钩弋汉录

    
    夏日的白头长，日落得晚。随着奶孙两人进到贫民窟的时候，不过夕阳的时辰。
    落日的余晖，在大山的笼罩下有些昏暗。老奶奶与赵宛童他们说，周遭的村民虽然把这座山划给了他们却不允许他们在山底下居住。所以迫不得已，他们只能上山。
    大概绕过上大半的高山，赵宛童她们才隐隐瞧见火光。不过味道不是很好闻，低低的抽泣声也变得明显起来。
    待赵宛童他们走进了些，才注意到所烧之物并不是什么。而是人的尸体。
    几个老弱病残，坐在火堆前。忽而注意到有人走进，抬起头来。
    赵宛童见状俯身下去“婆婆好。”
    那些老人却个个一下子仿佛见了鬼一般，轻一点的脸色发青立马跑了，严重一些的整个人发抖跌跌撞撞磕得满脸血然后也离开了。
    过了好一会，老奶奶才道：“姑娘不要见怪，这里的人都这样。”
    赵宛童笑笑：“我知道。”她当然知道了，见到老奶奶和孙女的时候赵宛童就晓得了。
    大概是被人欺负怕了。
    刘彻走上前摸了一把地上的焚灰，又瞧了眼火堆。而卫青跟在他身后沉默不语。
    赵宛童道：“怎么了么？”
    刘彻摇摇头：“这些村民挺聪明的，为了防止瘟疫的病菌蔓延尸体都是选择火化的。”
    赵宛童赞同道：“确实。”
    等赶路到天色完全暗下来以后，赵宛童一众人才看到了真正贫民窟的模样。
    贫民窟具体的位置，大概是在半山高的一边平地上。规模很小，上头只有几间茅草屋。周围是各种各样的树木，现在正直夏季蚊虫更是多到难以忍受。赵宛童反正一路上受了不少罪，她想念蚊香！
    光线很暗，离三尺的距离赵宛童他们也只能看到这些。老奶奶挽着孙女的小手，领着赵宛童他们。
    小孙女见到家了，立马撇开奶奶的手去牵赵宛童的手笑嘻嘻道：“姐姐，我带你去见我弟弟妹妹们，他们也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赵宛童莞尔一笑道：“是么？你这么可爱，你弟弟妹妹也一定很可爱！”
    小孙女：“那是！姐姐也很漂亮！”
    刘彻跟在赵宛童身后，她一蹦一跳的不知道为什么眼神一恍惚。眼前突然出现一张熟悉的面孔，白衣胜雪笑容浅浅她回眸一笑轻喃“阿彻。”
    刘彻唇齿微开，想说什么却先止住了脚步。卫青在后头，没来得及反应就撞了上去。他讶道：“公子，怎么了？”
    赵宛童也注意到后面的异样，招手道：“怎么还不跟上来，发生了什么么？”
    刘彻摆摆头，什么也没说绕过卫青跟了上去。卫青却是觉得很奇怪，忍不住看了两眼赵宛童的身影，心里仔细琢磨着却没说什么。
    贫民窟的人原先还有两百人口这样，但是因为瘟疫猖狂现在所剩人口不过三分之一。大多数都是老弱病残，也有少数的青年力壮只是个个骨瘦如柴面色泛黄。他们四五个围一个火堆坐着，不大的平地上有三四个火堆这样。
    “我们只能坐着等死么？”其中一个青年道。
    “那还有什么办法，村子里每天死人。今天又去了三个。”另一个人回道。
    “天天烧尸体，啃树根。现在夏天还好，冬天估计要冻死呢！”
    大家伙你一句我一句的，突然从远处传来窝头淡淡的清香。他们忽然都闭了嘴往后看去，只见两个佩剑的人站在对面的火堆。
    “你们是谁！外面的人想来请村么！”他们根本想都没想就怒色上头，举着地上的木棍就想和卫青刘彻他们过招。
    “快给我们滚出去！”那人说着朝卫青的后脑勺就打过去，卫青面色如常单手就将那木棍捏在了手里任那人怎么拽都纹丝不动。他便回头叫帮手“愣着干嘛，上啊！我们还怕他们不成么！”
    贫民窟的人见对方不过两人，这些年被欺负的怨气仿佛都涌上了心头那人一喝便个个举起棍子冲了上去。
    谁知没两下，刘彻和卫青头上连汗水都不曾沾有那些人早已经被打趴在地。其他火堆的老弱病残们，见到这个状况纷纷缩成一团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赵宛童没有和他们在一块，而是随着老奶奶他们进了一间茅草屋。刚进去，便有四五个小孩子跑出来。不仅个子小小，身体也是小小的就差一点就可以和干尸媲美了。
    小孙女见弟弟妹妹们围过来立马把窝头递给他们，孩子们根本没出过贫民窟见了赵宛童也不怕。反倒是里头病怏怏的妈妈，喝道：“离我的孩子远一些！有什么事冲我来！”变说着，她还激动得从被子里爬了起来。只是她的病实在严重，刚站起来就又体力不支的倒了下去。
    老奶奶在后头立马跑上前，赵宛童也上前。女人的面容憔悴，衣衫褴褛。赵宛童伸手测了一下体温，又查看了口腔眼睛之类的。
    思索了片刻问道：“一直发热，呕吐腹泻不止么？”
    老奶奶把她扶进被褥里，点头道：“一直这样。”
    赵宛童环视了四周，发现这个屋子根本不能算是屋子。茅草随意搭建的，可以防雨已经很不错了。里头几乎全是干稻草，再然后就这一套破烂的被褥就没有其他更多余的东西了。
    绕了一圈的屋子，又看了外头一眼。赵宛童突然问道：“你们…平时如何喝水的？”
    老奶奶疑惑，但如实回道：“这过去有河，虽然是在半山但是确实有一条河水。”
    “那，水干净么？”赵宛童又问。
    老奶奶毫不犹豫道：“和外头见过的河流没有区别。”
    赵宛童点点头，就朝外头走去。只见刘彻和卫青几乎是一个表情冷若冰霜，而他们的身旁是一堆被捆起来的年轻人。
    “你们干嘛？”赵宛童疾步过去，指指地上的人。刘彻不语，卫青答道：“方才，他们偷袭我们。”
    卫青脸尚是一副稚嫩少年的模样，他和刘彻不同。刘彻眉间有傲气，冷峻的脸色会显得他阴沉。而卫青一双丹凤眼，眉间均是温柔。虽然板着脸，却更是一种公子风的感觉。
    赵宛童禁不住笑了“你们啊，真是的。”说着赵宛童敲了一下卫青的头道：“快松绑。”
    一群不大的青年们，其实也不算青年和刘彻他们一般十五六七是少年。身上的疼痛很明确的告诉他们，眼前的人惹不起被松绑后个个呆若木鸡根本不敢动。赵宛童却俯身笑道：“饿了么？”
    少年们不明所以，这贫民窟不是老就是少他们近乎很少见过外头的少女。何况还是如此好看的，一下子不由得红了脸点头都道：“饿了…”
    赵宛童也不和他们绕圈子，把几个剩余的窝头给了他们。“慢点吃。”
    夜里行事不方便，不仅因为光线暗还有夏日山里头容易迷路。所以和村民们搞好关系后，几番商议下赵宛童他们决定隔天在到那河看看。
    至于为何要去看那河，是赵宛童通过老奶奶那里的情况发现的。水对于人体来说非常关键，赵宛童在看到茅屋里的情况就想起刘彻来之前与她说过这贫民窟的起源。
    因为战争，那么就一定有尸体。这半高山上，居然有河，不流向外头的河。这样的话病源很可能就是来自河里，所以只有这里的人感染了。
    夜里，贫民窟的茅屋很少。赵宛童不方便和村民们一个屋子，所以只好和刘彻卫青两个人挤一个，最重要的是里面只有干草都是一排睡过来。
    原先刘彻睡在赵宛童的旁边，但是他一个天天骄之子根本不习惯睡干草赵宛童就故意出声杠他。果然刘彻面子上绷不住，卫青就换了过来。其实这个举动并不是赵宛童想要对卫青做些什么，不过是她怕自己糟糕的睡姿被刘彻嫌弃或者鄙视。她可不想被刘彻笑话！
    卫青一身黑衣，面却是白的。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笔墨味，赵宛童朝他看去，却万万没想到卫青也看了过来。
    “那个……”赵宛童觉得尴尬想说个真巧啊解决一下，卫青的举动却是超过了预料。他居然伸手在赵宛童的脸上轻轻捏了一下。
    赵宛童愕然，卫青却道：“还你的。”
    还我的？？赵宛童一脸迷茫随后想到方才那额头一指，才“噗嗤”笑道：“幼稚。”
    干草堆虽然不是很舒服，但是对于赵宛童来说可以接受一觉很足。她伸个懒腰，走出茅屋。刘彻则是一脸憔悴，黑眼圈明显。
    赵宛童略略嘴，他们起得早。村民们比他们还早，一见赵宛童出来，昨天那几个少年立马上前簇拥。但是还有一步之差的时候，就齐齐退缩了。赵宛童理解，因为卫青一下子挡在了前头他道：“止步。”
    少年们不敢违背，便站在原地激动道：“我们带你去那个河啊！”赵宛童闻言一笑：“好啊，现在就去！”
    少年们加上卫青赵宛童不到十人，塌着山路顶着炎热走在高山上。原先刘彻也该来的，只是他真的因为昨晚上而腰酸背痛放弃了。
    有时候赵宛童也在想，他一个皇帝干嘛非得自己来淌这浑水，不过又想想了为了民心么？
    大概行了一刻钟，赵宛童已经瞧见了那河。是一个巨盆状的，其中有一条延伸到洞里另一头却不通外头。
    少年们一到河边就开始洗脸然后道：“这就是河了，赵姑娘。”
    赵宛童点点头，从袖子里拿出一根火折子。和卫青两个人朝洞里走了一下，火折子的光弱不到脚边基本看不清，就算到了脚边也是灰蒙蒙的。
    还没走多远，赵宛童和卫青就闻见一股恶臭。然后再往前，他们几步瞪大眼。
    “这……到底是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