗的经验,但就算被你咬了,也不能再让你碰尸体了。双手不停的抓着木棍,盘算着第一下打什么地方能够让它迅速丧失战斗力。
显然,它似乎觉得我并不是那么好对付,就站在那里不停地吼叫和挑衅,白色的眼睛随着颤抖的身体,在黑暗中不停的抖动。
我周围看了看有没有能够吸引他注意力的东西,让我能够占到攻击的先机。
正当我准备低头寻找之时,后面却传来了“㗭㗭”啃食的声音,我转过头一看。差点气晕过去。那只癞皮狗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尸体头颅前,开始津津有味地啃食起来。
我再也忍不住了,拿着木棍朝墙上打去,发出“啪”的一声。
癞皮狗只是木然地抬起头来看了我一下,白色的眼睛直视我的头灯,发出冷冷的光,不吼不叫,继续埋头啃食,根本就不为所动,它皮毛不多的身上又多了几道伤痕,但却显得异常结实。看样子,刚才和它搏斗的那只黑色食尸犬肯定也命丧它的爪下了。
这就是争斗,胜者王,败者寇。
白色的食尸犬显然发现尸体被啃食了,在我没有转身过去之前,冲到我的面前一个健步就朝癞皮狗扑去,我感觉身旁一阵微风吹过,几乎来不及反应,刚才还在埋头啃食的癞皮狗,瞬间被掀翻在地,侧身在地面滑行了几下,爪子不停地挣扎。
癞皮狗显然被弄得有些懵,但是很快便调整好了战斗姿态迎敌,白犬发出恶狠狠的呜咽声,听起来愤怒到了极致,这是旧恨,外加新仇,为同伴,也为利益。
一快上吧。
癞皮狗被白犬死死地压在身下,想要挣脱,嘴里不停地发出嘶叫声。白犬想要咬它的喉咙,癞皮狗满是伤口的前爪在空中不停的挥动,拼命地想要抵制住侵袭。可终究是体力不济。
白犬疯狂地将锋利的牙齿对准脖子咬了过去。
情急之下,我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和力气,双手握紧拖把棍,“去死吧。”我大喝了一声,用尽全力照着白犬的头打下去。
“Pia”。
棍子断了,半截不知道往哪个方向飞了出去。我没有打到它的头,却打到它的身上,发出沉闷的一声,白犬“嗷嗷”惨叫着,放开了癞皮狗,准备逃向向另一边。
正当我怔住的时候,原本被压在身下的癞皮狗以一个快速地翻身,用它的狠劲扑倒了白犬,两条狗又撕咬在一起。不过这次,没两个回合,癞皮狗就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在我头灯的光亮里,三下五除二,就听见白犬惨叫一声,被咬断的脖子,一命呼呜。
“指导,方指导。”邹平的声音从我的后方传来,虽然还有些距离,但是在这样的密闭空间里却显得尤为清晰。我感觉自己像找到了救星一般。大声回应。
癞皮狗在干掉三只同伴之后。转身向我走来,他满身伤痕,脚上血流不止,舌头不停上下舔着。它想干嘛。我心里不由自主紧张起来,木棍握在手上只剩半截了,几乎可以说已经失去了存在的意义。我想离开到邹平那里去,可是我发现自己根本迈不开脚,是站在这里太久了腿麻了吗?
癞皮狗走到我的腿边,用鼻子嗅了嗅我的救援服裤子和鞋子,我紧张地捏住半截拖把杆,准备随时照它的身子狠狠地刺下去。但狗只是用舌头帮我舔了舔鞋子,我提到嗓子眼的心慢慢平静了下来,虽然我对狗的习性压根不熟悉,但看见这样的场景,我大概也知道自己没有什么危险了。
可是。
没过一分钟,癞皮狗却离开了我的脚边,径直朝着尸体走去。
“完了。”我心里暗叫不好,这狗日的又开始啃食尸体了。我不知道狗食腐是否有科学依据,但那一瞬间,我脑补了自己以前看过一部纪录片,说是独自养狗和养猫的主人如果在家中一旦死亡,自己的宠物狗或者宠物猫是会啃食主人尸体的。所以,狗和猫非常喜欢试探主人究竟有没有完全丧失意识。最常见的,就是用爪子把主人挠醒。
姑且不论真与假,但至少目前,就在我的眼前,一只体型硕大的癞皮狗正在啃食尸体的头部。
为了避免这具可怜的遗体再次受到伤害,我走到癞皮狗的旁边,强忍着腐尸的臭味。用仅剩的半截木棍捅了捅它满是浓疮的身子,但它仅仅是后爪微微地向旁边移动了,毫不理会我的动作,鲜红的舌头不停的带着口水吐出来,不断啃食着尸体的面部。
“指导。”邹平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我的身后。带着面罩,隔着说话的嗓音有些变声,我心里面又是一惊。
“你一个人走得太远了,这下面已经快进入河道了,我们还认为你出事了。”邹平摘下面罩,言语中有责怪我的意思,腐味太重,他脸上露出难看的表情。
“兄弟,哦,唔……。”第一次带队出警,所有的遭遇、委屈、不解、难过,此时都堆积在胸口,迫不及待想说给谁听,可是一时竟无从出口。
“狗日呢。”邹平突然用云南话开口骂道,他看见了癞皮狗正在啃食尸体。
“别碰它。”我把癞皮狗如何杀了三只同类告诉了他。邹平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他似乎不相信我说的是真的。
“难道就这么让他继续啃下去?”邹平不解的问到。
我暂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邹平也根本没有理会我的忠告,他从腰带上拔出了腰斧,嘴角抿了抿说道:“指导,我们老家村里人,每年会组织上山捕野猪,运气好呢话,还能抓个把300来斤呢”。
“想个办法,别做傻事”。我对邹平准备和癞皮狗搏斗的胜算不抱一点信心。我现在唯一想的,就是赶紧想办法把癞皮狗引开,然后把尸体运上去,离开这个让人窒息和绝望的地方。
可是邹平已经拿着腰斧慢慢接近了正在啃食尸体的癞皮狗。
癞皮狗的尾巴还在背对着我们摇晃。
头灯下,邹平举起了腰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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