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捅炸异世界

    
    皮大壮背靠着超市货架，努力使剧烈的喘息变得悠长，这样才能用最小的声音满足肺部因剧烈运动而对空气产生的无尽渴求。虽然这空气中混杂着乱七八糟的味道，焦胡味应该来自超市门面燃烧着的海报与汽车，酸臭味应该是西北角倾洒一地的各种家用清洁剂混合物，屎尿臭味则是来自皮大壮不远处躺倒的一具尸体。
    我死了以后也会这样丢人现眼的大小便失禁吗？皮大壮这样想着，将呼吸的声音再降低几分。
    死都死了还有在意这些事情做甚，如此暗骂一句，然后皮大壮注意到那具尸体的脚动了动，明白这里也即将不安全。小心翼翼地横向在货架间的过道里挪动身子，向通道另一端出口移动，待蹭到尽头，从货架缝隙观察，一边安全，另一边不远处的酸奶冷柜里趴着个身材臃肿的女人，也不知处于尸变的什么阶段。
    屏住呼吸，凝神静听，排除心跳，电火花崩裂和超市播放的舒缓音乐声，再无其他。皮大壮靠回货架，紧了紧背带，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祈求诸天神佛保佑，缓缓吐出的时候却觉得神佛不靠谱，便将刚刚许出去的好处改成送给革命先烈，但转念间又觉得万一烈士们想见见自己，岂不全白瞎。
    被自己的想法逗得苦笑一声，再次一个深呼吸，心中念叨着天国的老妈保佑儿子活命，然后猛的窜出。
    经过两排货架，安全。
    经过收银台，安全。
    经过超市大门，安全。
    出门左转……砰……
    皮大壮在渐渐倾斜的视野中努力寻找，终于从被撞者摔倒的动作上判断出其是活人，而非活尸。恐惧稍减，顾不得疼痛的膝盖，也不想横生枝节，皮大壮翻身而起，绕过坐倒在地的女人便要离开，却不想被女人拉住背包，被拉扯得一个趔趄。
    皮大壮目光在四周一扫，停满汽车的街道上，小部分晃晃悠悠的活尸已经被惊扰，转头辨别着方向，而两个反应快的已经以正常人步行的速度向这边走来。
    “滚！”低喝一声，皮大壮转身一飞脚，踢开女人的手，再转回身猫腰，心中想着这女人还挺漂亮，耳边却是一声巨响，火光从视野最左面侵染到视野最右面，紧接着便是浑身剧痛与眼前一黑。
    再然后，齐大壮猛的坐起身，睡眼朦胧之中是熟悉的房间。良久之后，坐在床上的皮大壮拍拍脸颊，沙哑着嗓子道：“妈的，这……这是噩梦？太他娘的逼真了吧？”
    摸出枕头边的手机看时间：五点半。窗帘拨出一条缝，外面天色蒙蒙亮。觉得喉咙干涩，在昏暗中踩上拖鞋，去桌子上摸水瓶子却不小心碰到鼠标，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房间内响起一阵丧尸的干嚎。
    刚从噩梦中惊醒的齐大壮唬了一跳，顿时彻底精神，这才发现笔记本上正演着一部最近很火的番剧，号称钟国版《行尸走肉》的《活尸满城》。
    口中连珠炮似地骂着‘滚蛋’，皮大壮连续按ctrl+f4将播放器与其他程序彻底关闭，然后还有些不解气的将笔记本电脑关机，这才道：“都TM因为你，好好的一场春梦变成了噩梦。”
    找到做噩梦的元凶，皮大壮心情稍稍好了些。喝完水，躺回床上本想再睡个回笼觉，眼皮内层却闪过一个女人的脸，虽然漂亮但表情太过扭曲，正是刚刚梦境中所见。皮大壮顿时一个激灵坐起，叹了口气，明白这是睡不成了。
    洗漱穿衣，出门买早点，回来时候看见父亲惊讶的脸。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早晨做噩梦，睡不着了。”
    “这么大人还能被吓醒？”
    “《活尸满城》。”
    “昨晚就告诉你别看这些东西，活该。”马桶冲水声中，皮父从厕所走回卧室，再从卧室出来的时候已经穿戴整齐，坐在桌边一边吃一边抱怨：“这肿菊也不知怎么想的，几年以不可见骨为由愣是把一个游戏卡了两年，现在倒好，这血次呼啦的东西随便播，还是央视黄金档。啧啧啧。”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亏你还记得住。”口中咬着早点，话声含混，已经毕业工作两年的皮大壮想起这段往事，心情仍旧有些复杂。
    自从皮大壮小学时候母亲病故之后，父子二人相依为命，感情甚好，甚至困扰绝大多数家庭的电脑游戏问题都没闹出矛盾，而皮父的处理方法也颇为奇葩，就是用技术和金钱碾压。当初那一款火遍全国的游戏中，若不是因审核而停服，皮大壮差点对大型网络角色扮演类游戏产生心理阴影。
    出城就被一身金团与竞技场代打的土豪套装父亲K进墓地然后守尸，这游戏还怎么玩？而且找帮手也没用，皮父会亮明父子身份让网络里的狐朋狗友袖手旁观，即使有几个不通情理的，皮父的朋友更多，且都是混迹金团的打工，装备绝对碾压。不过前前后后砸进去几千块钱让皮大壮对这类游戏产生心理阴影，也难说是赔是赚。
    亦是回想起那段日子，皮父颇为得意的笑笑，却不再多说。
    新的一天就此开始，皮大壮穿戴整齐踏出房门，准备像往常一样转乘几次公交后到城外的一家中型电子设备生产厂，以技术员的身份虚度光阴。不过今天有些不同，刚距离目标还有几站的时候，忽闻东边一声巨响，整个车厢内的男女老少都挤到一侧，探头探脑，议论纷纷。而比较冷静的齐大壮望了一眼，楼房林立也看不出什么，略一思考便打开手机地图，寻找那边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工厂，只要爆炸出的粉尘没有危害，即使想几年前那次毁车数千也与自己没什么干系。
    不过事与愿违，还没等皮大壮在地图上确定传出巨响的方向有无疑似危险品仓库或生产厂的地方，手机便直接黑屏。
    “卧槽，不会是核弹吧，EMP什么的。”如此想着，齐大壮抬头想看看其他人手机的情况，却是浑身一哆嗦。只因整个公交车车厢里的人全都如喝醉了酒一般晃悠两下便昏倒在地，提着的蔬菜水果，拿着的手机早餐，各种东西落地，噼里啪啦响成一片。
    齐大壮懵逼瞬间，心中只有一个疑问：毒气？刚弯腰想俯下身查看倒地之人的死活，却被突然一震而停顿的公交车耸成滚地葫芦，却是公交车因司机昏迷而撞在了路边行道树上。
    这一下惯性不小，让车厢中后段的皮大壮直接翻滚到车前门附近，额头撞在塑料座椅背上才停下来。而这剧痛却让他清醒了几分，并作出决策：跑！毒气或射线也好，甚至魔法也罢，总之逃出危险范围。
    起身扶住额头，迈出两步来到车前门，这才察觉一个问题：为何自己没有昏迷。齐大壮顿住身形，看看躺倒一片的车内，又望望车窗外。
    这是一条熟悉的六车道的主干道，部分就地停下的汽车被后面追尾，少部分汽车如这辆公交一样冲进绿化隔离带，只有一辆对面车道逆行而来的某通快递白面包仍旧醉汉般摇摇晃晃前进，从车窗内可见司机趴在方向盘上人事不知。再从绿化隔离带林木枝叶缝隙间仔细看向两侧的人行道，行人同样是躺倒一片。
    不会是什么整蛊节目吧？不过转念间又将这个可能否定，正迟疑不定间，三声爆炸远远近近的响起。两响是撞击变形的汽车，一响是路口做煎饼果子电动车的煤气罐，那一口黝黑扁平的煎锅被炸飞起来足有三层楼高。
    这下确信无疑，真的出了大事。毕竟人躺地上还好说，这公交车车头都赔进去了，整条街上追尾的情况也不少，再加上爆炸产生的不确定性，这么大的投资即使把自己做成最火的直播节目也收不回成本。
    那么事已至此，现在又该做些什么？摸尸体？皮大壮恍然间想起游戏中的场景，而地上的每个人都不断漂浮起点点闪亮的星光。呸！想什么呢？逃命要紧啊，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有晕倒，但保不准仍处在危险之中。
    猛拍几下公交车门，噼里啪啦的撞击声混合在规律的发动机背景音中，更显得周围环境的寂静与诡异。皮大壮没来由地打个哆嗦，这才想起去司机操作台上寻找。
    而在将可能的开关扳动一番的过程中，顺便探了探司机与附近几个乘客的鼻息，确认他们有呼吸还活着。心情稍稍舒缓，一地昏迷者总比一地死人心理压力小许多，并终于想到一个问题，若是没有监控的话，冒着‘毒气’的危险去银行‘爽’一波也许值得。
    打开车门，回忆着刚刚爆炸的方向，顺着马路逃离。几步路便注意到路边的共享自行车，掏出手机仍旧黑屏，暗骂自己傻叉，还解锁个屁？翻过绿化带的过程中拾起砖头来到自行车道，却又暗骂自己大傻叉，还要什么自行车？又翻回机动车道，没走几步便寻到一辆摩托。顺下昏迷驾驶员头上的头盔，三分安全，七分是为了遮掩面容，有备无患。
    就这样急急忙忙开了十多分钟的摩托，却因路况问题，大约只走了有两个半十字路口。一路上未见一个清醒的人，皮大壮心中越发悚然，背脊冷汗直冒。同时这么长时间反复琢磨，开始怀疑造成这一切的危险是否已经被自己幸运的躲过，再无逃跑的必要。
    再次驶过一个路口，距离繁华地段愈远，寂静无声的街道上猛然一声爆响，皮大壮抬起头，看到一个路灯灯箱爆出大量火花，接着是红绿灯乱闪后全亮，路边店铺的灯光闪动，隐隐约约的音乐播放声响起。不知何时停止的电力恢复了。
    停下摩托，掏出手机长按电源键，熟悉的开机画面与音乐给以皮大壮莫名的安全感。
    手机信号满，拨通父亲的号码，却是关机。再拨去公司固话，响了许久无人接听。而就在挂断的一瞬间，皮大壮仿佛听到话筒被拿起的声音，待再拨过去，已经变成占线，再挂再拨三次，皆是占线，不由得大骂一句：“马勒戈壁，撂下电话啊，傻叉！”
    恐惧、愤怒、茫然等等情绪皆被这些‘脏字’宣泄出去，深呼吸几口气拍拍脸颊让自己冷静，虽不报什么希望，还是拨通了幺幺零报警，如预料般无人接听。
    皱眉沉吟片刻，通话记录中找到几个买保险的骚扰电话回拨，却显示空号。天南海北的外地同学一一尝试，仍旧是空号。
    揣起电话，皮大壮举目看向前方，笔直的道路上不见一个活动的人影，各种汽车七扭八歪散布路面，小部分撞在一起，小部分冒着浓烟。顺着十字路左右望望，亦然。
    皮大壮不得不思考此时的局面，且不说毫无道理的空号问题，幺幺零失效可不是个好现象，这一定程度上表明此时此刻一个相当大的范围之内已经陷入无政府状态。
    毕竟参考两次举国震惊的大地震，这么长时间过去，早该有空中力量介入进来，但这个魔都附近的人口稠密区却直到此时天空依然安安静静，唯二的解释，或是危险仍未过去，或是人群昏迷的范围比想象中还要大，甚至于全国全球。
    也就说，很长一段时间之内，做什么都可以？？！！
    走下公交车时瞬间的恶念撕破恐惧的茧而出：MD不逃了，不论如何，既然活着就当做没事便是，而此情此景大好机会岂可错过。
    但父亲那边也不能不管不顾，估计其此时可能的所在，或是公园遛弯或是在家。皮大壮决定回家公园看看，调转车头，加足马力，不再向最初巨响的反方向行驶。
    路上看着左右的商铺门面，由于是早高峰时间，闭店的不用说，开门的也没什么顾客，唯有几家早点铺子十分兴旺，门口昏迷的人摞成近米高。
    虽然打定主意借此灾难发一笔小横财，但多年的道德教育积累与良好市民习惯仍旧让齐大壮心有惴惴。于心理建设中错过了好几次机会，直至自家小区在望，皮大壮才一咬牙一跺脚，对自己说道：要不就算了吧。
    穿过熟悉的小区侧门，静悄悄的小区环境让皮大壮不安，而空荡荡的家更让他惴惴。没闲暇收集贵重财产，立刻转身出门，赶去附近公园。不过刚出小区大门口，皮大壮便看到一个人摇摇晃晃的站在街口，大喜之下手腕扭转摩托加速，却又在半途一个急刹车，昨晚刷的丧尸电视剧情节于脑海浮现，而街口之人的行为状态简直天打雷劈一般的相似。
    这人衣着普通半袖短裤，年约六十多岁，看起来就是个刚退休的大爷。但问题在于，脚步虚浮，手臂抽搐，眼白尽是连番熬夜后的血丝，而本是黑色的瞳仁却被蒙上一层白浊，整体呈灰色仿佛白内障终期一般。
    但电视剧终究是电视剧，若对方是附近唯二清醒的人，错过就太可惜，毕竟这躺满人的街道着实瘆得慌。
    犹豫这么片刻，皮大壮清咳两声，见对方没反应，又低声叫到：“大爷？老大爷~？您没事吧，是不是不舒服？”
    老大爷终于有了反应，仿佛盲人听到声音那样循声半偏过头，接着也不说话，却是抬起一只手，蹒跚着脚步缓缓向皮大壮走来。整体形象简直与《植物大战僵尸》中的活靶子一模一样。
    “大爷有话好好说，别过来！我说别过来！再靠近我动手了啊。”皮大壮先是呆愣，然后惊惶，语意威胁动作上却是一扭车把，掉转摩托按照大爷的步伐引着其前进，争取更多的对话时间。
    但顾头不顾腚，扭头与身后缓慢跟随的大爷说话，便疏忽了前轮之下，刚过两三个行道树，便被一个昏迷的肥胖大妈挡住。早被冷汗浸透的手掌一滑，皮大壮身子不稳摔倒在地，更倒霉的是小腿被摩托车油箱压住。
    暗骂一声猛地抽出腿，从痛感判断只是查破油皮，见大爷又进了几步，忍着痛想扶正摩托车，却感到前轮一阵阻力。扭头去看，那位肥胖大妈居然也动了起来，左手抱住前轮，右手向皮大壮探来，眼睛的状态与大爷一样，但表情与大爷的茫然不同，十分凶恶狰狞。
    “卧槽！”皮大壮吓得眼睛瞪圆，声音仿佛鸡崽子，手脚并用的后退，又猛的想起另一边的大爷，慌忙间只好侧向翻滚，千钧一发之际这才躲过大爷的下扑。
    连滚带爬的顺便因腿软而跌个狗啃泥，皮大壮终于摊靠在临街店面的玻璃墙上，于三四米宽的人行道上与大爷大妈形成一个等腰三角形。侧面呼吸急促，甚至牙齿也在轻微的打颤，却不由自主的说话壮胆：“马……马勒戈壁的，什么情况？真TM是遇见鬼了？”
    状态不明但很凶恶的大妈奋力向皮大壮攀爬，却反而被摩托前轮卡住肥腰不得寸进。同样状态不明但一脸迷茫的大爷扑倒在地，虽然在动，却是一时爬不起来，仍旧耳背眼盲一样侧着脑袋对着皮大壮这边。
    这样的情况入眼，皮大壮有暇定了定神，而多年影视剧的教育让他很快下了决断：保命要紧，具体来说便是不论实际情况如何，皆以丧尸爆发对待，误伤误杀算他倒霉。
    打定主意，接下来便是付诸行动，但皮大壮却悲哀的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软得站也站不起来。情况紧急，没工夫多想，直接按照第一个跳入脑海的念头行事，手臂反转轮起自扇耳光。啪的一声脆响，借由剧烈的疼痛刺激，皮大壮总算靠着玻璃墙站起身，却听身后玻璃墙上又指甲划过黑板一样的刺耳声音。
    转回头，便对上一个校服小学生天真却略有扭曲的脸，且浊白瞳孔表明其与身后二老当是同样状态。毕竟有了心理准备，皮大壮没有再次吓得软倒，只是猛然一个哆嗦，仿佛看恐怖片时一张鬼脸铺满屏幕一样。本想骂骂咧咧几句脏话，但看在这身校服上还是忍住，抬头看看店铺门脸，却是一家早餐店，这小学生的情况不言自明，轻叹一声苦笑道：“省省力气吧，挠玻璃也改变不了你今天注定迟到的命运”
    预料般毫无效果，皮大壮扭开头不忍再多看一眼，环顾四周寻找用得上的东西。理想目标当让是铁撬棍，眼前可以顶开抱住前轮的大妈然后逃跑，长远可以撬开卷帘门与铁皮箱，更方便迅速的获得掩藏物资。这是观看影视剧的时候草有预想的方案，但显然事与愿违，周围被保洁大爷大妈们清理得十分干净，垃圾树枝都没了，更何况趁手的家伙。
    焦急之中，皮大壮的目光落在临街店铺，向早点铺左右看去，果然不远处就有一个买装修建材的店面。小心翼翼绕过抱着前轮的大妈与另外几个仍然不动的昏迷者，进店扫视，左边是地板瓷砖样品，右边是水管龙头塑窗，唯一用得上的东西大概就是一截两米长的下水管样品，厕所墙角常见的那种。瞟一眼柜台后面趴着不动的老板，拿了绳索和下水管，皮大壮既没留下钱也没翻其钱匣，回到摩托边，道歉一声用下水管将大妈顶翻，再借助行道树将其捆住。过程比想象简单，毕竟大妈的力气不大，智商更低，感觉上来说比炸弹人或吃豆人里的怪物智商强点有限。
    做完这一切，皮大壮看了眼仍旧没爬起来的大爷和用额头轻碰玻璃的小学生，扶起摩托车，一时不知去往何处。但很快便有了主意，既然是以丧尸病毒爆发论处，影视剧中皆有无数行动方案，而最为重要的永远是收集食物，药品与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