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阳城中,自从华佗从冀州赶来为唐粥看病之后,城内便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平静中。
但是,有识之士全都能够感受到,在这宁静的深潭之下,是不停涌动的暗流。只是,谁也不知道这潭水究竟什么时候会以什么方式被搅浑。
一场毫无意义的朝会之后,心身疲惫的荀攸下值回府,在宫门外约了左宗年等一干将领到府中宴饮。这些人接到邀约之后,全都按时来到了荀攸府邸。
夜色弥漫,酒宴摆开,众人依次列坐。酒过三巡之后,荀攸坐在主位之上,看着在场众人放下酒樽,叹息一声。
众人没有多言,他们都知道荀攸是在担忧什么。如今唐粥不知何故,昏迷不醒,城内不知多少人想要趁机作乱。而张宁也不甘寂寞,想要趁机夺嫡,一举确定唐羽的少主之位。朝会之上,两派人马已经吵翻了天。
一方建议立即拥立少主,未免有心人异动。而另一方则是反对立即拥立少主,要等唐粥醒来再说。看着朝堂之上吵个不停的双方,荀攸并没有开口,只是皱着眉头。
他是唐粥的心腹,因此他也知道唐粥究竟想要做什么。至今他没有立任何人为帝,为的就是不让人染指这最上方的龙椅。然而,今日的情形来看,唐粥的算盘落空了。
在朝堂之上的大部分文武看来,这不过是一场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大戏罢了。想想满朝文武无人知晓唐粥的真正心思,荀攸心中又是悠悠一叹。
他这番叹息落在他人眼中,自然便成了忧虑唐粥病情的样子。
“先生不必忧虑!摄政为我等主公,没有主公下令,任何人都不得觊觎大位!”众人开口表明反对拥立少主的立场。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雒阳本地人马,而拥立唐羽的则大多数来自关中或者和关中有着密切联系。
荀攸无心和他们多说,但是如今还需要依靠他们的力量,只得随意应付几句。
然后,他郑重地看向坐席之中须发皆白的一位老先生。
“神医!以你之见,摄政究竟何时能够醒过来?”
被称为神医的老先生自然是匆匆赶来的华佗,他来到此处之后与张机两人轮番诊断,也没有想出如何治愈唐粥的昏迷之症。
面对荀攸期盼的神色,他只能摇了摇头苦笑道:“这句神医可真是折煞老夫了!
老夫行走天下数十年,医治病患无数,却对此病症毫无办法,实在是枉称神医。别说是治疗了,这症状便是见也没有见过。若想要摄政醒来,老夫以为还是需要一位道家高人来此!”
此言与当日所说并没有什么不同,众人也拿不出什么主意,只能一起嗟叹惋惜。
左宗年喝了两樽酒,舌头顿时大了,满嘴酒气地说道:“其实,摄政如今不能醒来,我等应当拥立唐羽才是,这样才能稳住百官,令众人不得生事!”
左宗年本就亲近关中诸人,在他看来子承父业也是理所应当,于是就直接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这一开口,犹如羊群里混进一只狼,顿时惹得众人恼火。
“你说什么?”
在场无数人怒目相向,拍着案几向左宗年叫嚣。
“摄政还在,此时便立少主,你是在诅咒摄政早点死去吗?”
“呸!老子何曾这样说过,我也是为了大局着想!”左宗年大喝一声,起身与这些人争吵了起来。他身边也有几位将领站在一旁助战,他们虽然不支持此事,但是却也不相信左宗年会做出这种事情。
两拨人本来是相互推搡,防止冲突进一步升级。但是,在你来我往之间,摩擦反而是越来越大。不一会便从单纯的动口推搡开始了拳脚相向,动手一旦开始,就不是一方罢手能够结束的。双方谁也不服谁,你来我往,将酒席打得乱七八糟。
十余张案几被挑翻在地,上面的酒水菜肴洒了一地。看着一只青铜樽从自己头顶飞过,荀攸脸色顿时黑了起来。任谁看到自己的宴会被一群粗鲁的武夫搞成这样,心中都不会舒服的。
“家主!是不是命人将这些将军分开?”一旁的仆从上前请示,却被荀攸瞪眼怒视:“这都是虎将悍将,仅凭府中的护卫能够拦住他们吗?”
仆从听了顿时脑袋一缩,府中护卫还真的不能拦住这些人。
“就让他们打,不打个头破血流不要喊停,老夫的宴饮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搅和的!”荀攸说完,顿时一挥袖子,将华佗还有几位衣衫整齐的将军请到一旁的偏厅里。
过了半个时辰,正厅里的打动声音才渐渐平息。
荀攸等人再度来到前厅,只见横七竖八躺着一地的将领,个个衣衫散乱,眼角乌青。其中一个被众人一起压在身下不停哼哼的人不是左宗年还是谁?这家伙被七八人压在身上,攀住手脚,这才被制服下来。
看到在场没有一个不鼻青脸肿的,荀攸心中舒坦了。将脸一板,看着在场众人沉声道:
“哼!你看看你们像是什么样子?哪里还有大将的风范?摄政如今还在昏迷不醒,你们在这里打来打去有什么用?还不如去看看哪里有道家高人请过来为摄政诊治!还是说,你们有人不想要摄政醒来?”荀攸平时素有威严,加上这么一番话,顿时镇住了场中的一群将领。
“哼哼!都没听到公达先生说的话吗?还不放老子下来?”左宗年被压在最后,满脸怨念。他这么一吼,其他将领也纷纷冷哼一声将他放了出来。
他们各自回到位置上坐下来,不过仍旧是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虎目瞪着对方。
“其实,左将军所说,未必便没有道理????????????”
荀攸看了一眼左宗年,开口说道,“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先确定摄政真的不能救回来才能拥立少主。否则,将来摄政一旦醒来,见到我等已经拥立他人,心中会如何想法?”
“先生所言甚是!若要立少主,必须要先确定摄政难以醒来!”众人相视一眼,顿时达成了意见一致。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纷乱的叫喊声,密密麻麻人马不少,似乎正在向这里移动。
这番动静立即引起众人主意,外面也有荀攸府中仆从前来禀报。
“启禀家主!不好了!外面乱起来了,不少兵马在外面调动,看这方向好像是往皇宫去的!”
“什么?”荀攸眼中惊疑之色一闪而过,回头看向在场将领问道:“你们可有调动兵马?”
“没有朝廷令旨,我等没有调动过兵马!”
荀攸又看向了左宗年,后者顿时一摆手道:“先生也不必看我,我也没有调动兵马!”
“我不是怀疑你,而是想要问你宫中是否有人调动了兵马?”
左宗年摇了摇头:“没有!绝对没有!”
“不好!那就是有乱兵想要趁机攻打皇宫!”荀攸脸色阴沉,像是这漆黑的夜一样可怕。
在场众人也全都破口大骂,一个个不成样子了还是要提刀上马。
“狗日的是什么人调动了兵马?”
“若让老子发现非要宰了他们不可!”
“诸位将军不要乱!”荀攸大喝一声,然后立即看向左宗年说道:“请左将军带领诸位将军前去调兵,一定要赶在这群人攻破皇宫之前拦下他们。我立即赶去皇宫,你们调兵之后,立即封锁全城,但有异动者,就地斩杀!”
荀攸说着,立即将众人派遣出去。而他则是带着护卫家丁前往皇宫方向走去,走到半途,便发现叛军正在围攻皇宫正门,还有不少人正在城内放火杀人。
“不要从正门进去,从旁门进去,我与旁门守将相熟!”
荀攸吩咐,护卫带着他绕到一侧,喊出守城宫卫,确定身份之后用竹篮将他们给吊到了宫墙之上。
荀攸匆匆忙忙来到正门处,见到守宫的将领乃是波才,他眉头顿时一皱,不过还是上前问道:“将军此处伤亡如何?可看清叛乱之人是谁?”
波才立即拱手答道:“先生放心,有我镇守此处,绝对万无一失。只是这叛乱之人,我们只看到打的乃是刘字旗号,却没有看到究竟为首的是何人!”
“嗯!将军辛苦,我们的援兵很快就到,只是万万不可放任何人进宫,切记切记!我这就进宫去看看摄政他们如何了!”
荀攸立即转身离去,而波才也大吼着让手下抵挡住乱军的进攻。
“兄弟们守住宫门!我们的援兵就要来了!”
荀攸一路走进宫内,来到后宫的时候被人拦下,他急忙将事情告诉守门的吕卫。话未说完,便见到一人从墙头内伸了出来。
“外面可是荀攸先生?”
原来是波月奉命来到这里,见到是荀攸便开门放他进来了。
“先生!摄政还有夫人公子皆在长秋宫,还请先生随我来!”
荀攸跟着波月,这才发现宫内的侍女全都束甲持兵,三步一哨五步一岗,防守非常严密。
“这些都是夫人的旧人,如今到宫中充任宫女,有了她们护卫,这后宫中便是有一万兵马也难以攻打进来。
先生从外面来,可看到究竟有多少兵马攻打皇宫吗?”
“此事还是见到摄政与夫人公子之后再说吧!”
听到荀攸这样说,波月顿时讨了个没趣,带着他来到了长秋宫,也不用禀报,直接便走了进去。
长秋宫内,防守比外面更加严密,人手是外面的三倍不止。
只是,一想到这些人马全都是张宁带来的,而摄政唐粥整日里便生活在这些人中间,荀攸便不由觉得浑身发冷。若是这些人想要做些什么,那结果真是不敢想象。
“这些兵马是何时调进来的,我为何不知道?”荀攸心中有疑惑,但是却没有真的开口问询。
进了长秋宫,来到正殿之内,荀攸这才发现这里不仅有唐粥张宁还有公子唐羽,几乎所有的夫人都在这里,燕月蝉还提着一柄长剑,在灯光下寒光闪闪。
“见过公子、诸位夫人。”荀攸施礼,发现唐粥依旧躺在那里没有醒来的迹象。
在张宁的授意下,脸上没有丝毫慌乱之色的唐羽开口问道:“先生可知外面是何情况?”
不说年龄,便是他的这份镇定便能够让人刮目相看。荀攸心中赞叹一声,回答道:
“回禀公子!外面只是一群宵小作乱,人马不过五千,宫门有波才将军足够把守。臣已经命左将军带领人马赶来,宫门之外的兵马杀无赦,相信很快便能平息叛乱!”
“嗯!父亲昏迷不醒,羽年幼浅薄,还请先生多多费心了!”唐羽恭敬地向荀攸施礼。
后者急忙慌乱地回礼,心中顿时觉得舒坦许多:“公子放心,老臣定然保证皇宫内安然无恙!”
说完,荀攸便提起佩剑,亲自带着人马守在长秋宫外。
等到荀攸离开之后,张宁将其他人遣散,只留唐羽在唐粥病榻前。
“羽儿!你以为这位荀攸先生如何?”
唐羽想了想,然后说道:“忠心耿耿,国之干才!”
张宁点了点头,然后才说道:“你说的不错!不过,这些还不够!他之所以把守在门外,是因为你父亲在这里。他作为臣子就必须要尽忠。你要做的,就是要让他不仅为你父亲尽忠,也要为你尽忠!
以他的身份,普通的钱财官位已经不能打动他了。想要请动他,就要另辟蹊径,你知道该如何做吗?”
“孩儿······或许知道!”沉思一会儿,唐羽对着摇曳的烛火说道。
“既然知道,那便去做吧!”张宁看着他,眼中满是严厉。
“是!”唐羽转身命人将自己的甲胄取来,然后在宫女的帮助下穿戴停当,带着自己的亲卫,持剑操戈来到门外。
“先生!羽与您一起守护父亲!”唐羽看着背对着自己的荀攸,施了半礼,然后和他并排站在一起,小小的脸上写满了认真。
一旁的荀攸转头看着这位小公子,眼神之中闪过一道异样的神采,然后淡淡地点了点头:“公子请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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