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卧室房门,陆景重将我轻轻放在床上,为我脱去外面的大衣。蹲下来将脸庞贴在我隆起的小腹上,长臂环住我的腰。
我知道,他现在所受到的苦痛,会比我更甚。
将自己存在过的所有痕迹抹去,然后以另外一个身份活下去,那些昔日的美好和辉煌,都已经被盖棺论定了,只留下了生后名,我不知道当初陆景重为了我做出这样的选择的时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心态,但是,他还是这样做了。
我抚着他的脸颊:“毛毛。我想你了。”
“我也想你了。”
陆景重的眸色很深,以前在杂志上看到一段评论,就是评论当红的男明星,谁的哪个部位最好看,我就记得,杂志上说陆景重的眼睛最有味道,眼窝微微凹陷,更加凸显了眼眶和眉骨的立体感,眸光特别深沉,总感觉好像有一股稳稳地力量吸引着人。
我盯着陆景重看了许久,他忽然直接俯身吻在了我的唇上,这个吻好像压抑急切了一些,手自然而然地就落在了我的胸前。稍微用了点力气揉捏,一声嘤咛毫无意识地从唇齿间溢出来,我不由得就红了脸颊,陆景重眼底的红潮已经褪去了一些,反握着我的手。
我问:“这样做……你后悔么?”
陆景重笑起来很好看。眼上有一条细细的眼纹:“后悔什么?”
我说:“后悔……退出演艺圈……”
陆景重反问了一句:“如果是你,你会后悔吗?”
我摇了摇头。
“这也是我的答案。”
陆景重低头又在我唇上吻着,有一下没一下的蜻蜓点水的吻,我被撩起来了,就勾着他的脖子,凑上去轻轻吻了一下,然后不巧的是,肚皮就被轻轻踢了一下,整整一个下午。肚子里的孩子都翻腾的厉害。
我微微皱了一下眉,陆景重问:“怎么了?”
我拉着他的手覆在我的肚子上:“孩子踢我了。”
或许真的是有血缘关系的奇妙,陆景重的手覆上来之后,在肚子里翻腾的孩子渐渐地就安静了下来,我似乎都能听见他逐渐平稳的呼吸声。
如果在三年前,我怀雪糕最折腾人的时候,也能有陆景重在我身边,是不是就可以奇异的安抚心绪呢?
一想到雪糕,我心里就是钝钝的疼。
我看了一眼陆景重的眉眼,不知道雪糕现在长得什么样子,会不会和陆景重长得有几分相像呢。
等安静下来,陆景重也是觉得我乏了,就抱着我要去给我洗澡,我直接挡开他的手:“不要趁机耍流氓啊。”
陆景重捏了一下我的脸蛋:“看来是有力气了是不是?”
闹了一会儿,我还是让陆景重抱着我去浴室洗了澡。家里自从知道我怀孕了那一天起,已经铺上了防滑地毯,我脱衣服的时候想要陆景重出去,他看着我的眼神里全都是笑意:“要不要我帮你脱?”
我粉拳一挥:“陆毛毛,你什么时候成了这么色了?”
我是觉得不好意思,陆景重嘲笑了我两句,还是出了浴室。
我跨进浴缸里,水流拍打着我的小腹,心里顿时就放松了下来,抚摸着肚子:“宝宝,妈妈终于把你爸爸找回来了,开心不开心?”
这一刻,我忽然就决定了,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小名就叫宝宝,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
可能是我当初第一胎怀雪糕的时候受的折磨太多,从早期的孕吐到后期的浮肿,不论哪一个阶段都好像被无限制的延长了,而这一胎,直到六周的时候我发现了他,他就一直以安静地方式,不管我是情绪大起大伏,还是东奔西跑,他始终都没有给我带来半分苦恼,直到现在,六个多月了,还是这么静静的。
这样想着想着,就有点犯困,再加上热气熏腾,往下滑的时候猛的就呛了水、
不知道陆景重什么时候进来的,直接把我从浴缸里抱了出来:“在自己家浴缸都能呛了水。”
对上陆景重黑沉沉的目光,我虚无缥缈的意识一下子就清醒了,我现在可是光着身子啊,顿时耳根子一下子热了,说:“浴巾,拿浴巾。”
“都这么长时间了,还害羞啊?”
我说:“我不是害羞,我是怕你图谋不轨!”
他拿了毛巾在我肚子上擦了擦:“我可不敢,你有肚子,放心好了。”
陆景重直接拿了毛巾来帮我擦身,干燥的大毛巾在我身上滑过,吸走多余的水分,不知道是不是有意,毛巾在我胸前画圈的时间长了些,陆景重还很有兴致地用手指帮我量了量:“貌似大了一个罩杯啊。”
我直接拿了毛巾甩在他脸上:“你、真、够、了!”
陆景重一笑,扯了一条宽大的浴巾把我包住,抱了出去。
面对着光着身子的我,陆景重明显不是柳下惠,在床上吻着吻着就情动了,再加上小别胜新婚,一时间就难分难舍,陆景重简直就是“爱就是克制”的翻版,亲吻的同时还要注意着我肚子里这个小的,不能压着,还必须顺着。
我这么想着想着,自己就笑出声来了。
陆景重捏了捏我腰上的肉,眯了眼睛:“笑什么?”
我抿了抿嘴唇:“没笑。”
我睁着眼说瞎话换来的惩罚,就是陆景重使劲儿折腾我,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怀孕了,我体重直线飙升,身上也长了不少肉,但是身体却已经多长的这一层肉更加敏感了,陆景重专挑我的敏感点下手,几下就把我弄的气喘吁吁了,推着他的头说“不要了……”
陆景重的吻从我的锁骨一直向下,吻着我现在凸起的像是个皮球一样的肚子,再继续向下。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不……”
只不过陆景重没听我的,直接就俯下身来,当我只能看到他黑色的发顶的时候,下意识地抓紧了身下的床单。
完全没有过这种体验,但是自己体验过才知道,脑子里先是刹那间空白一下,然后炸开一朵璀璨的烟花,色彩缤纷,整个世界都没了声音,唯独剩下剧烈的喘息,就好像忽然脱离了水的鱼。纵乐狂血。
陆景重俯身过来,帮我拨开粘在脸上被汗打湿的发丝,又吻了吻我的嘴唇。
我向边上一别脸:“去漱口。”
陆景重捏着我的鼻子:“我都不嫌弃,你还嫌弃上了。”
事后,陆景重抽出纸巾来帮我擦干净,我浑身瘫软地一动不想动,就任由他帮我清理干净,然后侧身抱着我,一双眼睛亮的一点睡意都没有,又一下一下地吻我。
现在倒觉得陆景重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总是吃不饱。
陆景重认为我的这种比喻特别贴切,现在我怀孕的时候,确实做的时候太不能尽兴了,确实吃得不够饱。
我:“……”
…………
这两天在家里,都是陆景重全权负责地做饭,我搬了一把椅子,就坐在厨房门口,看着陆景重在厨房里叮叮当当做饭,看他手忙脚乱的样子笑的合不拢嘴。
“米饭放的水少了……油热了!先放葱姜蒜……别放虾米了,一股海鲜腥味我吃不习惯……”
好不容易当一次颐指气使的人,总算是抓住机会了。
不管是在做饭的时候,还是吃饭的时候,我的话都特别多,好像忽然雪儿附体了一样,一吃饭就成了话唠,八竿子打不到的事情都能生拉硬扯到一起,不过陆景重倒是一直认真地听我说,而且吃了很多。
我说:“你这是几天都没有吃饭了啊?”
陆景重说:“在老婆大人指导下做的,当然要捧场了。”
我撅起嘴:“还不如说是你自己捧自己的人场……”不过味道真的……还勉强能吃。
吃过饭,我就窝在沙发上,看陆景重从餐厅到厨房来来回回忙碌的身影,不禁笑了,我一直向往的就是这样宁谧安静的氛围,有一个爱我的人在身边,不离不弃。
陆景重刷过碗,拉着我出去散步。
现在走在大街上,也不用担心会有狗仔记者的围追堵截,不用乔装,可以正大光明的拉着我的手,可以旁若无人的接吻,不用怕被拍到,就像是普通家庭的小夫妻一样。
可是,我忽然想起在四年前的那个雪夜,透过一条充斥着灯光的细细门缝,薇薇说,难道你忘了吗?你不是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吗?要半途而废吗?要重蹈覆辙吗?
那个时候,我看到陆景重抬起的手臂,遮住了脸。
我低着头,看着陆景重握着我的明晰手骨。
陆景重忽然伸过手臂来揽我的腰,顺手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又想什么呢?”
我咧开嘴一笑:“你不知道孕妇就容易想多么?天马行空的乱想。”
陆景重耸了耸肩:“知道啊,怕你孕产前综合征,所以你看我现在,都是小心翼翼的。”
我掐了陆景重一下:“你才产前综合征,你全家都产前综合征。”
陆景重将我的手纳在掌心里:“我全家就你一个。”
…………
等到晚上回到家,一进门我就听到自己的手机在拼命地响,到卧室里拿到手机一看,是我妈的电话,急忙就按下了接听键。
因为自从我离开了家,我妈基本上就没有给我打过电话了,只要是打电话,一定是说有关雪糕的事情,现在临近过年,我真的怕万一出点什么事情了,但是在我按下接听键的同时,心底已经涌上来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电话那边一开口就说:“你现在不是放假了么?回家一趟吧。”
我问:“出什么事情了?”
我妈说:“你表叔表婶离婚了,就把雪糕送到家里来了……”电话那一头顿了顿,“从昨天晚上就开始发烧了……”
我听了这话就急了:“去医院了没有?!”
我妈说:“在街口的诊所看了看,打了退烧针……”
“都现在了你还在乎那么一点钱啊?!带着孩子去大医院里去看!我前几天不是才给你打了钱吗?!”
我妈好像被我这么一吼也是急了,声音也不小,大吼:“你有什么资格跟我在这儿吵啊!你把你不知道跟谁的孩子往家里一扔就是三年,你都不操心那我操什么心啊?就往家里打点钱就行了啊?我看他死了你都不会回来看一眼!有你这么当妈妈的啊?!”
这样的话,好像是钉子一样,狠狠地扎进我心底里最柔软的地方。
我觉得,这辈子我最对不起的就是雪糕。
我正要说话,耳边的手机忽然被抽走了,扭头一看,陆景重拿过的手机,眼色沉沉地看着我。
我竟然忘了他还在身后跟着,不知道刚才的话他听去了多少。
陆景重把电话放在耳边:“你好,我是佳茵的老公……对,陈诺琳的老公。”
我听见陆景重这么说,眼睛里的泪刷的就掉了下来,瞬间模糊了双眼,只能看见陆景重嘴唇张张合合,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直到陆景重挂断了电话,目光幽沉的看着我。
我知道,电话里,我妈肯定已经把事情的始末都告诉陆景重了,我有过一个孩子,而这个孩子,是三年前,陆景重在走之前就已经有的,只不过那个时候我粗枝大叶,没有注意到,到三个月的时候我才发现,然后又下决心要生下他。
但是,就像我妈说的那样,既然没有想要养他,又为什么要生下他……
陆景重肯定也知道了,那个孩子,是他的。
陆景重看了我一会儿,忽然伸过手臂将我搂在怀里,在我耳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佳茵……我该拿你怎么办……”
我把眼泪都擦在他的外衣上,轻轻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这个夜晚,必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因为得知了雪糕生病的消息,心里也就好像堵塞着一块大石头,偏偏现在回家的票不好买。
不过陆景重认识航空公司的人,搞定了明天上午的两张票。
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陆景重扣着我的手指,寂静的夜里,我能听见他浅浅的呼吸声。
“毛毛。”
隔了很久,陆景重才“嗯”了一声。
“我不是一个好妈妈……三年了,我都没有回去看一眼,因为我怕我一回去看了,就再也硬不下心来走了……我现在都不知道雪糕长什么样子,也没有让我妈拍照片发过来……我现在都恨死了我自己……”
我抓着陆景重的胳膊,隔着睡衣,我觉得我的指甲肯定已经硌到了陆景重胳膊上的皮肉,生生的疼。
陆景重侧过身来,拍了拍我的背:“这一次回去,把雪糕接回来。”
一个晚上都是昏昏沉沉的,在飞机上补了一会儿觉,等到了省会又转坐了高铁,从高铁站下来,就到了阔别三年的家乡x县,哦,应该是x市,已经从县城升为县级市了,高铁站前面的柏油马路修的笔直,明灿灿的阳光恍的人眼前一片白亮的光,足可以见我离开的这几年里,发展的迅速。
我以为我已经不记得回家的路了,但是等出租车司机问我地址的时候,我还是脱口而出。
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物,我想起三年前,我抱着刚刚出声不到一个月的雪糕,从阳城坐火车回到了x县,把孩子抱给我妈,我妈又连夜坐了车,送到我姑姥姥家里,给我想要孩子但是一直怀不上的表婶养。
那个时候,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为什么有那么大的勇气,一个人办了休学,一个人在家呆着等到生产,一个人进手术室,一个人抱着孩子又回到家,一直只有我一个人,没有其他人陪着。
就连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护士都问我:“你男朋友真的没有来吗?”
但是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的决然,应该就是为了陆景重。
那个时候,我心里就一直忘不了他,心心念着想着他,想要等他从美国回来,好在手里有一个筹码,能有一个挽回陆景重的机会。
明明当时抛掉我的是陆景重,可是我还是狠不下心来。
想着想着,已经到了。
陆景重拉着我下了车,我看着面前院子,和三年前没有差别,趁着阳光明媚的天气,有几个大婶在院子里晒被子,互相说着家长里短,恰逢过年,还有在办年货的,看见我和陆景重从门口进来,也只是看了两眼,就转过去继续说。
“老陈家昨天夜里抱回来一个孩子你看见了没?”
“我说呢,哇哇哇的哭了一夜,闹得不安生。”
“我看才两三岁,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的私生子……”
我听着心里一揪,就加快了步子。
楼里还是一样的湿气霉味儿,我一进去就不禁打了个喷嚏,陆景重牵着我的手,走在我前面。
经过楼道上的一扇窗,透进来的阳光光束里,舞动着细小的灰尘。
陆景重当初应该是来过我爸妈的家里,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在我失落地吞下他一整瓶安眠药的时候,把我救了出去,只不过我当时没有一点意识,只记得隐隐约约有人说话。
家里的门没有锁,离的很远我就听见小孩子的哭声,连门都没有敲,直接推开门就走了进去。
家里的摆设还是和三年前是一样的,正对着一扇窗户前,有一张折叠的沙发床,我推门进去的时候,就看见我妈坐在这张床上,正在抖着腿哄一个小孩子。
这个小男孩,就是……雪糕。
能看得出来,小孩子皮肤很细腻,很白,但是因为发烧,一张小脸通红,眼睛里还含着眼泪,听见有人进来了,眼珠转了转,向这边看了一眼,鼻头红红的,脑袋上的头发湿成一绺一绺的,哭的额上青筋爆起。
我脚步一颤,径直走过去,因为我大着肚子,不好蹲下,就低着头看着我妈怀里的这个小男孩。
我妈对我大着肚子并没有太吃惊,或许是昨天晚上陆景重在电话里已经给我妈说过了,她捏了捏雪糕的手,指着我:“这是你妈妈。”
雪糕忽然就不哭了,瞪大眼睛看着我。
我妈说:“雪糕,快叫人。”
雪糕忽然转过去,钻向我妈的怀里,别开脸不看我了。
我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难受,脚步就有点站不稳,摇摇欲坠了,身后陆景重走过来,扶住我的腰,手掌用了一点力,带给我安定的力量。
我妈笑了笑,解释说:“这个时候的小孩子认生,你也是刚见他,慢慢就好了。”
陆景重问:“去过医院了么?”
他说着,就俯身摸上了雪糕的额头,眉头蹙了蹙:“还在发烧。”
我妈说:“孩子一直哭,打了退烧针昨天不烧了,今天谁知道又烧起来了……”
我一听就急了:“不是说了不让你去那些小诊所吗?!去大医院!”
我妈张了张嘴最终没说出话来,可能是碍于站在我身边的陆景重的气场太强,要不然以她对我的态度,绝对不可能这么忍着,有话就直接吵出来了。
雪糕实在是怕生,但是我妈腿脚不好,抱着他时间长了腿就疼,就让陆景重去抱他,他死死地拽着我妈的衣领,可怜兮兮的叫“外婆……”
我说:“乖,让爸爸抱抱,我们去医院啊。”
但是雪糕还是一个劲儿的掉眼泪,一张小脸红扑扑的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但是医院一定是要去的,就留下陆景重抱雪糕,自己干脆走了出去。
我觉得自己这个母亲当的真是不称职,现在孩子都不认我了。
不过一会儿,陆景重已经抱了雪糕出来,他明显也是第一次抱小孩子,动作有点僵硬。
我妈跟在后面:“有什么事情打电话啊,我要去厂子一趟。”
从楼上下来,雪糕哭了一会儿看不见我妈了,哭的声音就小了,我拿着纸巾给他擦了擦眼睛。
到医院挂了个急诊,结果医生一检查说是要出水痘,开了点抹的药吃的药,并叮嘱水痘长出来不要挠,会传染。
我从小到大都没有长过水痘,医生说:“虽然大人有一定的免疫力了,但是你是孕妇,还是要小心点好。”
我看向陆景重,陆景重说:“我五岁的时候出了水痘。”
言下之意,当然就是让我不用多担心,凡事有他在。
这么一路上,陆景重的话很少,我侧着头看着他的脸,脸上的棱角仿佛因为风雪的洗礼更加锋利了,一双黑色的眼眸愈发的似是浸透了冰雪一样的剔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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