拘留所内,程旬旬独自坐在角落,大概她是个重犯,所以是独立一间的。
她低头拨弄着指间的戒指,周围安静的可怕,不知道未来有什么在等着她。然而此时此刻,她的内心却异常的平静,一点一点的回忆着过去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好的不好的。
当张锐霖出现在她眼前的那一刻。她就应该料到有这样一天。人果然不能存着太坏的心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现在时候到了,即便张肃并不是她杀的,但是她手上确实也攥了一条人命。
所以,这大概就是她的报应,她以为她能逃离张家,然而她跑了那么多年,到头来还是栽在了他们的手里。
如果当年她换一种方式逃跑。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无论如何那都是一条命,一个家庭的支柱。这么长时间以来,这是程旬旬第一次后悔,当然这种后悔稍纵即逝,很快就消失在了她的脑海里。
这个世界没有如果,时间也不能倒流。
如果真的有如果的话。那俞学钧就应该娶了唐雅琼,他们一家人现在就应该开开心心的在一起,她就应该是一个衣食无忧的千金小姐,更不会待在这拘留所里。沾上这杀人的罪名。
戒指上的钻石闪闪发亮,一心口不由揪了一下,紧紧的握住了自己的手,原来她离幸福从来都不是一步之遥,而是遥不可及。
她吸了口气,仰起头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抬头看着左上方墙角的小窗户发呆。
是常安出卖了她?还是说常安从来就是另有所图?昨晚弄晕她的人,难道就是常安吗?最想让她不好过的人是唐义森,难道说他早就发现他们的动作,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装出来的?这都是他布好的局,就等着她上钩?
程旬旬想了很久,除了唐义森她想不到其他还有谁要这样置她于死地。所以,是不是到头来,她还是因为唐义森而毁掉了她自己以后的人生?
……
黑色的车子停在警局门口,罗杏立刻解开了安全带,急匆匆的就下了车。
周衍卿依旧坐在车内,神色有些暗淡。
“五爷?”罗杏弯身略带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罗杏你先不要着急,等律师过来,我们一起进去。”坐在副座的郑江说道。
罗杏想了想,便又坐回了车内,说:“也对,我们现在这么进去也做不了什么。”
周衍卿从头至尾没有开口说话,只安安静静的坐在位置上,侧头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罗杏用余光暗暗的看了他几眼,车内的气氛有些沉闷,罗杏心里头着急,又满脑子疑问,到底还是没忍住,问道:“五爷,你没跟旬旬在一起吗?”
“没有,从昨天她出门上班开始,我们就一直没有碰过面。”
“那你就没去找她吗?”
“我昨晚有事。”
罗杏拧着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冷,说:“千万别告诉我是安盺的事。”
郑江闻声,猛然回头瞪了罗杏一眼,“罗杏,别乱说话。”
“那就是承认了?”罗杏斜了郑江一眼,便哼笑了一声,说:“我还以为你真的放下了,原来是骗人的吗?那你对旬旬那么好,真的就只是为了唐氏?”
她回忆起安盺的种种,眉头拧的更紧,“你千万别告诉我,安盺都是你的棋子,那你真的是太可怕了!难道旬旬被抓,也是在你的计划范围内?”
周衍卿终于有所动容,“你的想象力很丰富。”
“那你为什么……”
“周家出了那么多事,你真以为我每天都闲在家里什么都不做吗?”他转过头对上了罗杏的目光,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那么爱胡思乱想的?”
罗杏抿了唇,转开了视线,说:“我只是觉得你这一次太反常了。”
“有些事情该发生的迟早都要发生,就算我每天都黏在她的身边,依旧逃脱不了,你明白吗?有时候一个人的能力,很有限,我不是万能的,我从来都不是无所不能的人。”他的眉宇之间深深的刻上了一个川字,罗杏能够明显感觉到他的自责和无力感。
仿佛有什么东西束缚着他,让他无力挣脱。
“抱歉。”罗杏垂了眼帘。
气氛变得有些凝重,罗杏多少觉得有些尴尬和内疚,坐了一会之后,就下了车,说是要透透气。
周衍卿并没有拦着。
罗杏下了车,郑江便回头看了周衍卿一眼,说:“这小罗什么时候跟程旬旬关系这么好了?”
“律师还要多久?”周衍卿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应该快到了,是姜宸联系的人。”
周衍卿皱眉,瞪了他一眼,说:“换一个。”
“啊?姜宸说这个律师打这种刑事案件很厉害。”
“我不说第二遍。”
郑江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并没再多说什么,只拿出手机又重新联系的几个律师,打完电话之后,车内又变得十分安静,静的郑江心里直打鼓。
半晌,一辆银白色的车子开过来,停在了离他们不远处的地方,紧接着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从车上下来,往这边看了一眼之后,就开始拿出手机打电话。
偏巧,郑江的手机就在此时响了起来。
郑江看了一眼,回头看了周衍卿一眼,说:“这应该就是姜宸找的那位律师。”
“找个理由让他回去。”
郑江用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将人搪塞了过去,只见那人在车边徘徊了一阵,就上车离开了。
“五爷,冒昧问你一句。”
周衍卿没出声,郑江就当他是默认同意了,说:“你是不是因为丁某那件事,对姜宸有些不满啊?”
“没有。”简短两个字,几乎听出情绪。
郑江还想说点什么,周衍卿推开门下了车,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烟点上,大概是有些心烦,抽烟的速度很快,片刻的功夫一根烟就抽完了。
约莫二十多分钟之后,郑江联系的三位律师都到了。
罗杏把程旬旬给她说的那几句话都跟这三位律师说了一遍,但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们这几个人都不太清楚,也没法细说,只能先进去看看大致情况如何,毕竟是死了个人,不是小事。
律师们跟警察周旋,罗杏跟着周衍卿一块去看程旬旬。
警察带着程旬旬从里面出来,她的双手被手铐铐着,头发乱糟糟的,额头上还有干涸的血迹,身上的衣服也皱皱巴巴的,没有一处是干净的,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狼狈和落魄。她按照警察的指示坐了下来,双手放在桌面下。
沉默了好一会,程旬旬才抬起了头,她的脸上没有什么血色,此时此刻,她其实笑不出来,但她还是硬挤出了一个笑容,说:“你们放心。”
“放心什么,都这样了还要怎么放心啊?旬旬,昨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程旬旬侧头看了罗杏一眼,原本还想对她笑笑,但深深一想,这个时候似乎也不适合笑,说:“我也不知道。”
“旬旬……”
罗杏的话还没说完,周衍卿便插了进来,说:“这些事情一会律师会来问她,你现在出去,我想跟她单独说一会话。”
程旬旬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咧嘴苦笑,罗杏其实还想跟程旬旬多说两句,可周衍卿都发话了,她也不好意思插在两人的中间。最后还是犹犹豫豫的出去。
周衍卿眼底闪过一丝心疼,从进来到现在一直注视着她额头上的血迹,二话不说就伸手过去,碰了一下,程旬旬几乎是条件反射的避开,但还是被他碰到了。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皱了眉头,不由抬起了手,挡在了自己的面前,说:“别碰。”
“受伤了也不说?”
“说什么?我现在说的话有人会信吗?”程旬旬淡淡一笑,说:“我从来不相信什么清者自清,更不相信……”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只用苦笑带过,叹了口气,说:“反正,我又输了。唐义森是不是跑了?”
“他跑不了。”
“那就好。”她点了点头。
话音落下,两人之间忽然就没了话,他们之间好像忽然多了一道无形的墙,程旬旬一直抠着指间的戒指,看到他指间的戒指。
沉默良久,程旬旬忽然开口,说:“如果我真的坐牢了,你会等我出来吗?”
周衍卿说:“会。”
程旬旬噗嗤笑了一声,打趣道:“我还以为你会抓着我的手说,我一定不会让你坐牢。”
“旬旬……”
“你不用那么认真,我是开玩笑的,不管最后结果是什么,有你这个答案我就很开心了,起码不用担心我做了几年牢出来,没人要我这个有案底的人。我想我还是应该相信警察,他们会还我清白吧。”她抬起手,伸手握住了周衍卿的手,摸了摸他指间的戒指,吐了吐舌头,说:“我是不是又给你惹大麻烦了?”
她的眼眶微微发红,忍了许久的眼泪还是落了下来,“是我太心急了,对不起。”
周衍卿反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眉头深锁,说:“不用说对不起,我会想办法。”
他们谈话的时间不长,很快律师就过来同程旬旬谈话,程旬旬把当晚整件事情的经过,细枝末节详细的叙述了一遍。
因为程旬旬是重要嫌疑犯,没办法保释,但经过周衍卿打点,程旬旬得以擦了个身子,换了一声衣服,并且还找了医生过来给她检查了一下额头上的伤口,做了简单的清理和包扎。
三位顶级的律师经过商量,各自分配了任务就散了。
程旬旬杀人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并上了报纸,由此这件事反倒了将唐义森的事儿给盖了下去。
周景仰坐在办公室内沙发上,合上了报纸,眉梢微微一挑,说:“到底还是轮到她了,我还以为他们会放过这丫头。”
潘昭站在一旁,迎合了一句,说:“听说唐氏的唐义森也遭殃了。”
“是吗?”
“人都跑了。”
“唐仕宗的案子法院快判了,坐牢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唐仕贤在医院只剩下一口气了,他的两个女婿在公司没什么地位,唯独有点能力的是那个叫什么唐雅琼的,不过前几天还传出她跟唐义森的桃色新闻,现在唐义森出事了她一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周景仰哼笑了一声,拿起了杯子喝了口茶,笑说:“现在唐家还剩下谁?”
“周衍卿?”潘昭试探性的回答。
“你说我是不是也该去看看这个儿媳妇,跟她说几句贴心窝子的话,可别做什么糊涂的决定。”
潘昭笑说:“你跟唐老是世交,唐老独爱的外孙女出事儿了,你确实应该去探望一下。”
周景仰微微的笑了笑,半晌正色道:“我让你办的事情,办妥了吗?”
“我已经叫人调查过了,他们行事太过小心,所以……”
他敛了笑,“所以什么?”
“目标有三个,无法确定到底是哪一个。”潘昭说着就从记事本里拿出了三张照片,三张照片分别是不同类型的贵妇。
周景仰拧眉,这么多年过去,他哪里会认得出来。
“总会有露出破绽的时候。”他将照片扔在了茶几上。
潘昭点了一下头,道:“还有关于香港富商注资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
“噢?”
“过几天他们会亲自过来考察,并签合同。”
周景仰正色道:“这次的合同必须签下来,裕丰能不能过的了这一关,也要看这一次了,只能成功不许失败。媒体那边的消息要控制住。”
“我明白。”
“出去吧。”周景仰摆了摆手。
……
经过警察的一番调查,很快就查到了当年的事情,并去了当地的警察局调出了档案,经过了详细的调查。
这么抽丝剥茧下来,不但调出了当年唐家的绑架案件,连同张锐霖的死因都经过了详细的调查,自然就牵扯出了唐义森这一块。
而当年参与绑架的钱二也主动自首,王野虽然在逃,但有录音为证。
但由此也可以确定了程旬旬跟张肃一家是有恩怨的,并且程旬旬还曾多次主动给予张家金钱的帮助。
从张雪的供词来看,张肃确实有一张长期饭票,而这个长期饭票应该就是程旬旬。
程旬旬有杀人的动机,而且在场留下的所有指纹证据等等,都是程旬旬的。
张肃的家也有被翻过的痕迹,本身程旬旬出现在张肃的家里,这本就是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而且她是背着张肃偷偷进的家门,就更是对她不利。
这一切的一切,都对程旬旬不利。
想要摆脱罪名是不可能的了,那么就只能从另一个角度去打这场官司,就是防卫过当,误杀。毕竟程旬旬的额头上也有被打的伤痕,这点很重要,所幸当时程旬旬没有畏罪潜逃,因此如果打官司往防卫过当误杀这一块走,律师还是很有信心的。
其实也就是退而求其次,没办法洗脱罪名,就只能把罪名降到最轻。
律师说:“我看过警方对现场的描述,有过争斗的痕迹,这一点对我们还是有利的,张肃这个人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人,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说张肃多次威胁程旬旬,最后起冲突,张肃对程旬旬动手动脚,程旬旬反抗,最终造成了悲剧。”
“程旬旬还是很聪明,没有在警方面前乱说话,这样我们的把握就大一点。”
然而,罗杏却不同意这个做法,说:“什么把握大一点?旬旬根本就没有杀人,你让她坐牢?这叫什么狗屁把握?”
律师看了罗杏一眼,礼貌的笑了笑,没有半点感情,说:“那您说,故意杀人和防卫过当之间,您选择哪一样?”
“狗屁!”罗杏气的爆粗口。
律师倒是不跟她一般见识,转而看向了周衍卿,说:“周先生,您说呢?”
“就按照你说的做。”
“五爷!”
周衍卿侧头看了她一眼,说:“那你觉得按照现在的情况,我们要怎么做?劫狱?”
罗杏眉头深锁,“难道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
“你觉得呢?”
“那……那误杀要被判多少年?”
“最少四年吧。”
“最少?”罗杏看向周衍卿,希望他能说点什么,但周衍卿却什么都没说,似乎是接受了这个数字,“周衍卿,你说话啊。”
周衍卿说:“请你拿出最大的本事,把刑期降到最低。”
罗杏闻声,一下就给气乐了,“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那就先这样吧,有任何新的进展,请及时给我打电话。”
“好的。”三位律师收拾好了资料,就告辞了。
罗杏坐在周衍卿的对面,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说:“你没有尽力。”
“我尽力了。”周衍卿站了起来,拿起空了的杯子,进了厨房。
罗杏紧跟在他的后面,“你根本就没有尽力,没有想办法,你到底在想什么?你真的要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旬旬去坐牢吗?”
周衍卿不说话,只等着水开。
这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样子,弄的罗杏一肚子的气,用力的推了他一把,说:“你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从程旬旬出事到现在,你看起来一点儿都不着急?你说你不是无所不能的,可我并没有看到你为这件事着急半分,亏旬旬还那么相信你,你这心里到底打什么主意?”
罗杏在他耳边叽叽喳喳不停的说着,周衍卿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他一直隐忍着自己的情绪,终于在罗杏一句句的质问中,戳破了这个皮球。
他猛地砸了手里的杯子,“你给我闭嘴!”
罗杏吓了一跳,一下便闭上了嘴巴,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我要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又是程旬旬的谁?凭什么来质问我?你又觉得我能有什么办法把她弄出来?你难道忘记还有一个张雪吗?一直对着媒体乱说话,我要是有什么动作,程旬旬无罪释放了,媒体会放过?最后的结果是我跟着一起进去!而且,你觉得现在谁敢让程旬旬无罪释放?你告诉我!除了把罪名降到最轻,还能怎么做?你来教我啊!”
这大概是自打程旬旬出事到现在,周衍卿说的最多的一次话。
罗杏顿时有些语塞。
“我要是有上天的本事,我现在还会坐在这里跟一群废物讲话?”
“我……”
“给我滚!”周衍卿直接踩着地上的碎玻璃,发出咔嚓一声脆响,走出了厨房。
罗杏愣愣的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门铃声打破了屋内的静寂,罗杏迅速的回过神来,匆忙出去开门。
罗杏见过俞学钧,见着他出现在门口,多少有些惊讶,顿了一下之后,才礼貌的打了招呼,说:“俞先生您好。”
“我是来找周衍卿的。”
“噢,您先请进。”罗杏侧身让出了一条道。
俞学钧点了点头,就走了进去。
罗杏先招呼了他坐下来,然后就去书房门口敲门,说:“五爷,俞学钧先生来了。”
里头没有反应,过了好一会,罗杏想再敲一次门的时候,眼前的门却打开了。
罗杏退了一步,往客厅的方向指了指。
俞学钧见着周衍卿点了一下头,算是打招呼。罗杏去厨房收拾完碎玻璃,又给他们各自泡了一杯茶,就识趣的先行离开了。
俞学钧没有动那杯茶,说:“我跟旬旬的关系,想来你应该知道了。”
周衍卿侧目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说:“我是旬旬的亲生父亲。”
周衍卿点了点头。
“我想知道旬旬的事情,你打算怎么解决。”
周衍卿微微动了动眼帘,旋即转头看了他一眼,说:“您有办法?”
“为什么要惊动媒体?你应该知道这件事一旦公开的话,会变得非常难办。还有张雪那边,你为什么没有找人去摆平?让她肆意在媒体面前说话?你该知道这样对旬旬很不利,你为什么不出手阻止?”俞学钧的语气很平缓,倒是没有质问的意思,只是跟他商量。
两人对视片刻,周衍卿说:“您应该看的出来,这是被人有人想要显然旬旬,既然如此,对方一定是做了准备的,我们能想到事情他们都想的到,甚至于会想到我们想不到的,他们要的就是旬旬坐牢。”
“自然要确保我们任何人都做不了手脚,所以就算我想保密,也很难做到密不透风。”
“那你知道对方是谁吗?”
周衍卿转开了视线,摇摇头,说:“我不知道,如果知道就不会演变成这样了,不是吗?”
“你对旬旬是真心的?”俞学钧的话风忽然一转。
“您不会让我去顶替吧?”
“当然不是,就算我想警方也不会按照我想的去做,反倒又给旬旬抹黑。我就是作为家长问问而已,毕竟以旬旬的身份,很多人都会抱着另一种心思。”
周衍卿拿了一根烟,抽了一口,说:“当然真心。”
周亚男原本定好了日子要去西藏,因为程旬旬的事情就给耽搁了,她第一时间给周衍卿打了电话,询问了情况,然后去了警局探视了程旬旬。
“怎么会这样?”
“今天几号?”程旬旬答非所问。
“二十。”
“嗯?我记得你跟我说十九好要出发去西藏的,怎么没走?”
周亚男皱着眉头,一把握住了她的双手,说:“别打岔行不行?你都这样了,我要怎么走?”
程旬旬笑笑,说:“你就算留下来也帮不了我什么啊,别因为我耽误了你的计划,你好不容易能下定决心走,我不想成为你的羁绊啊。”
“你还笑的出来,杀人罪啊,这可不是小罪,万一……”
“还有周衍卿嘛。”
周亚男斜了她一眼,“别在我面前装没事,你看看你自己的脸色灰的。”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笑道:“大小姐,这里是拘留所,我要是脸色特别红润的话,还得了,一个个都想进来了。”
周亚男依旧皱着眉头,“说正经的,你别跟我开玩笑,你越是这样我心里越不好受,五叔也是的,怎么没保护好你。到底是谁要陷害你啊?我还以为只有周家遭殃,怎么还传染到你身上了?别说你是顶替了五叔……”
“你瞎说什么。”
“可是怎么会这样啊。”周亚男还是不能理解。
“可能是唐义森吧,只有他会陷害我,可是所有的证据都对我不利,他们又找不到常安,其实就算找到常安也没有。没有证明我清白的证据,他们是有备而来的。”
“那怎么办?”周亚男满脸担忧。
程旬旬的眸色暗了暗,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可能真的要坐牢吧。”
“我找小舅想办法。”
“谢谢。”
“你跟我客气什么。”
因为程旬旬的事,周亚男的西藏之行展示搁置了。
晚上,周亚男从瑞景出来,回了自己的公寓,走到公寓楼下的时候,看到了一辆熟悉的车子,她稍稍愣了愣,多看了那车子两眼。
心里一直泛着嘀咕,当她开门的瞬间,心里的疑惑瞬间就消失了。
屋子里有人,而这个人就是她的前男友,陈楠木。
她愣在门口久久没有回过来神,直到陈楠木转头,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她才恍然回过神来。
“周亚男。”
“噢,你怎么来了?”她干干的笑了两声,走了进去顺手关上了门,“噢,你是来还钥匙的吗?上次我忘了问你要了,记性不太好,呵呵。”
她笑的有些尴尬。
“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来这里了。”对于周亚男的忽然到来,陈楠木也有些惊讶。
“是啊,我也以为我不会再来这里了,但我妈之前把这里买下来了,我刚刚从五叔那里出来,想来想去还是这里比较近,就过来了。没想到你会在。”
陈楠木从口袋里拿出了钥匙,将钥匙放在了茶几上,说:“对不起,擅闯了。”
“噢。没关系啊,你要不要喝水,我去给你倒杯茶。”周亚男微微的笑着,双手在身上蹭了蹭,有些许紧张,竟然还有点期待。
说实话,她怎么都没有想到会再见到陈楠木,并且还是在她的家里。
陈楠木看了她一眼,想了想,轻点了一下头,说:“好。”
周亚男露出喜悦的笑容,迅速的进了厨房,煮了开水,等了好一会,才泡了一杯热茶出去。
“久等了,我好几天没过来煮了,开水要现烧。家里也没有吃的。”周亚男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陈楠木接过茶杯,吹了一口气,浅尝了一口,很烫,暂时没法子喝。但他还是端在手里,笑说:“没关系,我是不速之客,不用招待。”
“不速之客也是客啊。”
话音落下,屋内便陷入了一阵静寂,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会一个微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气氛倒是不会尴尬。
默了一会,还是周亚男沉不住气,说:“其实我本来应该去西藏了,但旬旬出了这样的事儿,所以就留下来了,今天也是因为旬旬的事情,跟五叔聊了一会,没想到出来就晚了,才过来的。”
“这算不算缘分啊?”周亚男说完就有些后悔了,迅速的摆摆手,苦笑了一下说:“还是不要了,代价有点大,我还是希望旬旬平平安安的。”
陈楠木并没说什么,转动了一下手里的杯子,说:“既然碰上了,那就跟你道一声别。”
“啊?”周亚男一脸茫然,“道别?你要走了?”
他点了点头,说:“是,我要离开这里了。”
“还回来吗?”
他微微眯起了眸子,想了想,说:“可能不会了吧。”
“你要去哪里啊?”
陈楠木没说话,周亚男眼巴巴瞪着他回答,等了好一会,她恍然回过神来,低下了头,干干的笑了一声,说:“你不想说的话,不说也可以的。”
“去挺远的。”
“噢。那你什么时候走啊?”
“就这几天吧。”
“噢。”周亚男低着头,扭着自己的手指玩,“那祝你一路顺风。”
“谢谢。”陈楠木笑着点了点头。
接下去两人都没有说话,陈楠木则一口一口的喝着杯子里的茶,直到杯子里的茶全数喝完,他才将杯子放回了茶几上。
周亚男一直注意着,见他的杯子空了,立刻站了起来,说:“我再给你去倒。”
“不用了。”陈楠木伸手拦住,并扣住了杯口,笑着摇了摇头,说:“我要走了。”
“啊。”周亚男愣了一下,手指触碰到他的手背,像是触电了一样,但她却没有及时挪开,“那么快啊。”
“不早了。”陈楠木先抽开了手,周亚男才缓缓的收回了手,背在了身后用力的搓了搓。
她低头,抿了抿唇,说:“也是,反正你都是要走的,那我送你出去。”
她说着,就走到了陈楠木的身后,正要推动轮椅的时候,陈楠木一把扣住了轮椅的轮子,回头看了她一眼,笑说:“我自己可以。”
周亚男张了张嘴,终了还是松开了手,说:“好。”
随后,她就站在原地,看着他缓缓的走向玄关,看着他伸手开门,然后出了门,大门关上,他的身影,彻底的消失在眼前。
周亚男深吸了一口气,哈哈的笑了笑,自言自语道:“走了好,走了好,那以后连偶遇都不用了,真好。”
“可是明明是该我先走的啊,真他妈讨厌!”
陈楠木在门口待了一会,才慢慢的转动轮椅,离开了。
陈楠木要去美国了,为了周婵。
小蒋一边开车一边透过后视镜看陈楠木,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阿木,你真的能做到吗?其实你根本不用再管周婵,现在这样是她自找的。”
“如果她可以做到不闻不问,留在美国,谁都不会动她。可她偏偏要回来,还想故意接近你,就是因为她,才让周景仰得逞,差一点就知道你父亲的行踪。你不要再管她了,你为她做的还不够吗?”
陈楠木没有说话。
“阿木,你到底在想什么?”
“你跟我一起去。”陈楠木说,“我会让她也回美国,我们一起回去。”
小蒋终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眉头紧锁,心头隐隐有些不安。
周婵接到陈楠木电话时,正在医院照顾窦兰英。
“你快回美国带着孩子离开。”
“干嘛?”
“你说呢?你自己做过什么,你违反了当初答应我的事情,你回来了,你就是周家的人。周家人该是什么下场,你应该明白。”
周婵拿着手机立刻出了病房,低声说:“陈楠木,你什么意思?”
陈楠木没再多说,直接挂断了电话,周婵再打回去他没再接听。她脸色一下就白了,她在门口站了好一会,才进了病房。
窦兰英见她脸色苍白,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周婵干笑了一声,说:“没什么大事,孩子生病了,我……我得回去。”
“就不能让穆森带着孩子过来吗?”
“妈……”
“好了好了,我明白,现在周家乱,还是别过来了,免得出事。回去吧,孩子要紧,记得多给我打电话。”窦兰英拍拍她的手。
“嗯。”周婵扯了一下唇角,“清嫂那边你放心,父亲已经把她送去精神病院了,应该不会再出来闹事了。”
“我知道,你爸跟我说了。你就别担心我了。”
周婵点点头,她出了医院,就回去收拾了行李,让助手给她定了最早一班的机票,原本想给周衍卿打电话的,最后还是给周景仰去了个电话,告知了一声。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赶早班机回了美国。
陈楠木大概比她晚一天过去。
……
陆靖北听说程旬旬出事,去找了一次周衍卿。
“常安是我的人,但我到现在也没找到人,程旬旬出事可能跟他有关系。抱歉。”
周衍卿坐在吧台前喝酒,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这跟你没关系。”
“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帮我劫狱?你干不干?”
陆靖北斜了他一眼,笑说:“你开玩笑?”
周衍卿笑了笑,说:“那就算了,这是我的事,你们谁都帮不上。喝酒吧。”
“我难得回来一趟,要不要聚一聚?”
“不用了,没心情。”周衍卿摆摆手,转过了身子,趴在吧台上,一口一口的喝着最烈的酒。
陆靖北这阵子不在栾城,因此有些事情并不是特别清楚,看周衍卿的样子,是真的碰上烦心事了。
由于程旬旬的身份使然,又在媒体的煽动下,关注这个案子的人很多。也因为程旬旬的身份问题,唐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唐义森潜逃的那一天,唐雅琼被警察带走。
唐义森原本还想依靠黑影,可人家早就已经翻脸不认人了,帮了他三天,最后也是他们的人出卖了他,让警察轻而易举就找到了他,直接逮捕进了警局。
唐氏公司亏空,运营资金吃紧等消息一下就传了开来,再者企业掌舵人又成了杀人犯,公司的信贷就出了问题。还贷忽然就提上了进程,一日都不能拖。
唐仕进在世的时候跟大部分银行行长关系搞的十分不错,然而人走茶凉,就算程旬旬是唐仕进最疼爱的外孙女,但她现在身上背着一条人命,而且利益面前没有情面,更何况人已经在棺材里早就凉透了,谁还会记得当初的情面。
不但如此,在股市唐氏的股票已经连续跌停两天,比裕丰还要惨淡,起码现在周景仰在在裕丰坐镇,最近已经传出裕丰要跟香港富商联合,因此股票有了稍微的涨幅。
唐氏现在群龙无首,需要有个人出来主持大局,而且必须是有分量的人。
孟毅找程旬旬谈了一次,把公司的情况仔仔细细的跟她说了一遍,道:“旬旬,唐氏基业虽大,但照现在这个趋势下去,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而且有个坏消息。”
“什么?”
“唐义森给公司造成的亏空,非常严重,他一出事,问题都全部都暴露出来了。不知道是谁把消息泄露出去,现在跟我们有合作的银行,连电话都不接了,而且一点情面都不讲。现在唐氏内部都乱了,人心惶惶的。旬旬你必须要做个决定。”
程旬旬说:“我知道了。”
周衍卿来找她的时候带了个律师过来,那律师之前是唐仕进的私人律师,唐仕进去世之后,就成了程旬旬的私人律师。
程旬旬看完了律师带来的合同,是一份股权转让协议,抬头看向了周衍卿,并没有说话。围介岁圾。
周衍卿将笔递到了她的面前,说:“孟毅来找过我,罗杏也把唐氏现在的情况都跟我说了,交给我吧。”
程旬旬看着他,又看了看他手里递过来的笔,默了好一会,她才缓缓的抬起手,接过了他手里的笔。另一只手不停的一下又一下的抚平面前的纸,明明已经十分平整,可她依旧一下又一下,不厌其烦的整理着。
“旬旬。”周衍卿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嗯。”她轻轻的应了一声,语气里带着淡淡的笑意,“周衍卿,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在外公的书房里,发现了一个暗藏着的保险柜。”
“没有。”
她终于觉得手下的纸张足够平整了,她抬头看了律师一眼,问:“我要签在哪里?”
律师指了一下,她笑着点头,说了声‘谢谢’,然后便低头开始签字,一笔一划写的工工整整,她一边写一边说:“那你有空可以去看看,里面有一张照片和一些小玩意儿,那些小玩意儿看着也挺值钱的,应该是古董。”
“至于那张照片,照片上一共三个人,有周景仰,我外公,还有一个我不认识,也许你可以拿着照片去问问周景仰,那第三个人是谁。”话音落下,程旬旬正好写完了最后一笔,然后放下了笔,将文件转了个圈,推到了他的面前,笑说:“我相信你。”
“嗯。”周衍卿看了一眼,就合上了文件,递给了律师。
“噢,对了。”程旬旬伸手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怎么?”
“你都不问我保险柜的密码。”
周衍卿笑了一下,说:“这个很重要吗?其实我并不感兴趣。”
“噢,我以为你会感兴趣。但不管你感不感兴趣,我都要告诉你,密码就在那副油画上,上面有个日期,正好四位数。”
“好,我知道了。”
程旬旬不肯松手,紧紧的握着他的手,说:“律师说我最少要坐四年的牢,你会常常来看我吗?”
“当然。”
“可以带着小诺一起来看我吗?四年,四年过去小诺都长大会说话了。”她说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摆手,说:“不不不,还是不要了,让她知道自己的妈妈坐牢,一定会问为什么的,这样你们不好解释。那你还是拿我的照片给他看吧,起码让他认识自己的妈妈长什么样子。”
“周衍卿,我们还会在一起的吧?”
周衍卿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说:“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嗬,四年啊,四年很长的。”
“我会想办法。”
程旬旬看着他,默了许久,又紧紧的攥住了他的手,笑说:“我相信你。”
“我知道。”
她微微的笑了笑,没再说话。
……
三日后,周衍卿名正言顺的走进了唐氏的董事会,成为唐氏第一大股东,轻而易举的就填补了唐氏内部所有的亏空,而陈羲和晋升成为唐氏第二大股东。
唐叙因为唐义森的原由被踢出了唐氏。
钱炳升被开除,并且在唐氏的所作所为在业内传开,唐氏如今换了主人,危机过半,商界的位置依旧,不管是小公司还是大公司,都不敢轻易得罪。钱炳升是被唐氏拉入黑名单的人,其他公司就是为了讨好周衍卿,也不会收钱炳升。
他的事业算是彻底的毁了。
唐氏的风波平息之后,周衍卿抽了个空档,去了一趟唐家。
家里头的佣人见着他,倒也不觉得奇怪,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先生,给他到了杯水,就走开了。
周衍卿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就起身上了楼,准确无误的找到了书房,按照程旬旬说的看到了那幅油画,在上面看到了日期。
油画的背后就是隐藏的保险柜,顺利打开之后,果真如程旬旬所说,里面是一些小玩意儿和一张照片。
照片还是黑白的,但还算清楚,这第三个人周衍卿也没见过。他将保险柜里的东西全数都带走了,用个小袋子装了起来。
转眼最热的夏日就过去,程旬旬一审判决下来,被判有期徒刑六年。再上诉,期间周衍卿嫌少去看她,探视最多的是罗杏和俞学钧,甚至还有孙杰。到了二审,大多事情都是俞学钧出面了,周衍卿很少管这件事。
但罗杏知道,他并没有忙到这个地步,自程旬旬把整个唐氏交给他之后,很多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好像就等着公司到他的手里。
而裕丰倒是有一阵有了起色,但周景仰的三个儿子还是没能幸免,坐牢的坐牢,进戒毒所的进戒毒所。其中周衍臻被判的最轻,最后那场车祸被定义成意外,而曹晗带走丁某这件事,并不构成绑架罪,背叛非法拘禁罪,经过法医的验证,丁某的身上除了车祸致伤之外,并没有其他虐待的伤口。
因此可以排除在非法拘禁这段时间里,并没有对丁某造成人身伤害,被判有期徒刑两年,并对丁家造成的伤害赔偿。
至于周衍松的罪行则较重一些,经济犯罪案件,里头还涉及了行贿,按照行贿的金钱数额来判。周衍松这案子里还拉了两个官员下水,因此周家跟政界的关系几乎是到了冰点。
生意当然还能做,但相较过去要难很多,下去的成本相较比过去也多得多,凡事都要严格按照标准来,自然下去的成本就多了。
这两个多月里,周景仰几乎动用了自己所有能动的关系,想让裕丰度过这次的难关,他还做了许多投资,因为公司内部流动资金短缺,想做一些短期高回报的投资,因此暗地里筹钱做了好些投资,其中大部分都投在了资金生意上。
钱生钱,当然风险也很高。
另一方面,一直跟香港富商接洽谈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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